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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呆板無力的一個字:“沒?!?/br> “那你怎么——”喜羊羊不假思索地想戳穿我心事重重的事實,卻被我乞求與悲痛的眼神嚇得剛出口四字就涼氣入喉,終于沒能說出那個能讓我崩潰的問題。他湊到我的側邊上,用他自己身體的厚度提醒著我,讓我知道自己可沒為這種心事掉膘?!敖裉烀姥蜓虮Щ亓艘粋€在森林里和爸爸mama分散的寶寶。他還很小,哭得很傷心?!毕惭蜓虺錆M著體諒感的聲音是在召喚我的身體,邀請那最深處的種子萌芽,開出羊族本性溫柔的花,“小懶,我請你去看看寶寶——說不定,它能成為你的新朋友呢!” “啊——呼——”原本想嘆聲“唉”的我用一個深呼吸掩飾了我對自己的難受,回頭望了望羊村中心——那里依舊繁忙,休說不斷地有羊在長街上奔馳,路上的沙塵東來西往,連剛停止工作的深夜自動警報裝置也還喘著氣,攪弄著醒來后又向上空無限伸展的青草與花朵?!昂冒?,”我輕輕地點了點頭,“這樣也挺好的?!比欢也]有說,“走進還有羊的羊村還挺好的”——這更確切,卻真的難以啟齒。 數分鐘后,一高一矮兩只羊推開了粉紅色的房門,并排走進了哭聲震天的房間。盡管沸羊羊、美羊羊以及班長都在屋中,吸引了我的眼球的,卻還是沙發上浮著的一個稚嫩的身影。我說不清那是出生了多久的一個小寶寶,乃至光憑那沒發育完全的模樣還不太可以辨認他是什么動物;而他的體重則更加輕,以致他坐在沙發上都不能使后者凹陷下去。他只是哭,莫名其妙地哭——他的哭聲似乎是從天上太陽里瀉下來的,根本無法用暴力阻擋;著哭聲本身便威力無窮,劈開森林往另一邊飛,分明一種與生俱來的孩子的力量。 因此沸羊羊的威逼不能使這哭聲停歇,我也被惹得心煩,上前去便用膠帶封了那個小家伙的嘴。然而這一切都不能治本——不能讓小家伙從心底里停止流淚。關鍵時刻還是需要美羊羊出馬,抱著寶寶往臉上蹭啊蹭——四周的聲音突然像摔入斷崖似地消失,突然靜得出乎意料。只聽寶寶用乳音親切地吐出了“jiejie”的稱呼,五只小羊才一齊會心地笑了起來。 然而噩夢突然降臨——一聲慘叫以恐怖的痛苦感鎖住了四只圍觀小羊的身體。那寶寶居然張開嘴來,往美羊羊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喜羊羊最先意識到自己該干些什么來保護美羊羊,一步沖上前,硬是掰開了寶寶的嘴巴??刹恍业氖?,美羊羊的手臂上依舊滲出兩點血來——她已經被咬傷了。 喜羊羊盯著這個不知輕重的小家伙兩排整整齊齊的牙齒,眼前突然閃過一束可怕的光。一句連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話緩緩地彌漫在空氣里:“難道……他是灰太狼的?” 這里的空氣突然就不太適合呼吸了,甚至美羊羊疼得發紅的臉都怕得發白了。當真如此,這就不能是玩笑;這甚至關乎羊族未來的生死存亡——哦,不,依舊已經是近在眼前了。 許久,沸羊羊粗啞的吼聲把這兒的溫度往上提升:“他長大了就是另一只灰太狼!” “會把我們吃掉!”