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00.6.12.禮拜一.響晴 遠逝之物卷土重生,困守歲月長河之濱的癡人復蘇過來。你再度出現,我等了好久,終于沒有落空。我要在三十歲之前認識你??滩蝗菥?。親愛的郭發,我想靠近你,看看你的疤痕有沒有什么變化。愛,像燃燒一樣,就讓我把生命當zuoai的燃料。禁忌的燭火被風熄滅,只剩廢墟,只剩黑夜。這個世界上,布滿猜疑的冷眼,我愿意相信你,直到生命盡頭。 生命,她用鋼筆打了個圈,于是掩卷,便完成今天的隨筆。 第2章 危險人物(二) ——“殺人犯,惹不起,惹不起?!?/br> 郭發今年二十六歲,是城東老郭家的兒子,縣里的人幾乎不記得他的大名,都叫他郭小八。 說起郭小八,在十年前,那是個頂狠的角色——初中即輟學,搖身一變成了中原街一代的扛把子。作為太平之地最不太平的因子,聚眾斗毆是他的家常菜,結果往往是所向披靡,常年一根臺球桿傍身,如同孫悟空離不開金箍棒,后來越鬧越大,終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當街將一個大人的腦殼硬生生削掉一半,那人受此劫難,卻僥幸沒死,頭顱變成瓢狀,余生只能在福利院茍延殘喘。 這就是當年轟動幾大市縣的中原街少年惡性傷人事件。 十年逝水,卻如百年過眼,出來以后,意氣風發的郭發已經生了少年白。 新世紀悄然而至,昔日前呼后擁的景象不復存在,曾經的道上兄弟全都走上正途,成了安分守法的老百姓,個個覺得他是洪水猛獸,避之不及。 郭發記得很清楚,出獄那天的陽光有一種刺眼的陌生感,他窘迫地撫了撫自己象征改過自新的寸頭,瞇著眼打量外面的世界——師父和師母在監獄門外佇候著他,十年間,有人離開,有人猶在。 “我媽呢?” “在家里等你?!睅煾付沤涞念^發已經全白。 陽光底下,他感到安心,師母嘰嘰喳喳地問候他,師父含著笑拍打他的胸口。 “好小子,出來好好干吧!” “師母給你介紹對象!” 那樣慘烈血腥的過往,任何一個正常女人都不回選擇和他戀愛成家。郭發早就死了這條心,十七歲那年映著橙子汽水般流淌的斜暉揮下手中斧子那一刻起,他就打算從此孤身一生了。 在獄中,他沒和任何人說過自己入獄的原因,盡管那是個挺英勇挺爺們兒的苦衷。 眼前夕陽熱烈,陌生的世界里,只有天邊那輪太陽還有些眼熟,像橙子汽水。 \\ 認識郭發的任務十萬火急,不能再拖了。為什么說是任務?是命運交給齊玉露的,所以稱為任務??墒?,如何靠近一個絲毫不認識你的人,這是一個嚴峻的問題。 自己的夢自己圓,齊玉露決定主動創造機會。 周末,書局歇業一天,齊玉露跟著老板柳山亭到省城補一批貨,這一批運的乃是高中的練習冊,足有近千本,回程的路上,車子明顯變得沉重。 “老板,”齊玉露剛上完廁所,坐回副駕上,指了指后面,“冒黑煙了?!?/br> 柳山亭嚇壞了,他在應急車道處停車,排氣管正突突地冒著黑煙,柳山亭掩面咳嗽,叉著腰看著前路:“這可怎么整?” 齊玉露也沒什么好主意:“再走一會兒就到人民公園那邊,對面有修車廠吧,不遠了?!?/br> 全太平縣總共有四個修車廠,離他們最近的就是郭發所在的盛源修車廠,柳山亭沉吟了一會兒,有些為難:“那我知道,太平的路沒我不熟的!’ 齊玉露的心開始狂跳:“那去看看吧,萬一一會兒出什么事兒,開不回去就麻煩了?!?/br> \\ 聽見門外響動,郭發一身全套灰色工服,頂著栗子殼一樣的毛寸頭,懨懨地走了出來,好像沒有睡醒:“咋回事兒?” “你師父呢?”柳山亭看見他那道從眉端延伸到頭皮的傷疤,暗自駭栗,卻要故作鎮定。 “掃墓去了?!惫l習慣性地舔著嘴唇。 他的臉瘦出了顴骨,鼻梁挺出鷹鉤的弧度,雙眼皮很深,濃睫下垂,右眉是斷的,左耳上方少了一個尖兒,耳廓上長了反骨,呈一種張揚的兇相,唯獨嘴唇卻如貓似的向下抿著,使他整個人透著股倔強的孩子氣。 齊玉露屁股粘在在副駕駛上,遲遲不肯下車,隔著明凈的車窗,將他看得變態般仔細。 郭發渾然不知自己正在被細致地打量,只覺得臉上發燙,仿佛有蟲子在毛孔上蠕蠕地爬。 “我師父不在,要是嚴重我整不了?!彼麚狭藫夏?,微微抬起頭打量車況,這是輛紅色的“松花江”微型面包車,有些年頭了,車身多處坑洼,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車頭被撞得癟進去,活像是張正撇嘴的人臉。 柳山亭立馬會意:“不是,前臉兒早壞了,我沒修,后頭,排氣管冒黑煙?!?/br> 郭發繞到車后,排氣管冒黑煙的原因無非就那幾種,燃油混合氣過濃、火花塞工作不良、點火系統不正常、氣缸壓力不足,他繞著車來回穿梭,逐一排查。 齊玉露心中惴惴,他的手在車身上摸索,像是探進她的靈魂——是她從廢棄印刷廠里順來了碳粉,在半路上廁所的空當扔進了排氣管里,是父親出的主意,不餿不壞,除了混淆視聽,沒什么副作用,據他說他從前對廠里領導使過這一招。 lt;a href= title=救贖文target=_blankgt;救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