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葉采苓打起車簾。 漠北的寒意附在骨頭上,直向人心口鉆。她遙遙的能看見遠處一線城墻,巨大的城門下站著兵士。 車輪剎住。 駕車的伍師傅向回望,語調有幾分遲疑?!澳銈兪恰?/br> 來者一身官差打扮,語氣諂媚。 “早聽聞有京中大員要來此辦案,我們主簿已經備下薄酒恭候多時了?!?/br> 葉采苓愣住。 尚未到達,行蹤卻是徹底暴露。 這一程的波折,卻都好像在昭示著,此番長公主要她查的棉衣案背后各方勢力牽扯頗深。若是這樣,該如何查? 第33章 主簿 宮內。重重飛檐之下是漸次飄落的細雪。 該入冬了。 碎玉一樣的雪沫尚未落到宮檐上方, 便被升騰起的熱力消融。太后畏寒,慈寧宮里早早燃了地龍,殿內的大銅缸里熏著沉水檀香。 此刻幾個女眷正隱隱以長公主為首, 圍在一處,t 都在陪著太后談天。 “入冬了,哀家記得前些日子曾有兵士因為過于寒冷嘩變, 可有此事?” 長公主頷首,道:“的確,但近期已有進展。新制的棉衣已經在送往漠北的路上了,我還遣了得力女官去接洽此事,看看可否有克扣?!?/br> 有一女子坐在下首, 此時當即乖覺地抬頭笑道:“正是, 我前些日子已去看了, 新制棉衣足夠厚實,可以抵御風寒。此次定要查出來是何人偷天換日,膽敢克扣軍需?!?/br> 講話的正是溫道盈。 這樣一接話, 太后不疑有他, 只覺得是此女官在主導漠北軍士棉衣的查勘,也來了幾分興趣。 “這位姑娘是個生面孔, 聽這意思,對政事頗通。也是新選的女官罷?!?/br> 溫道盈是首次與太后在私人場合會面,此時表現的倒也從容。幾句話笑著將自己的出身及現任官職一一道來。 太后注意到了什么, 卻是轉頭問起了長公主。 “云州?” 太后一雙眼睛看向長公主, 語氣帶些試探:“云州風物甚好啊?!?/br> 長公主微微搖搖頭。 “的確,但……” 話到嘴邊, 卻又欲言又止,只佯裝無事揭過。 溫道盈一雙杏眼在席間打轉, 并未作聲。 幾日后,她悄悄尋到太后身邊的姑姑瀾月。 “瀾月姑姑?!?/br> 溫道盈巧笑倩兮,并不提具體事務,只道:“我見了姑姑就覺得極其親近的……” 她常常見面并贈禮,終于與瀾月混了個臉熟。 又過了些時日,她方才終于佯裝無意地問道。 “姑姑是自幼在宮中的么?可曾……去過云州?” 當年的云州,到底發生過何事,為什么宮內與此事有關的人都語焉不詳。 而她費盡心思買通了謝泓身邊下人,也同樣得到消息。 謝泓亦是在云州停留許久,似是在尋人。 瀾月姑姑望她,眼里帶幾分謹慎。 “我并不是十分知曉?!?/br> 卻是見四下無人,拉著她的衣袖往偏殿去了。 * 邊塞,甘州城。 葉采苓離京有了些時日,對京內那些暗流涌動無從知曉, 此刻她望著那宴席——明知是鴻門宴,也只能上陣了。 葉采苓面上沒什么不虞神色。應對那主簿的勸酒也十分圓滑。 她一雙眼睛靜如寒星,卻讓主簿的心里打起鼓來。 甘州是他們的地盤,朝內要派人來,縱然是機密,但世間沒有不透風的墻,知縣自己不露面,而是遣他們這些官吏先來個出其不意的露面。 意在讓京中來的人知曉,他們甘州也并不是好捏的軟柿子,上面也是有人的。 只是此時事態發展卻是超出他們的預期。 本以為此人見暗訪的計劃被拆穿,至少會表現出慌張失措。 她卻顯得像是十分了然的模樣,并沒有什么額外反應,應對勸酒也能從容地說上幾句。 主簿悻悻喝了幾杯酒,卻忽地一拍大腿,豪氣道:“葉姑娘此行,可有需要我們配合的?小的自當盡心盡責哪,姑娘放心,絕無半點折扣?!?/br> 卻聽不出來幾分尊重,像是在與鄰人說笑。 葉采苓不言,抬手挾了一筷子席間的菜色,只慢條斯理吃了。 再抬頭,臉上掛了些恰如其分的薄薄笑意。 “我倒不知曉,何時京中查案,需要旁的人干預了?!?/br> 她臉色一凜,收了那笑。 “看來這甘州,實在是自成方圓哪。主簿,你說是不是?” 這話背后的深意,甘州眾官吏自然不敢認。 席間幾人支支吾吾了幾聲,最后那主簿臉色便有些訕訕,只道:“甘州是大周朝的甘州,當然是要依著朝堂律法辦事,葉女官言過了?!?/br> “我等不敢打擾女官,有何需要,大可和小的吩咐?!?/br> 話語間卻少了些方才的輕慢。 葉采苓拿回主動權,不動聲色地打量席間眾人,卻很快又發現一處蹊蹺。 “諸位方才介紹過官職,怎的,負責收取稅銀的主簿卻是不在么?我看名冊,那人似乎姓何?!?/br> “女官好記性,何主簿是在府上養病,前些日子前去邊上的幾個村落督查收稅,染上了風寒?!庇腥说吐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