我也慌亂地補上一句,以強調問題的嚴重性。 “美羊羊,你還是把他送走吧?!卑嚅L都一反她的仁慈,艱難地決定道。 美羊羊捂著手臂上的傷,含著眼淚反問:“班長,狼不都是壞的。既然已經有蕉太狼,你為什么不相信一個寶寶會被我們感化呢?” 這話倒是讓我想起了班長和他的狼朋友的故事:當一只狼溫柔到以吃香蕉為生,以耍香蕉為樂,把大肥羊當作能欺壓他的強者,他的地位自然會跌坐在狼族的底層。香蕉林里的邂逅,幾株香蕉樹下的共識,居然讓這只狼和班長相悅成友,乃至不惜自我,互相救助,把灰太狼大叔打得屁**流。從此,他底層的靈魂卻以天真為翅,泛上了精神共識的領口;“肥蕉”的名字也日漸親切,令每一只羊都無比喜愛。 想到這里,我不禁愧怍了。我剛才是怎么了?為什么要猜疑一只小狼會把我當作敵人呢??就因為他是灰太狼的兒子???我用可惡的關聯思維暴力地判斷了一個還未成形的人格,并無限上綱,無中生有地扯出“吃羊”的莫大罪惡。他是個孩子,只知道爸爸mama哥哥jiejie,根本不都什么叫“族群”,什么叫“自然法則”。當我用害怕的眼神盯著他干凈而澄澈的大眼睛的時候,我沒有看到貪婪,沒有看到兇殘——什么都沒有,除了微弱而不能作聲的無辜!它清晰地照著我,臟兮兮的我。 mama和大英雄也不會拒絕一只剛剛呱呱墜地的小狼——他的靈魂像夢中的晶石一般,沒有刻上任何一個字,也沒有標著價格的標簽,軟弱地垂吊下來。我已經變換主意了,卻不知班長回答了句什么,美羊羊的身影便把沙發上的小家伙裹走,大哭著沖出了家門。我環顧著邊上依舊鐵石般堅決的三只羊,聽見門外很傷心的哭聲越來越遠,喉嚨里突然干干的、苦苦的,怎么也咽口水也緩解不了——我知道美羊羊不得不把這個后患“處理”掉了。雖然在美羊羊的保護下,小寶寶應該不會少一根狼毛地回到爸爸mama身邊;然而下次——假設還有下次的話——見面,他的牙也該豐滿,他的眼也該尖銳,他的心里也該什么都明明白白的了。 唉!此日一別何時再見?與這個“他”相見,還是與那個他相見?——我會想起我的mama,讓我現在也不敢說“再見”的mama。再見。它是永別。 然而這只狼,要讓這一切都讓開路來。他是個例外。 我怎么也不能忘記那個金色的美妙的黃昏,陽光平平地從村子高高矮矮的屋子頂上鋪過來,似乎一個善于捕捉印象的畫家,把大地上的所有影子都抹得模模糊糊。我倚在我一直用來掛吊床的一棵樹兒邊上,出神而驚喜地望著這如同被金光點染的整一片草原,像我猜想的一萬年前——一切都沒有棱角,沒有刮傷羊的粗糙的樹皮,甚至沒有如今我們用來區別族群的長相。在微微細語的風里,我可以聞到泥土下邊更甜美的馨香;即使是伸手觸摸大地,我也可以感受到河流在大地上流動時的震動,像脈搏一樣沖擊著我的心臟。這時候什么都已經消失了——逼問我的鮮紅成績單、遠我而去的點點繁星,乃至大掃除、值班工作,全部蒸發進天空,無影無蹤。在這時,兩只小手恰好地抓在我rou乎乎的右臂上,讓我感覺到了一個朋友的溫度——有點兒依靠了。 不過,誰的手會這么???我搜索了一遍我的朋友們,然而沒找到答案。心突然涼了下來,我發汗地迅速轉頭,卻只見不久之前被美羊羊丟掉的那只小狼甩著尾巴,笑嘻嘻地看著我,居然很不懂事地跟我打招呼道:“大哥哥好!” “啊……啊……你好……”和顏悅色的狼總是讓我怕得不能夠說出一句利索的話來,總覺得下一秒,我就要被狼的爪子給撕碎了。