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他走向麻團鋪子前,微微偏過頭,對身后隔了幾步的親衛養寧遠示意。寧遠得了命令將早已準備好的甘州一霸,去年那個以箭術調戲她的青衫男子拎了出來。 長風隱在人群中,看著那個男子斂了斂衣,按照安排好的劇本,走向她,道: “這位小娘子,可見過貫虱穿楊的本事?小生有個不情之請,今日若是能連中三靶,可否小娘子飲一杯甜酒?” 和他預料的不一樣,她只是面無表情地掠過了那人,視若無睹,如若未聞。 青衫男子面露尷尬,卻又察覺到了四周逼迫的眼神,只得硬著頭皮再向前追著她道: “小娘子獨自一人,不如看我射箭吧……” 豈料,她反手從腰后掏出了那柄銀雕匕首,不耐煩地舉在那人頸前,以示警戒。 青衫男子一嚇,避退著撒腿就往后跑去,來到他和親衛身前,哀求道: “去年是小人不該招惹大人和大人夫人。今日,按照大人的吩咐,我該說的也說了,可夫人她根本不想看我射箭啊……哎,小人已改邪歸正,早就娶妻了,妻子還在家等著小人,請大人高抬貴手,放過小人吧?!?/br> 場面僵持,寧遠和幾個親衛看向他,等他示下。 長風微微頷首,寧遠便示意眾人放行。那人見無人阻攔,便擦著汗跑遠了。 街上游人紛涌,滿目皆是重重燈火的光暈,亮如白晝。此情此景,似是與去年無甚分別。 長風憶及去年,再看看現下場景,心下了然了幾分。 她的小心思,不外乎如是。 去年上巳節,她會故意受那陌生男子挑逗,看那男子射箭,不就是想引他現身,想逗弄他,想笑他醋意大發。 今日,她不再在意他,無所謂他吃醋與否,哪怕他的局布置得再逼真,她都不會重演當日之景。 是他失策了。 手中的麻團已漸漸冷了,長風快步上去,穿過人群,遞到了她面前。 她接過后咬了一口,微微蹙起了眉,沒有再吃下去,只是昂首看他道: “我從前,真的愛吃麻團么?” 聞言,長風垂下雙眸,默默將麻團收在背后,壓平嘴角淡淡道了一句: “或許,你口味變了,不愛吃了也是常事?!?/br> 見她若有所思地望著手中的麻團,扔也不是,吃也不是,他心下生出一絲苦澀,轉而將她拉到一處面具攤位。 可待他剛拿起一副白狐面具,她便掙脫了他的手,突然往后面的華樓走去。 他只得放下面具,又跟了上去。 一股濃重的脂粉味撲面而來,長風猛地抬頭,看到華樓上的牌匾之上,赫然寫著“怡香院”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若說甘州是他和她美好的回憶。那么甘州怡香院,大概是唯一的例外。 他最不愿提起的地方,就是此處。 長風飛身跨上臺階,拉住了往里走的她,勸阻她道: “這是風月之地。你不宜入內?!?/br> 話音未落,一面紅艷艷的紈扇便打在了他伸出的手臂上。幾個在門口招搖迎客的美姬搖著斑斕的花扇,衣衫輕薄,已將他的話聽了去,見他截斷她們的生意,不客氣地嗤道: “這位小郎君想進來看看,你湊什么熱鬧?” 他一愣,見她今日是男子裝扮,玉面雪膚,唇紅齒白,確實倒像是不經人事的小郎君模樣。他濃眉一擰,把她往自己身上拉回來,壓低了聲音道: “清河,聽話?!?/br> 她們身后一個年紀稍大的婦人,從鶯鶯燕燕中探出身來,瞧了他一眼,喝退了眾人,脂粉覆滿的面上笑意盈盈,道: “不得無禮!喲,這位客官是我們院老主顧了,今日綠腰紫萼得空可都在呢……” 長風疾聲開口打斷了那老鴇: “住口?!比硕嘌垭s,他不好發作,又恐那老鴇又說些什么不干凈的話來,只得又拽了拽清河的衣袖。 她回首,一雙小手摁在他的手背上,輕輕將袖口抽走,拒絕得很果斷,道: “我對這里,有點熟悉,我想進去看看?!?/br> 一向如此,她打定了主意,怎會因為旁人阻攔而退卻。長風只得硬著頭皮,無奈地跟著她進了怡香院。 樓內酒氣熏天,靡靡之音不斷。一路上,衣冠散亂的男人摟著袒-胸-露-乳的美姬,他恨不得捂住她的眼,可她似乎并未留意周遭的糜艷,只是熟門熟路地來到了那間天字號房門口。 他面色漸暗漸沉,對著一路跟來的老媽子道: “就要這間?!?/br> 老媽子連聲哎哎,芝麻大的小眼睛轱轆一轉,捂嘴偷笑,扭著身子退了下去。 天字號房的布景,與一年前并未有太大變化。 唯獨,木制的地板上已換上了新的氈毯。只因當時地上祁鄲人的尸體流血太多,滲入地板的木紋之中,他的部下一時無法清理干凈。 他跟在她身后緩步進入房中,趁她背對,他提起靴尖踢開一角氈毯。底下的陳年血跡已呈烏褐色,刻印在了地板上。他抬腿迅速捋平了毯邊,雙腳踩在上面,朝正在東張西望的她淡聲問道: “可有想起什么來了么?” 她揉了揉眉心,搖了搖頭道: “只是覺得分外熟悉?!彼嗣目?,蹙眉道,“不知怎么地,來到這里,心也會跳得很快?!?/br> 長風沒有接過她的話茬,默默上前,低聲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