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之約
翌日。 告別了難能可貴的休假日,衛懷序將自己穿戴整齊,一出門便看到了守在門口的衛子安。 像往常一樣,他們兩個結伴而行,到了宅邸門口坐上馬車,便緩緩往齊昱隱居的郊野駛去。 其實說來,齊昱也就只比衛懷序年長五歲,如今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 他自小便在父親一手cao辦的族學內學習,耳濡目染下,也逐漸有了為人師表的樣子。 于是在父親去世后,他便接手了族學,縮小招生規模,只招三族之內的親族,其余時間,便專心致志得服侍家中老母。 他與衛懷序是在一次辯經會上認識的。 屆時的衛懷序只不過九歲,從小就隨心所欲,無人管得了她,自是比現在要狂妄得多。 在辯經會上以一人對陣十幾青年才俊,滔滔不絕得說著些驚世駭俗的言論——偏偏還無人能辯得過她。 然而十四歲的齊昱,僅用四個字就打得她啞口無言。 “商鞅變法?!?/br> ——縱想法再先進再全面,變法的理論,也終是要受時代局限的。 就像商鞅,最后到底還是因自己的變法而死。 辯經會畢,衛黍扭著衛懷序的身子,硬是將厭學的少女帶到了齊昱府上,要她拜齊父為師。 不為別的,就因為終于有個人,能治得了這個鬼才了! 然而衛懷序就不高興了。 她作為在現代學了二十多年習,享受了二十多年應試教育痛苦的苦逼青年……自然是不愿意從頭再來,再學一遍語文的。 況且古代私塾學的那都是什么??!詩書禮樂易春秋……那是她們理科人學的嗎!會背死人的??! 衛懷序本來還像比格犬一樣er大叫反抗著呢,一進門見到齊父那副瘦長鬼影一般的恐怖身型,頓時就蔫了下去。 ——滿臉遍布老年斑,眼睛炯炯有神,透露著睿智的光芒。 嘴唇抿成一條線,嘴角向下,幾乎撇到嘴角。 看起來也太兇了…… 手上還拿著戒尺呢……血跡斑斑的…… 不行不行,千萬不行,要是拜這個人為師……一定會死的??! 反觀旁邊像個瓷娃娃一般的齊昱就可愛多了!此時正挺直身板,學著父親的樣子板著小臉,然而眼神卻總好奇得向衛懷序身上瞟去,在與衛懷序對視的瞬間,頓時變了副模樣,看起來比誰都要正經。 衛懷序試圖拉齊昱下水,做著最后的抵抗,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既是齊小公子辯贏了我,那我便要拜齊小公子為師!” “胡鬧!” “可以?!?/br> 齊父和齊昱的聲音同時響起,兩人面面相覷。 齊昱向齊父一頷首,又轉過身來對衛懷序做了一禮。 “感謝衛小公子厚愛,吾觀衛小公子才氣過人,不如你我約定五年之期,五年之后,在此地辯經,若吾仍能辯得贏你,就做你的老師?!?/br> “在此期間,你若有空,亦可來齊氏族學翻閱書籍,與吾討論君子六藝?!?/br> 齊昱將腰彎的很低,雙手扶掌舉過頭頂,衛懷序透過他衣袖的縫隙,看到他對自己狡黠得眨了眨眼。 衛懷序眼睛一亮,立馬點頭如搗蒜,拉著自家便宜爹的袖子甩啊甩:“爹爹爹爹,就這樣辦!” 這樣一來,她就不用拜師了! 衛黍無奈,還想堅持,卻聽齊父一板一眼得從喉嚨間擠出聲音。 “若衛小公子來族學讀書,吾私下里,也可教習一二?!?/br> ……行吧。 人老師都這么講了,也不能強逼他。 衛懷序跟著衛黍往出走的時候,笑得春風滿面,轉頭看了眼給自己解圍的齊小公子,只覺得這人越看越順眼。 ……然后就看到齊昱伸出五根手指舉到頸邊,含笑比了個口型:“五年?!?/br> …… 她還以為那五年之約是齊昱為了解救她而口嗨的呢…… 結果真的要辦啊…… ——而五年之約的結局,也不言而喻。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最后衛懷序帶著束脩上齊府拜師的時候,還順道拉了個衛子安給自己墊背。 說來齊昱的辦學方式,也是遺傳了他的父親。 和許多的私塾一樣,齊氏族學是以儒家經典為主修書目,君子六藝為輔修課程的。凡有性格頑劣者,也免不了戒尺伺候。 衛懷序倒是從沒受過先生的戒尺的,而衛子安就不太好受了。 三天不打,就能上房揭瓦。 后來和先生混得熟了,衛懷序也順勢和他聊起了前文提到過的,她五歲時創辦的那個學堂。 學堂以接受平民、貧民、難民的孩子為主,修習的課程主要是算數、物理、化學這樣能夠讓人賴以謀生的手段,至于儒家經典,就學的很淺薄了。 最后兩人一合計,決定取長補短,將齊氏族學與衛家學堂合并,分文科和理科兩類班,若有學生想到其他班里蹭課,只消打個申請便是。 于是學堂中就總會出現這樣一副場景—— 理科班的衛老師……因為背不出整篇《離sao》,而被校長齊昱罰站、罰抄寫! 理科班的衛老師……因為不想做抄寫作業,而私下賄賂文科班同學代抄! 理科班的衛老師……逃了文科班的課…… 理科班的衛老師……在外面躲了半個下午后,提著只燒雞回來上理科班的課了! ……校長來理科班視察了…… ……衛老師又被罰抄了…… 如此情景,總讓學堂里充斥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