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伙計自然也聽聞了昨日縣里發生的大事,一聽這書生說要告官,大驚失色:“客人有話好好說,管事的真不在,要不你留個口信給他?我必幫你轉達!” 那伙計忙不迭悔道:“我方才盡是胡說的,他是管事怎會缺一千兩銀子,管事的手上還戴了兩個大金戒指呢!” 謝柏崢伸手輕輕拍了拍那伙計的肩膀,在這伙計的焦急和疑惑中——轉身往錢莊門口大聲道:“開錢莊的竟然這樣黑心,借我的一千兩銀子,竟又趁夜偷了回去!” “此事,實是沒有天理??!” 謝柏崢挑的這個時間正是趕早集的時候,一聽到這里的動靜,很快就有不少人聚過來。謝柏崢也不戀戰,只把事情說清了便見好就收,總歸他也只是為起這樣一個由頭。 否則等這伙計反應過來,叫了幫手或是管事的趕來了,他一個人就要吃虧。眼見差不多了,謝柏崢便氣呼呼地往人群外走,將這戲演了個全場。 謝柏崢本就是莫名其妙穿越又莫名其妙牽涉在這件事中,演著演著他還真生氣了:“我怎么這么倒霉?” 霍靖川對他鬧這一出的緣由也有些料想,也曉得他實在是無妄之災很不容易,真心誠意地順著人說:“嗯,他們壞?!?/br> 謝柏崢:“……” 哄孩子是吧。 謝柏崢不說話了,但是情緒也慢慢調整過來了?;艟复ㄓX得這書生實在有意思,情緒起伏很大,但在正事上卻不像是個含糊的。 謝柏崢不說,他也不急著問,即便問了他現在這樣子也是幫不上忙的。 不如就且先看著。 謝柏崢卻沒他那么心大,事實上現在的狀況實在很不樂觀。他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牽連到那一場科舉舞弊案里,盡管知道地下錢莊的違法犯罪事實,可是真要說起來,私自倒賣度牒這件事又不可能是提學官管。 想象一下這樣的場面,因原主被“欠下”那一千兩銀子,提學官將謝柏崢也提去問話,即便他當堂狀告地下錢莊私下倒賣度牒。 可他既沒有物證又沒有人證,只會讓提學大人覺得他在胡說。 即便提學官信了他,也沒有權力查,要轉交給其他行政機關,按照庸朝的制度這個案件甚至不是縣、州、府任何一級能查的,而是要找僧錄司,這就又回來了。 因此謝柏崢的思路是——讓這兩個案件產生關聯,提學官查不了,不代表朝廷派下來的欽差查不了。 只要這樁案件能夠合法地與科舉舞弊案牽扯不清,那突破口就會出現了。 再說回來,謝柏崢今天搞這一出是因為庸朝的訴訟制度非常嚴格,不允許越級訴訟,民間的糾紛要先交給里老們——也就是德高望重的鄉紳們來調解,調解不成才能去報官。 這相當于后世的社區調解,在大庸朝是不能跳過這一步的。 - 半個時辰后。 兩位里老、謝柏崢的祖母與蘇氏,還有錢莊的李管事一并被請到一起議事。祖母與蘇氏早已得了謝柏崢的囑咐,兩眼一閉就是苦。 祖母更是臨場發揮:“我這孫兒最是孝順的,那一千兩銀子借來也是為了我這老婆子,聽說有一道千金難買的符,喝了符水便能延年益壽!我孫兒不過是為了讓我這老婆子多活幾年,他有什么錯?” “真是天可憐見,不想竟遇到了這樣的jian商!” 李管事當場被這一嗓子吼得岔了氣!他是被人從棺材鋪子里叫來的,一見謝柏崢便知道自己中計了,氣得滿臉橫rou發抖。 他從前不知在哪里高就,身上確有一些匪氣,自然是不肯認下那一千兩銀,當即也開始聲淚俱下地訴說。 只是他那一副尊容,總歸有一些嚇人。 謝柏崢一個字也懶得聽。他搞這一出,還讓附近的百姓旁聽里老們斷這樁官司,為的只是說出那一句—— “哦?此事與錢莊無關,我不信?!敝x柏崢一副要與他撕扯到底地樣子:“那日是布政使司家的公子帶我去錢莊借的銀子,不是這老兒做的手腳,難不成還是林公子手下的人偷了我那一千兩銀子?” “……” 眾人寂靜無聲。 這里誰都知道林大人家的這位公子被下了大獄。 里老們紛紛撤退,這事他們管不了,可管不了。 ——而這才是謝柏崢的目的,如今時間緊急,只能先這樣鬧一場,里老們一看這事調解不成了,他才能告到官府去。 此是其一,提前將這事鬧出來以備將來提學官查問,到時也好有個人證。其二,便是將地下錢莊與科舉舞弊案緊緊攀扯在一起,不怕將來查不到和尚廟去。 再說告官,也不能直接告到中央,大部分老百姓都是沒有這個機會的,得從縣、州、府一級一級往上告。 在那之前,需要先寫個訴狀。 謝柏崢寫的訟狀簡明扼要,主要就是指控地下錢莊和林秋笙一干人等,在得知他借了一千兩銀子后,趁夜偷盜。 因為擔心偷盜無法引起官方足夠的重視,所以他還著重提出一種猜測:林秋笙是否用了這一千兩銀子買了縣試考題。 謝柏崢自己寫完初稿之后,又在縣里找了一位專業的訟師替他潤色。這算是古代的應用文,還是得找專業的人做事,否則在格式或者文字上犯了忌諱,可就太冤枉了。 訟師動作很快,下午便拿到了訴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