然而見他卻只是仰頭望著我,像望著天上的太陽一般,我也只好禮貌地打著招呼:“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灰灰?!毙±怯锰鹛鸬穆曇艋卮鹞?,“我聽爸爸說,你是懶羊羊大哥,經常被他請到我家玩!” “要是不‘請’得這么頻繁就好了?!蔽矣l覺得自己說什么都能被揪出丟臉的事兒,便趕忙轉移了話題,“你是怎么進羊村的呢?” “鐵門的鐵桿之間距離夠大了呀!”小灰灰雖然已比上次長高一些,卻仍然是足夠小的。尷尬的沉默中,忽然一聲“咕?!睆乃亲永锿嫌縼?,出了嘴,倒成了一句:“懶羊羊大哥,我餓了?!?/br> 這下我可嚇壞啦!一只狼對著一只羊說他餓了,而狼的兩只手又死死地抓著羊,暗地里——呸,明擺著當真是叫羊“別跑”的。我開口說了話,顫抖的聲音模糊地想起來:“小灰灰,你能松手嗎?”卻不料失魂落魄地把隨身帶的青**糕震出來了。 小灰灰的眼睛亮起來了,星星一樣地。他果然聽話地松了手,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像他爸爸一樣躍在空中,重重地壓在我身上,趁勢把我按倒在了地上?;觑w魄散的我甚至忘了自己的力氣足以趕走一只小狼,只是感覺自己的咽喉暴露在了薄薄的、淡然的空氣中,整個身子都在往上飄,往星河飄去了。緊閉著眼的我,似乎只是在等小狼來“處理”我了。 然而滿意的哼哼聲比疼疼的感覺先經過了我的腦袋。我驚訝地把眼睛撐開,望著小灰灰嘴角上的青草,晃悠著掉了下來。我難以置信地捂著腦袋坐了起來,失聲地發問:“小灰灰你吃了什么?” “這里能吃的只有老大給的蛋糕,其他東西都不能吃??!”小灰灰見我突然激動,下意識地往后退了退,理了理頭上的一撮狼毛,大眼睛里充滿了疑問。 “你……”你難道不吃羊?!我愣愣地想著,卻突然從他的神色里得到了答案,便及時地住了嘴,沒把后面的話丟出來。直到幾秒鐘跑了過去,我才走上前去捂著他的手,往羊村中心走去?!澳愕膭幼骺烧婵?!我帶你去和哥哥jiejie們見個面!”我一邊夸獎著這個小機靈,一邊更慶幸于灰太狼有這樣可愛的一個兒子——他居然是不吃羊的??! 此后,小灰灰成了一只特殊的狼——唯一一只能自由出入羊村的狼。他依舊從羊村的鐵門里鉆進來,又自如地跑回小河對岸的黑森林和啞默的狼堡。等到他長大一些,不能再鉆進羊村的時候,他就用我們特意送給他的卡片打開羊村的大門。只要他靠近羊村,鐵門便在風中一搖一晃。他走到門前,風就把門推開;他走進來,風又輕輕把門合上。 這夜我要為小灰灰無眠——我的床已經被他輕松地占有了。整個羊村已沒有一間屋子開著燈,只剩下月光靜靜地從窗口流進來,灑在小灰灰單純的臉上。我倚在床尾,看著他張大著嘴,夸張地呼吸著。銀光閃閃的牙齒上裹著的不是腥臭的血味,而是濃郁的青草香。這應該不是村長在散學那天所講的原始意義上的“狼”,反而善良得像夢中偶遇的一個剛好的靈魂,像一枚小巧的晶石,反射著我們真實的容貌。我的心朦朧了,星模糊了,英雄夢也突然湮滅在簡單的現實面前。我在那時并不知道,星星的河流又突然沉了下來,靜靜地、慢慢地光亮起來,像我初來羊村時的模樣——像mama初離羊村時的模樣。 