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郭發打濕了一條新毛巾,要趕快為她擦去潔白小腹上的熱液,不然就要干涸發白。再回來的時候,一具蒼白細瘦的身體癱軟地橫陳在自己的床褥之上,一動不動,活像一具艷尸。郭發一笑,俯身親吻;人已經沉沉睡去,細小的鼻息像一只貓,他小心翼翼地擦拭著自己的臟污,直到她又恢復了圣潔,又為她蓋好被子。 這一晚,他們要在溫暖的屋子里相擁而眠。 郭發起身收拾一下床下凌亂丟掉的衣物,提起她那條里子朝外的搖粒絨褲子,褲兜里掉出一大簾白花花的藥片,他認得,是撲息熱痛,一大半已經吃光了,抬頭望著熟睡的她,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思緒紛亂,關了燈,已經入夜十點,屋里走鐘的聲音靜靜滴答,她睡得沉酣,安靜臥在自己的臂彎里,微弱的心跳印在自己的皮膚上,讓他癢癢的,伸手抿著她汗濕的發絲,從懷里拿出那枚準備已久的金戒指,是萬碧霞給他的:“按理說這東西都得是你媽給你準備,但是你媽不靠譜?!?/br> 他回握在手里,那么燙,那么沉,還是沒有勇氣替她戴上。 \\ 清晨,郭發起了大早來到醫院,手里提著自己做的粗糙飯菜,余祖芬已經躺在病床上,還沒有睡醒。這些天來,對于傷害自己的兇手,母親始終避而不談,可郭發一直耿耿于懷,刻在骨子里的江湖義氣讓他始終憤怒,不可能咽下這口氣。 誰讓母親受到傷害,他就讓誰血債血償,上次是這樣,這次更是如此。他第一懷疑的對象,是那個聲稱被母親踢廢了下體的家伙,可他一路追查,卻打探到那人是個無親無故的光棍,早拿著訛來的錢跑路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最近和那個叫芳姨的女人走得很近,芳姨叫艾文芳,比余祖芬小兩歲,說自己原來是紅旗拖拉機廠的女工,她再次見到郭發,已經不再做皮rou生意,素凈的一張臉,看起來比余祖芬還要老上幾分。 借著芳姨這條線,一一排查了和母親有關的男人,那些骯臟的嫖客,雖然洗清了傷害母親的嫌疑,面對他們,郭發總忍不住要給他們喂一頓老拳。 “無親無故的人最容易做亡命徒,沒有牽掛?!狈家虒λf,這種杳無音訊更激發了郭發的疑心,不惜動用了過去所有的人脈,卻一無所獲。 郭發疲憊地坐在床畔,提刀,抹去那一日沾染的木屑,孜孜地削起蘋果來,忽然看見母親枕頭下的紫色手包,皮面皸裂,鼓鼓得,像是在有意隱藏,他在大襟上隨便擦了幾下,輕手輕腳地抽出,不敢驚動,竟從中掏出一團細碎的收據,昏黃的燈光下,上面紺紫色的血跡昭然,這是一張從省城到太平的火車票,時間正是余祖芬受傷的當天上午。 \\ 郭發孤身來到鐵路局機務段,白康宏正在副手的簇擁中談笑風生,仿佛有某種感應,遠遠地就看見了郭發,他詫異又興奮,輕快地從火車上跳下來,像一只蛤蟆。 老一點的工友們親切地叫他小白,白康宏知道這里的生活是一眼望到頭的,手里的調速手輪帶著悠長的火車行駛固定的軌道,他不久也會成為老白,成為和父親一樣的老人。 “你咋來了?知道嗎?我昨天晚上夢見你了!” “怎么樣,那天擱飯店沒傷到吧?”郭發看著白康宏淤青的臉。 “上回的早就散了,這是我媳婦兒打的?!卑卓岛暾f。 “曹微家暴你?”郭發說,“你是不是不老實???” “老娘們兒沒有武德,專往人臉上打?!卑卓岛隁鈵赖胤鲋~頭。 “因為啥???”郭發低聲問。 “就那些事兒?!卑卓岛隂]吱聲。 “行了,你得聽小微的話,咱倆再不能有私下的來往了?!惫l笑著說慘傷的話。 白康宏有些哽咽:“……” 郭發揚手打斷他,無意糾結過往,從口袋里掏出那張血染的車票,低聲說:“今天我找你是有點急事,你能幫我找出這趟火車的列車員嗎?”他抱著微茫的希望,要是火車票是實名購買的就好了。 “這都是舉手之勞,”白康宏帶他來到了僻靜的角落,“怎么了?怎么有血?” 郭發分神看著遠處軌道上呼嘯而去的火車,叮叮咚咚,暢快地發響,伸向無窮的遠方,鉆入青黃的甘蔗野地之中,他胸口的零件被螺絲刀擰開,心臟變得搖搖欲墜,忽然不可抑制地想起齊玉露,那天她的眼看向世界之外,神采飛揚:“我想要開火車,一直開到頭……” 郭發靈機一動:“你還得再幫我一個忙?!?/br> 白康宏輕嘆一口氣:“你知道,你讓我干啥都行?!?/br> 第41章 北國列車(二) 初冬的太平,冷空氣無孔不入,可當靠近郭發的時候,卻感覺格外暖和,像是圍爐那樣熨帖安適,別人只是尋常的棉手套,他則是軍綠色手悶子,不漂亮,甚至丑陋得有點令人羞恥,卻把你在冰天雪地里悶出汗來。我喜歡郭發的擁抱,他比我的身體大兩個號,能把我完全包裹住。如果我也是言情小說里的女主角就好了。 每天清晨,天還擦著黑,我疲憊地走在路上,常常感到北方人,特別是東北人的堅韌,他們齜著牙,把自己裹得像雄偉的熊,即便冒著風寒,卻還是勇往直前地走著自己的路:活著唄,還能死是咋?我羨慕他們,人間是很好的,希望我能留得再久一點。 lt;a href= title=救贖文target=_blankgt;救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