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張挽舟被說得耳熱,不敢居功:“我不過是個靠替人抄抄寫寫混飯吃的,若我想出破局之法,也不會叫李四受那么些皮rou之苦了?!?/br> 話音剛落,醫館診間里恰好傳來了李四更凄慘的一嗓子,尾音還能聽見一些顫抖。 謝柏崢:“……” 張挽舟解釋:“縣衙打完,僧錄司也打他。他不甘心又要上告,又叫縣衙的差爺一頓好打。我擔心這么被打下去,他……” 謝柏崢默了默:“他就沒想過自己去找慈恩寺討公道?” “討公道”這三個字,說得意味不明。張挽舟聽得大驚失色道:“賢弟怎的這般……直接?李四那就是個漿糊性子,他即便上了慈恩寺,也只有挨打的命。那些和尚,可是敢下死手的!” 謝柏崢冷笑:“呵,和尚?!?/br> 霍靖川聽他似有怒意,疑惑地看向謝柏崢。 謝柏崢知道他好奇,便順勢與張挽舟道:“如此,張訟師將李妹兒一案的訴狀與我拿來看看吧?!?/br> 張挽舟點頭,從袖中取出來。 訴狀張開,寫滿了李妹兒顛沛流離、受人欺凌的一生?;艟复ㄔ缇拖胫肋@兩人在談什么,也湊過來看。 霍靖川看完,總算消停了。他看到狀紙上提到的慈恩寺,正色道:“你懷疑這慈恩寺與私賣度牒一案有關?” 謝柏崢輕點頭,他很難不做這樣的聯想。 可眼前的事,只看這一紙訴狀是不夠的。謝柏崢將訴狀交還:“張訟師,關于地下錢莊與慈恩寺的關聯,你知道多少?” “不多?!睆埻熘鄣溃骸爸粫缘媚鞘呛蜕械漠a業,不過請了管事的代為經營——縣城中有許多商鋪都是如此,這錢莊有何特殊么?” “……” 原來是他想多了。 謝柏崢這才好奇:“你僅憑這么一點聯系,就找上我了?” 張挽舟撓頭:“我這也是沒辦法,而且你一紙訴狀能將布政使司副使家的公子都拉下馬,我覺得你肯定很有正義感還聰明!” 謝柏崢冷不?。骸澳闾嫒藢懺V狀多久了?” 張挽舟愣了愣:“李四是第一個找我的,你是第二個?!?/br> 謝柏崢猜到了:“哦?!?/br> “咱們縣里本就沒有多少人要寫訴狀!”張挽舟辯駁道:“而且大家都喜歡找成名的訟師,這半年來除了李四,也就只有你誤打誤撞地找上了我!” 謝柏崢想起自己當初擔心縣中的訟師與當地豪強有勾結,提前將訴狀透露出去,因此才特意避開了有名的訟師,這樣說來倒真是湊巧了。 謝柏崢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眼前,他道:“如此,我有幾句話要問問李四?!?/br> 張挽舟點頭:“這個自然!” 李四在李妹兒出事后的兩個月間,可謂是處處碰壁。整個縣城也只有張挽舟這么個不知輕重的年輕人愿意為他奔走。 這一趟出門又撞回來一個,結果又勾起了他的委屈,話還沒說先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謝柏崢無奈地,拿了手帕遞給他。 李四受寵若驚地接過,擦了滿臉的眼淚鼻涕?;艟复ǖ难凵裨谀鞘峙辽隙⒘艘粫?,又滿眼嫌棄地轉開。 謝柏崢待李四平靜些,問他道:“你可知曉,欺負你meimei的那和尚是何來歷?” 李四一臉茫然。 張挽舟趕緊安撫:“不急,你慢慢想,總能想到一些蛛絲馬跡的?!?/br> 謝柏崢思索著,重新問道:“你與他說過話,聽他口音是本地人氏么?” 李四點頭:“是,通州人氏?!?/br> 張挽舟趕緊道:“咱們這個地界,同鄉不同音,隔著村子都是不同口音,你再仔細想想,他是本縣的嗎?” “你想想他是說話是什么腔調?” 李四回憶道:“我常在鄉間化緣,也聽過不少人說話。那和尚——是陵安縣的!大柳村有個好心的嬸嬸是從陵安縣嫁來的,知道我有meimei,還給我送過一個頭花??墒敲脙核?/br> 李四說著又嗚嗚哭起來。 張挽舟卻問:“賢弟問這些做什么,他已經出了家,知道他從前是哪家的又如何?” 謝柏崢暫時沒回答,而是接著問:“他多大年紀,他是何時到慈恩寺的?” 張挽舟好像明白了什么,也看向李四。 李四道:“大約三十來歲,他何時剃度我不曉得,我與meimei到慈恩寺時,他便已經在了?!?/br> 張挽舟恍然:“你是說?” 謝柏崢看向他。 張挽舟縮了縮脖子,“你說,你說?!?/br> 謝柏崢一錘定音:“他是逃丁?!?/br> 張挽舟震驚:“???” 謝柏崢道:“本朝不允許百姓隨意出家,他不滿三十五歲,陵安縣衙沒道理不發下文書,要他還俗?!?/br> 張挽舟聞言憂愁:“可是縣衙若管得了,怎么還能任由他在寺廟里胡作非為?” “陵安縣衙管不了,不還有欽差么?”謝柏崢道:“你二人即刻前往陵安縣確認逃戶之事,若他當真依照法律要還俗,便將縣衙的文書抄來交給欽差大人?!?/br> 李四看向張挽舟。 張挽舟皺眉,又放松:“或許可行!只要欽差大人下令,慈恩寺也不敢不放人!這樣,便可以對薄公堂,還李妹兒一個清白!” 張挽舟說著恨不得立刻收拾東西,李四也激動得又要哭了。謝柏崢默默退了出來,離開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