夜已深了。我的腳步突然猶豫了。腳輕輕地放在月下的大地上,不回頭,也知道身后的影子好多,也好長。每一影子里,都有一個我。 夢在平凡里的我。默默無聞的我。最天真、最純正的我。 這原本挺好的。若不是星河那么神奇、那么充滿奧秘,若不是羊羊運動會給我那樣的復雜感覺,我恐怕不會再踏上前方的路,又入迷霧之中了吧。 (待續……) 上章說到,小灰灰用他的善良與天真喚起了我的本真,讓我把當英雄的夢想暫時擱置。星河也似乎消失了原先的驚恐,恢復到了平靜的狀態??墒?,不久之后,羊羊圣火的一起一落間暴露出的一些真相,讓待在原地靜候未來奇遇的我心中混雜起來。匍然的一步,我又向前走去了……請看: 第二十二章《披星再啟航》 “嗚——嗚——” 啊,這是什么聲響?!又是這沉沙一樣無限邁近空虛的聲響,堵在泥草味的風里,一浪一浪地扇在我的臉上。魔鬼在這還有圣火氣味的空氣里一陣陣地獰笑,客客氣氣地打開一扇門,在整個羊村里用醒目的紅圈兒劃出一只羊,用獨一無二的方式宣布她的不一樣。她曾忘懷的族群,曾遺失的記憶,終于落在了曾被猜想與否決了無數次的那個詞兒上——盤羊。 在羊運會初結束的今天,各族羊都還未匆忙趕回家鄉,成了族長卻不能如他吃羊之愿的灰太狼也沒法再為月光下的寧靜羊村制造恐慌。聽到號聲的我揪皺了被子,失落地直倚在床邊的金燦燦的墻上,捏了捏手中全隊的第一枚金牌,用手指沿著邊緣繞了一圈,來感知它的精致;眼睛卻把心思投射在窗外,企盼著挪過去的黑壓壓的影子。 羊村已經安靜到了死寂的地步,沒有任何碩大的聲響前來打破平淡的僵局。月光從窗外射進來,我掛了滿墻的金牌剛好散發出迷羊的金色光輝,淹沒了零食倉庫,也已經是這樣的夜的喧嘩者了。這時候風以稀客的身份把盤羊的號角聲送到這里。突兀的波紋并不尖利,深邃的呼喚并不焦躁,反倒不讓羊覺得這里賺了幾分繁華,而是這片天的夜更深了。 班長晃晃悠悠的步子從窗戶的右邊逼入視野,緩緩地、卻堅決地挪移著。盤羊的營地設在離羊村并不太遠的一座山上,已隨著運動會的結束拆毀了大半。因此我可以大致地猜想,這應該是盤羊在青青草原上最后一次召喚一只特殊的羊與他們相聚了。艱難的離別,讓班長走的路幾乎是一條直抵目的地的直線,很平靜地勻速前行著。 “班長!”我似乎是感覺今夜的黑深不可測,便輕輕地善意地提醒著,“小心外面的路很黑啊?!?/br> 確實,黑森林里的月亮早就被深黑的樹枝車裂,只在主干的小路上,無限放大成僅存的光明。班長似乎也在夢境中對這一點略知一二,忽然停了停腳步,轉過頭來面向著我。由于距離的遙遠,我沒能看清她的表情,是傷懷的淺笑,還是悵惘的迷?!铱梢郧宄馗惺艿侥且环职察o,融入了這一夜氣氛的色調。那一刻一切都凍結了,我與班長互相沉默地感知著對方的心緒,完全無感于一秒滑過,又一秒。 “嗚——嗚——” 古號的聲響又一次地催促著,像暗潮洶涌的河流,強硬地把該動身的羊握在指掌。悠長而略微傷感的音調,是在乞求一聲“勿忘我”,是在請求一次大團圓。它既像是命令,又像是召喚;像漫漫飛臨草原的月光鋪成的含情脈脈的路,又像茫茫關乎羊村的真情化作的堅不可摧的引魂索。班長依舊閉著眼,把頭轉了回去,毅然決然地突然迅速出村,聽著外面世界的風聲,享受著風兒把羊毛往身后梳去的感覺。