第48章
謝柏崢前一晚是抱著“既然原主的危機已經解決了,那么說不定明天一早他就能回到有空調有手機有電腦的現代社會”這種美好愿景入睡的,睜眼卻還是在大庸朝。 他抽出昨晚睡前壓在枕頭下的那一道符,橫看豎看都不曉得自己為什么穿越,又為什么回不去。想一想就覺得好煩,不如繼續睡覺。 再醒來時,他發現自己果然還在這個朝代,整個人都透露著不樂意,睡前半干的頭發隨意也顯得不大服帖。 霍靖川一臉“神女為何這樣”的表情看著他,謝柏崢也沒有在意,只是打著呵欠說了一句“早”,然后就自顧自洗漱去了。 霍靖川一臉窘迫地看著他。 昨晚他的一廂情愿,竟然是癡心錯付了。這書生前兩日并不是這般懶散的樣子,怎么睡一晚上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謝柏崢洗漱完,換上白日穿的衣服,總算正正經經地坐在桌前。家里雇來灑掃煮飯的王婆子,有一手好廚藝,煮的南瓜粥軟糯香甜。 一碗南瓜粥下肚,謝柏崢的起床氣總算是熨帖了。 他總算想起來搭理仿佛也同樣不大高興的霍靖川,隨口問道:“你怎么了,葉文彬又干什么倒霉事招惹你了?” 霍靖川悶悶地“嗯”了一聲,算是吧。都怪葉文彬,沒事送什么鋪蓋被褥,平白叫人睡得不想起床。 - 皇天在上,葉文彬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能被平白扣這么大一口鍋。他正在長安縣衙里忙碌地處理案情,兢兢業業恪守自己的欽差職責。 昨日公堂審案結束后,葉文彬與嚴徵便馬不停蹄地提審李縣令及縣學的提學官,原本是要一起上公堂審理的,可畢竟是朝廷官員還是為李縣令等人保留了一份顏面。 李縣令未約束好家奴的失察之罪是逃不掉的,然而格外倒霉的確是副學官劉基,他并未參與什么科考舞弊,但卻是他勸說李縣令將林秋笙列為榜首。 身為提學官原本就應當對縣中的學子多加管理,明知林秋笙的場上文章與平日里大相徑庭卻未警惕,若不出事自然無人追究,出事了便難逃罪責。 更難辦的卻是謝教諭,他才是縣學中的正學官,是縣試舞弊案里要追究的第一人??伤麉s因為家中獨子也下場考試,從頭至尾都沒碰過試卷。 這樣一來,追究他的責任顯得不講情理,可若是不追究又如何服眾呢? 嚴徵與葉文彬仔細商量后,將謝教諭的名字寫到了副學官劉基之后——沒錯,審理完眾人之后,他們還要連夜寫折子上報朝廷。 兩人喝了滿滿一大壺濃茶,從頭到尾仔細復盤白日里審案的細節。盤算來盤算去,兩位朝廷棟梁驚訝地發現,怎么到處都是謝柏崢的手筆,他們一個欽差一個翰林出身的一省提學,竟然叫一個沒有功名在身的學子牽著走? 沉吟片刻,嚴徵嘆道:“此子智謀過人啊?!?/br> 葉文彬也感到十分意外,他來這長安縣之前才曉得自己有這樣一位表親,原本只是受家中祖母所托照料一二,如今看來他這位表弟實在很是出乎意料。葉文彬道:“不瞞嚴師兄,我是始料未及,師兄怎么也……” 嚴徵可是未滿二十歲就已經入翰林院的大才子,對他這表弟的評價竟然也這樣高? 嚴徵笑道:“那訟師張挽舟與農戶李四在縣衙和僧錄司吃了數月閉門羹,你當他是怎么突然想起去找那和尚是逃丁的證據?” 葉文彬驚訝:“也是我表弟提醒的?” 嚴徵拿起一張卷宗,“這是令表弟前日送到縣衙來的訴狀,你看看狀師一欄寫了誰的名字?” 葉文彬:“……” 這他倒是沒想到。 看來,今晚除了一封折子以外,他還得寫上一封家信。否則折子送上去,圣上若問起來,家里都不曉得該如何應對。 嚴徵與葉文彬兩人連夜寫好奏折,仔細檢查過后,這道奏折八百里加急送上了內閣。第二日,內閣的大人們便見到了這封奏疏。 打開之前,眾人還在打趣嚴徵的老師收了一個好弟子。欽差剛到長安縣不過兩日,這案子竟然已經審完了,由此可見嚴徵的手段。 眾閣老看完折子之后,都笑不出來了。 長安縣之事竟然牽連如此之廣,相比之下小小的縣試舞弊反倒不算什么大事了,諸位大人們面面相覷,一時都未想好此事該從何下手。 原本查案的是黃知府,可他自己的屁股還沒擦干凈,怎么擔得起這樣的大案? 閣老們自是要商議妥帖不提,只是眾人心中還有另一個疑問—— 那姓謝的書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怎么他一介白身牽起了三件要案,還清清白白地回家了? - 謝柏崢不知道自己已經在內閣“如雷貫耳”了小半日,他與霍靖川一同在在縣學內閑逛。如今整個縣學愁云慘淡,學子們都歸家去了,幾乎沒有人。 因為走得磨磨蹭蹭,好半天才找到藏書閣。 既然是閣樓,那必然要走樓梯??h學的這個樓建了已經有十多年,既有書卷經久的氣味,又有年久失修的臺階。 謝柏崢走得小心翼翼,卻還是覺得自己仿佛走出了一頭大象的動靜。 嘎吱,嘎吱地。 這地方平時應當很多學子會來借閱,他們看書時就不嫌吵么?等到上了樓,謝柏崢才敢放開手腳動作,不再怕吵醒了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