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在書院的那位同窗姓謝,名叫謝柏崢,是他自作主張買來了縣試考題送給學生。學生當真是一時不查,才叫人蒙騙了!” “還請兩位大人念在我父親為國為民的份上,為學生做主??!學生是受人誆騙才犯下錯來??!” 這是將臟水盡數潑到了謝柏崢頭上,他倒是清清白白了。 嚴徵早便看過所有的縣試答卷,并不記得有這樣一位學子。他眼神示意,候在一旁的官員答道:“林公子所說的學子,在縣試第一日便暈倒在考場上,被抬出去了?!?/br> 嚴徵聞言更覺荒謬,連第一日考試都熬不過去的學子,竟是主謀?他不動聲色問道:“林秋笙,你所言可有憑證?” “自然是有的!”林秋笙道:“那姓謝的家中貧困,為了買縣試考題,還向錢莊借了一千兩銀子!” ——葉文彬抬眼看向嚴徵,一千兩銀這個數目是對上了! “如此說來,你說的那人不顧自己也要考縣試,將試題買來送給你,還不惜欠下這么多銀子,只為構陷你科舉舞弊?” 嚴徵疾言厲色:“他此舉又有何目的?” “自然是為了他父親升遷!”葉文彬十分肯定地說道:“他父親做縣學教諭已經十多年了,遲遲不見升遷,事成之后他好以此要挾我父親保他那沒用的爹升遷!” “……” 一旁陪審的,也有長安縣學的官吏,此時上前解釋:“謝教諭的確是十一年前到此處為官,今年縣試因謝家小子也入場考試,并未參與評卷,故才叫副學官當了縣試的副考官?!?/br> 此事嚴徵知道得清楚,這是解釋給葉文彬聽的。嚴徵亦點頭道:“的確如此,以防串供,縣學的官員都分開關押在縣衙?!?/br> 原本這只是一句不甚要緊的話,甚至這謝教諭也是個不甚要緊的人。葉文彬卻仿佛上了心,問:“這謝教諭是舉人出身?” 縣學官吏答:“回小侯爺,謝教諭是康元三年的舉人。中舉后,由吏部選派,來小縣做了縣學的教諭?!?/br> 葉文彬詭異地沉默了一下。 堂中的官員不明所以,典史出聲問道:“小侯爺,可要提人?” 葉文彬卻擺手。 他細想方才林秋笙言語中有許多漏洞,多是猜測而非實證。但是林秋笙既然這般舉告了,又牽涉朝廷官員升遷,身為欽差自然不能不理會。 葉文彬心累地吩咐:“去謝家提人吧?!?/br> 嚴徵將葉文彬的表現看在眼里,知曉這里恐怕有旁的內情。他便吩咐:“等人提來再說,去替小侯爺與本官沏茶來?!?/br> 兩人遂不再理會林秋笙等人,轉到內堂。 縣衙并無好茶,葉文彬也真的將就喝了。他將方才回話的縣學官吏一并叫到內堂問話:“葉秋笙所說的謝教諭,他為官如何?!?/br> 這縣學官吏原本只是被叫來充數的——沒辦法,正副學官都叫人關起來了,只能把他提出來。 他頭一次回大人物的話,心中顫顫:“回小侯爺,小人是個沒見識的泥腿子,不敢擅評大人為官,只是知曉謝教諭來了本縣之后,進學的農家子便多了不少。謝先生雖治學嚴厲卻不收學生們的孝敬,對待家中清貧的學子們也是一視同仁,尤其不許學子們有攀比風氣?!?/br> 葉文彬聞言點頭:“如此說來,他倒是不錯?朝廷三年一考評,為何沒有升遷?” 那官吏苦笑:“小侯爺,小人哪里懂這個!” 嚴徵也在一旁聽著,他身為提學官自然關心縣中學風。他跟著問道:“這位謝教諭,是如何做得?” 縣學官吏道:“回大人,凡本縣生員,考中舉人前都要在縣學中參加每月一次的旬考。按照考試名次分派本月的班號,學子們不許遲到或早退,謝先生每日一早便會來點卯。若有擅自缺課者,要罰掃課室一月?!?/br> 能讀得起書的人家,家中多有奴仆伺侯,做灑掃的確已經是嚴苛的懲罰了。 這縣學的官吏所言不虛。 聽到這里便差不多了,葉文彬也沒有再問,打發人去了外間。 事關縣學教諭,嚴徵倒是不必忌諱什么,直言問道:“小侯爺是與那謝教諭家有什么淵源么?” 葉文彬不怪他問,此事也沒什么可隱瞞的:“不瞞葉師兄,是我祖母那一輩的淵源。我祖母的幼妹早年嫁給了瑛國公為妻,后生下了一個女兒,正是這謝教諭的妻子?!?/br> 嚴徵聞言,低頭拿起了茶杯。 他在京中也常與勛貴們打交道,可瑛國公親女嫁給一個舉人出身的讀書人,還當了這不入流的官眷,他在京中也未曾聽見什么風聲。 此事并不尋常,定有旁的隱情。 只是葉文彬不說,他自然也不好追問。嚴徵慢聲道:“原來如此,聽方才的回話,這謝教諭并非不知利害的人,小侯爺不必憂心?!?/br> 葉文彬只是略一點頭,其實也并未輕信那林秋笙所言。只是他有這樣一層關系,反倒不好多言,以免有失偏頗。 葉文彬客套道:“如此便仰賴嚴師兄了,事關學事,我只在一旁聽著便是?!?/br> 說完,又對身后的隨從道:“葉森,你親自拿了我的令牌去通州府,你且告訴那通州知府,明日一早開堂時,他便是爬也要爬到堂上來。否則等我回了京,定要在圣上面前參他一本!” 隨從得令,“謹遵小侯爺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