用輕盈的體cao動作飛度吊橋后,她再往前走了幾步,就徹底淹進了黑暗中。 我從床上跳下來,像小時候那樣趴在窗邊,盡我所能地目送她漸行漸遠。我眼睜睜地看著冥迷的黑暗,把影子封鎖在它足夠巨大的胃中。身不由己地,我想起了我的mama,是不是也是在這樣一個鋪滿月華的黑夜里,支開了羊村的鐵門…… “嗚——嗚——” 號聲聽來空洞,卻依舊如泣如訴地起來,讓我不知是個什么滋味。對班長來說,號聲即是命令,命令必須被執行,執行的方式不擇手段——即使獻出許多重要性次于號聲的事物,也無怨無悔。而讓她對號聲如此敏感的最大原因,莫過于她的盤羊族籍。 思索至此,我才意識到,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許多秘密。最小的時候,我的所有知識都被mama保管著,想用時便用一個個問題追究出原因;而后來到了羊村,mama突然地離我而去,則讓我徹底地無知了。我只是依稀地知道,我是大英雄的后代;然而是第幾代、是該干些什么的,我一無所知,像一張連涂鴉都還沒畫上的白紙。 我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或者說總會有一些千奇百怪的事兒互相矛盾地描述著我的面貌。從一天到晚或吃或睡的廢羊,到三拳打跑灰太狼的小英雄;從明明能逃出監獄的幸存者,到一時激動學做烈士的呆瓜。太陽和月亮一圈一圈地轉過羊村上空,我掛吊床的小樹沒有移動,經常在地上跑的沙塵也已經從容,昂首挺立的懸崖頭頂上的光芒,一米一米地向下浸透。我在羊村里,一年年地重復我度過一天天的方式,長大到不會再在床上跌跤,長大到不用再費那么多勁才能爬上窗口的桌子。我的生活,既充實又散亂,以致我沒法把那么多的碎片拼接起來,告訴我自己究竟在哪兒。被風捎走的記憶,讓我最懷疑一切是否真實;而再去等風回來時,它又已經兩手空空,包括mama的聲音、溫柔的回眸,都被空白占有。 “嗚——嗚——嗚……” 盤羊啊盤羊,你們漸漸淡去的號角聲,恰好讓我不得不感到夜在漫延,淹沒我的心頭。你們在提醒我,無知是一種危險,是糖味的毒藥,時刻可能讓我驚訝地仆倒在成長的路上?,F在只有在黑夜里發光的東西知道我的來由,知道草原的沉默里掩藏的秘密——大英雄啊,請你指引我的前途! 荒風里的號聲,好像失去力氣一樣啞了下去,像云霧行將散去時的若有若無。我吞著一陣一陣沒有味道的風,從這里品出來自遠方與天際的甘苦。我在被零食潤得油膩的桌上站了起來,再一次抬起眼來仰望被窗沿整齊裁下的一片柔軟的湖。群星的光芒以來自生命本原的熱情縱意地奔突,在空中,映出大地上縱橫交錯、無限遠去的長路。我的面前,用土與草結成的草原,用情與愛揉成的世界,正覆滿銀霜月色的冰冷,又盛著金火星辰的熾烈?;ハ鄾_撞的光明間,忽地突起遠方似乎熟悉的一個身影,又在黑寂的世界里幻滅。 mama……我恍然地聽著淡淡的號角,在叫我前行的號角,依舊懇切地在風中粗啞地呼號。星星還在看著我,希望我奮然地前往。雖然我不知道前面的mama會請我去向何方,但我知道時候已到。翻身下桌,揪起床單,我面向一墻的金牌,祝福金牌傳奇的名號落在我的身上。突然有力的雙手鄭重地把床單披在身后,在脖子前邊認真地打了個結,好像披上英雄斗篷的氣場。 