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印象里的祁修竹總是懶懶散散的,也不知道是氣血不足還是什么,一沾上沙發和床就像丟了骨頭似的。 和現在的樣子截然相反。 電話一連響了五次,祁修竹也沒有要接的意思,甚至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后站了個人。 賀免的手插在褲兜里,冷不丁開口,有點不耐煩:“你到底接不接?” 他靠在沙發靠背上,小臂碰到祁修竹的肩膀,察覺到一點輕微的顫動。 他一下子把手拿開,側身看過去,祁修竹像一張繃緊的弓,渾身寫滿不對勁。 賀免用手背貼住祁修竹的臉,有點燙:“喂,怎么了?” 鈴聲恰在此時停下。 祁修竹回過神,偏頭時蹭到了耳邊的手。 他機械地開口:“你說什么?” 賀免的視線從他臉上掃過,猝不及防地撞進一雙琥珀色的眼睛。 他的手指往上,在祁修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摁住他的眼角。 祁修竹睫毛微動,瞇了瞇右眼。賀免的手往側方一抹,指尖倏地碰到一滴溫熱的液體。 不是……不是? 賀免一怔,手指停留在半空中。他眨了下眼睛,片刻后又眨了一下。 什么情況。 他忽然有點慌張,自己這是……把人兇哭了? 第7章 賀免幾乎沒見祁修竹哭過,就連他們分手那天,他都是冷靜又克制。 反倒是自己背過去狠狠擦了下眼眶。 意安的天氣說變就變,剛才還晴空萬里,這時卻烏云密布,看起來快要下雨了。 祁修竹畢業那年,賀免還在讀大學,他們在賀免的學校附近租了套公寓。 有次賀免半夜醒來,發現身邊沒人。 他著急忙慌地出門找人,卻見祁修竹就坐在客廳里,盯著“嗡嗡”震動的手機出神。 賀免問他怎么了,他說沒事,估計是手機號碼泄露了,有粉絲打電話過來。 賀免第二天就拿了個備用卡給他,說再有下次不要猶豫,直接換號。 桌上的手機還在響,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賀免抿了下唇,隱約猜到是怎么回事。 祁修竹偏頭躲開賀免的手,波瀾不驚道:“我沒哭,眼睛酸?!?/br> 雖然跟眼睛無關,但他沒在找借口,狀態不好的時候,生理上他控制不住。 賀免的手停在半空中,手機再次響起來,他“嘖”了一聲,徹底失去耐心。 他撐著椅背翻過去,掛斷電話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 “怎么還沒完沒了了?”想起剛才手背上的溫度,賀免轉身把窗戶關上,低聲罵了句。 回來的時候祁修竹在抽煙,狀態好了許多,就是閉著嘴不搭話。 賀免摸了下他的額頭,溫度是正常的。 他又把手探到剛才的位置,有點意外:“沒發燒?” 賀免身上總帶著股淡淡的薄荷味,祁修竹拍開他的手,把煙蒂摁滅在煙灰缸里:“少烏鴉嘴?!?/br> 他拿起手機走到窗邊,賀免很克制地沒有跟上來。 祁修竹給顧惜回了個電話,聽她在手機那頭連續不斷地訴說焦慮。 醞釀了許久的雨終于落下,雨點敲打窗面發出細微的聲響。 賀免放下平板,隔著一小段距離問:“你真的沒事?” 祁修竹沒聽清他的話,但讀懂了他的口型。 前男友應該是早忘了那句“我再管你就是狗”,擔心二字幾乎刻在臉上。 祁修竹心頭微動,無聲地跟他說了句謝謝。他側頭看向窗外,拉開窗戶又點了根煙。 “我真沒事?!逼钚拗駢褐曇?,小聲說,“網上那些東西你隨便看看就行了?!?/br> 顧惜說:“網上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我怎么能不信?你也真是的,爸爸mama從來不給你壓力,有什么事值得你這么焦慮?” 祁修竹嗯了一聲。 顧惜接著道:“你就是自己想太多,我看別人家的孩子也沒你這么敏感啊?!?/br>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里,顧惜從他小學數到高中,最后說:“你表哥去年研究生畢業,在本地找了個高中老師的工作,每年都有寒暑假,工資高待遇好?!?/br> 祁修竹沉默片刻,失笑說:“我現在不考慮退圈,也不回家工作?!?/br> 電話那頭安靜幾秒,隨后傳來祁元豐怒氣沖沖的聲音:“我都叫你別管他了!我早說過,他們這些學藝術的腦子都不正常!當初就不該讓他去學什么表演,我們這種普通家庭,能抗得住嗎?” 顧惜在一邊勸:“你少說幾句,等會兒又吵起來了。都是我的錯,行了嗎?” 空中劃過一道閃電,刺眼的光一閃而過。雨越下越大,雨點裹挾著風一同吹進來,帶著一股泥土味兒。 祁修竹很輕地說:“沒什么事我就先掛了?!?/br> 通話時間停留在45:23分,他盯著那一串數字,直到手機自動息屏。 血緣是個很神奇的東西,流淌在生命里,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祁修竹有時想要大刀闊斧地將它一分為二,可是剪也剪不斷,理也理不清。 他心說再等等吧,說不定呢。 逃避雖然可恥,卻的確有用。 祁修竹把玩著手里的打火機,火苗剛一燃起又被吹滅,留下一串“咔噠咔噠”的聲響。 他點著煙沒抽,煙灰積成一小段,最終沒承受住,不小心落到另一只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