門支開了,一絲微小的聲響。我把腳悄悄地送到群星的光下,沐浴在風兒的懷抱。然而飄在空中的號聲終于蒸散,羊村又羊村又突然靜到只有沿著大地傳來的呼吸聲了。班長,她已經到達了吧,安全了吧,如愿了吧。我激動而無限幸福地遐想著,接著是輪到我啟航了,披上一身的星光。然而調皮的風又跑過來,把床單往我面前一掀。突然被蒙了視線的我又聞到了床上的味道,下意識地拉住了床單,昏昏沉沉地倒在門口,呼嚕聲讓群星聽得干瞪眼,無奈地搖著頭,在空中一晃一晃。 (待續……) 上章說到,班長盤羊身份在羊羊運動會中揭曉,讓我重燃了對不確定的前途的熱情,披上群星又向mama的身影尋去。但事實上,那個夜頗不寧靜——在那個死寂的夜里,不止我和班長心懷糾結。其他的羊之間,也有羊一夜輾轉,不能沉眠……請看: 第二十三章《最難的夜》 星星照樣臨空飛起,青青草原旋進黑色的谷底。山谷的頂上懸著一盞燈,燈光昏昏的,是明月孤獨不堪的眼睛。不懂怎么調和味道的秋風把月光參差不齊地裁開,送進每一雙不舍地凝望著的眸底。系著金色鈴鐺的小羊正半倚著墻,小心翼翼地分辨出月亮里的另一身影。那是一只系著黯紅絲巾的羚羊,亦在此時的彼地,獨立于茫茫的草原上,仰頭望著月里的鈴鐺主人。 “奔羊羊?!迸踔忚K的小羊輕柔地呼喚一聲。不打不相識,唯有不相上下,好比我和小刀羊,他們才如此惺惺相惜。如今分離,是闊別千里,別說輕柔地喚,即使叫破嗓子,也不可能彼此聽清了。名字出了口,卻不知該往何處去說,他只是長吁著氣,癱身滑進被子里,閉眼等明日的早起,等明日恢復平凡的心情。 月光均衡地往邊上轉移,掛上一棵棵樹的枝葉,甚至無微不至地關懷旮旯里的幾枚小塵與劃痕。于是一座屋子終于陷進了包圍圈里,月光像護城河一樣繞著它轉動著。粉紅色的屋子仍然點燈,冒著失去純凈的月光之危險,堅決地反抗著今天這夜的降臨——這夜分明像強盜、像惡狼,像懸在大地上隨風晃的鬼,突如其來,把有情的事物統統捆綁了手腳,摁進苦寂里淹死。 屋子的主人打開床頭一個自制的小溫室,往里邊希求地探了一眼,又如以前一樣搖了搖頭,輕手輕腳地掩上了溫室的小門。沒有什么變化,一點兒都沒有。她一邊失落地想著這是為什么,一邊自責地反思著自己做錯了什么。目光遺憾地旋向屋子的一排排陳設,從干凈得能反光的大鏡子,到精致得很難配上花兒的小花瓶。親手培植到如今的一株株奇花異草,像孩子一樣頑皮地躲在各個角落,平時并不喧鬧,唯有忍俊不禁的笑臉綻開,才讓它們可以成為屋子的主角。她的心里一陣比身體更甚的倦,摘下羊角上的兩個蝴蝶結,精巧地襯在溫室的上邊;卻也不關燈,自躺上軟軟的墊被,失神地盯著面前潔凈的墻面。 一條粉紅的絲帶和一條紫色的絲帶,纏結出美羊羊夢想中最美的花兒,裹著運動會的女子體cao金牌,自信地綻放開來。至美的花兒無名,至真的情誼不飾,只有這樣的一件藝術品懸在面前,才能說出真情的含義。 憶起往昔,她與羚羊公主是怎樣不共戴天的死敵。在決賽前夕,羚羊公主用輕蔑的神情和尖銳的語氣刺傷她;在決賽當天,羚羊公主用高傲的冷笑和戲謔的口氣欺壓她。然而在比賽失利之后,羚羊公主又焦急地請求再賽,在大開口的懸崖上千方百計置她于死地。他的對手就是這樣一個把名譽架設在她生命上的惡魔,害怕她項上金牌的光芒刺傷自己自私的眼睛??墒潜M管如此,在惡魔失誤墜入懸崖之腹時,善良的她并沒有趁機落井下石,反而出手相助,盡管這對她意味著更可能的身敗名裂。 溫柔的花兒,終歸是幸運的陽光所眷顧的。終于惡魔堅硬的心腸被這無私甚至犧牲的愛軟化了,羚羊公主心服口服地退居了次位,并成為了她的朋友。在離別的今天——哦,不,鐘已敲過十二點,是昨天——她們互贈了一條比賽時用的絲帶,用體cao的特殊形式和天衣無縫的配合織出了眼前的禮物。從此,前嫌不計,真情不休。 可是,可是羚羊公主,她要回高原去了,和哥哥羚羊王子一起回去……啟程也將分外安靜,好像她們從未相遇過似的,凌晨時分。 回家吧?;丶野伞嫦胱詈笳堬L捎一句“你好嗎”,這樣可能會茍且地少一點遺憾了。你別看月亮里沒有我的影子,因為我的心,要有盞燈點著才能透亮點了——對不起,我可能是玻璃吧。美羊羊突然側過了臉,不想讓余光瞥到窗外。涓涓細流一樣的淚橫著瀉過臉頰,在柔軟的床單上勾勒出一片湖水的形狀。不知不覺,卻已經啞著喉嚨墮入了淺淺的夢中。然而總是微云蔽月,然而總是背影極長。一陣陰陰的風來,月就突然猙獰地膨脹,把下面的影子一口吃掉;接著慢慢走進寒光凜冽的視野的,便是從頭到腳披著幕布的魔鬼,伸出直僵僵的枯枝模樣的手臂,抻開八個手指,一步步地逼過來。 美羊羊還是哭醒了。羚羊公主的離開,居然讓我還能這么害怕呀。月亮好像把面前的墻照透了,不是么?點著燈來保護自己,終于也躲不過月光的侵蝕啊。能活在離愁之外的,難道只是另外半個還由太陽掌控著的世界嗎!時鐘在一秒一秒地呼喚著太陽,快來呀,快來呀——然而情何以堪,這時間又漫長,更何況日出之時,羚羊公主已經走了呀……世上最可悲的事兒,并非不知不能挽留而竭力去記住,而是明知本無余地而靜靜地接受啊。 旋轉眼光,向沒有記憶的青青草原的天。在羊寂寞得發寒的夜,它也懂得寂寞了。細微的,草地上微風踏過足跡的沙沙響,偷偷地溜上前來,鉆進美羊羊的耳朵。那是一陣野花的細微的哭聲,那樣無助、那樣稚嫩,并無法被其他羊發覺。美羊羊又脆弱起來,感覺銀蛇口下的花朵也如自己——自己已經沉入夜幕深深的羊村,面對著朋友們的背影,一步步地倒退。退得越遠,那些身影就越小,卻更清晰。羚羊公主的手搭在哥哥的手上,在草地上插翅一般奔向遠方,趕啟程的太陽去了。手中的絲帶在樹林里織著一個個美麗的圖形——鮮花、蝴蝶、愛心……突然地不見,只是初生的陽光隆重地立在自己的屋子里。晨,已經來了。 美羊羊坐起了身子,雙腿散漫地叉開,以便把雙手摁在面前的床單上。她呆呆地守望著遠方地平線上那個光明的主宰者昂起頭來,執起陽光的鞭子,驕傲地把離去的那部分趕走了。這,好像亡羊補牢,不救亡羊了。她可惜地想,塵埃落定了吧。到哪里都是要回家的呀;不管是兩手空空還是金牌滿屋,都是要回家的呀——小呆瓜,你能不能別再做夢啦——做夢說還有不分離的道理,還不如醒來看看時鐘,還指著凌晨的光景呢。 她扭過腦袋,去看夢里的時鐘,是指著什么位置的。興許可以和外面的景色來個反差,把自己給驚醒吧。然而還沒看清時鐘想告訴她怎樣一個時間,余光就瞥到了一個影子晃過窗前。美羊羊想著誰會在自己的夢里出現,忙收回眼神去注視窗戶;可這次,卻什么都沒有了。 這可真奇怪!美羊羊愈發感覺這個夢神秘莫測了。那是誰?速度比喜羊羊還快!如打火石間迸出的火花一般,突然地,她想起來了,想起羊運會開幕那天,搶走自己的蝴蝶結后又甩得喜羊羊望洋興嘆的羚羊。這下精神一下子地起來,簡直清醒得要從夢中跌出來啦!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如愿地火速殺到,美羊羊趕快地跳下床去,依舊習慣地穿上鞋子,把兩個蝴蝶結順手戴上了羊角,一邊奔向門,還一邊梳理著自己的頭發。就算是在夢里,對“美”的追求也是決不可省的。要是在夢里被別的羊說一句“美羊羊不如昨天漂亮”,她也會一整天生不如死的。更何況,這是要見羚羊公主呢! 她興奮地揪開了門,卻突然被冰封了似的,不能動彈了。她的眼睛瞪得老大,像撐了一整夜都不敢熄滅的燈泡,已經過了功率地,射出驚異的光來,簡直亮徹了門外的自家草坪;而風又無聊地壞笑著,把有趣的表情摁在她美不堪言的臉上。門框里的家伙,哪里是羚羊公主——一張巨大的橙黃布,罩住了整個比例都不甚協調的身體;風也前來助威,把他揉得像顆仰在玻璃片上的水滴,向門框的四邊張牙舞爪地舒展開來。這時候直僵僵的手臂也從幕布里拱了出來,泥土從上邊一塊塊地掉下來,臟兮兮的,分明枯死的樹枝一般——而它,就那么毫不拐彎地對著美羊羊,根本不容商量。 美羊羊可真明白啦,自己思念過度,又做噩夢了。她迅速地把手中的門向門框推去,想要一舉趕走可憎的鬼;卻不料那鬼居然對門就是可怕的一拳,震得她渾身一麻。后者還未意識到事情發生了怎樣的一個轉折,就被轉身松手的門甩飛了出去,結結實實地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圍巾也從脖子上翻身轉下了一圈,軟軟地拖在地板上。一陣出乎意料的疼痛感襲上了美羊羊的大腦,讓她忍不住吸了一口戲謔的風。 為什么……為什么我會感覺到疼?突然驚雷一樣的問題轟然炸開,在思維的天空里撕開一道裂縫,把美羊羊嚇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了。對啊,這是現實,不是夢!我夢里的鬼,已經逃脫了幻想的囚籠,沖進現實世界來了!前不久還在和大家開玩笑說“白日見鬼”是件荒誕不經的事兒,這下我還真親身體驗了這感覺……糟糕透頂了! 門外的鬼開始有動作了。他用雙手往面前的屋子探了探,似乎從空氣里得知自己找對了羊,突然整個兒往前移了一步。接著并不留情,又重重地轟下第二步,直對著美羊羊碾過去。滅口是個很必要的任務,這是鬼被那么揣測他的羊賦予的職責。 美羊羊意識到鬼并不離開,瞬間嚇得魂飛魄散。她一邊尖聲慘叫著,一邊兩手撐著地板往墻角蹭過去。長長的圍巾在干凈的地板上畫出一道直直向墻角沖去的線條,忽而又掉下她的脖子,仰臥在地上,卻依舊被臟兮兮的鬼碾壓過去,印上一串滿是泥巴的腳印。 鬼又絕情地逼上一步,讓美羊羊愈發感覺遇害與全生,已經近在咫尺——連呼吸都能感受到了。無助與極度的恐慌讓已經倚在墻角哆嗦成一團的美羊羊感覺身后就是懸崖?;仡^一看,萬丈深淵。失聲的慘叫如同烈火自淵里飛騰,點燃了外面的羊村: “你,別過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