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她猛烈地晃動著身子,想要將緊綁的雙手松開。卻見身前的女子面色愈發凝重,低聲對她道了一句: “縣主,來不及了?!?/br> 許澤玉一愣,一時忘了掙扎,見那白衣女子回身,透過窗紙向外望去,又道,“河隴侯應是已全然控制了河東帶來的三萬精兵了。今日婚宴,他定是要有大動作?!?/br> 語罷,室內的另外二人望著清河肅穆的神容,齊齊怔忪。 他們忽然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 “還不快給我松綁!”許澤玉踩了一腳愣在那里的崔煥之,“我去告訴我阿耶去,你們崔氏,真是沒一個好東西,竟要拖我們下水謀逆……” 她最后一個字話音未出口,口脂飽滿的小嘴又被男人用大掌捂住了,他手中力道比第一次更重,好似完全失了分寸。他的面色已然驟變,連音調都低沉了許多: “你給我住嘴!” 許澤玉自幾刻前見到這位看似浪蕩的未來夫君以來,此時頭一回生出了幾分懼怕,張了張口,還未來及說什么,下一瞬只覺眼前一黑,神志皆失地倒在了榻上。 崔煥之收了手,垂眸道: “清河,此事事關重大,與你、與河西無由,我不想牽連你們,你盡快離開崔府。我得去找我阿耶,讓他盡快收手,免得釀成大禍?!?/br> “是你叫我來的,這下趕我走,可太遲了?!鼻搴右娝蝗淮驎灹嗽S氏女,明白過來后,驚異的神色漸漸緩下來,語氣淡淡,眸光卻透亮,道,“你打暈了她,也是為了讓她置身事外吧?!?/br> “哪怕河東許氏亦有參與此事,她應是全然不知情,無辜之人,不該和我淌這趟渾水?!贝逕ㄖ缴匣杷呐?,目色隱忍,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 清河也望了一眼榻上膚白貌美的嬌女,嘴角噙著笑,低低道: “我見你連令堂留下的青玉簪都予了她,還說對她無情?要我看,倒是一雙絕配?!?/br> “那是一時情急,不作數的……我……”崔煥之張口欲辯,面對眼前調笑的女子,急不可耐間卻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若是解釋,她根本不需要自己再表明心跡;若是不解釋,他的心底,卻仍是懷有一絲不甘。 猶疑之時,忽聞門外忽然傳來侍女的喚聲: “小姐,吉時快到了。您梳妝好了沒呀?” 清河一驚,慌忙一手撐在榻上,一手輕輕拍了拍許澤玉的臉,見她毫無反應,急道: “可你這樣把她打暈,今夜誰和你拜堂?若是被河隴侯和河東節度使許天臣發現端倪,不就是打草驚蛇么?” 崔煥之望著她,眸光深深,忽而低聲道了一句: “你不肯走是么?” 清河紋絲不動。 他的眼底倏然泄漏出一絲不可察覺的笑意,撩起眼皮,定定望著她,輕聲道: “既如此,不如你來吧?!?/br> 見她不解,崔煥之俯下身,緩緩拾起掉落在地的金絲滾邊的喜帕,蜷起修長的手指撣了撣,再攤開,一下子蓋在了她頭上。他的聲音低了下去,鄭重道: “此生難得。你就讓我最后遂一次心愿吧?!?/br> *** 長風趕到廓州崔府的時候,天色已近入暮。 暮靄沉沉,幽暗的府門燈火下,他抬手斂衽,飛身快步與養寧遠還有一眾幾個親衛一道上了臺階。 入府門之時,他的親衛皆被攔下,只允了養寧遠一人跟著他進去。 守衛閱過養寧遠遞過來的請柬,躬身拱手行禮后,朝府內高聲通報道: “河西節度使到?!?/br> 庭院中圍在各個角落的賓客停下了交談,十幾雙目光紛紛望向府門前一道高徹軒昂的身影。 只見來人身著雪云緞袍,腰系玉銙蹀躞,步履沉穩,走動間英姿勃發如流星颯踏。他的面龐自暗處而來,漸漸落入庭院渺渺的喜燭燈火前,照出了其人陰云密布的神容。 眾人見了他,心中各存幾分詫異。 素聞河西主帥一向深居簡出,甚少出現在如此人情場合。更何況,經涼州易手一事,河西蕭氏和隴右崔氏的關系,不可謂不微妙。 而河西的人是來了,看這位兩位來客的面色,倒也不像是來賀喜的樣子。 一時間,竊竊私語在靜謐的庭院中此起彼伏。 長風掠過一路上向他行禮示好的眾人,鷹隼般的眸光掃視了一圈在場的賓客,并未見到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他連夜逃跑的夫人,似乎不在其中。而新郎崔煥之,亦不在場。 他的目光越過紛擾的人群,最后落在了于內宅外圍巡邏的府兵身上。 他眉梢一動,眼皮一垂,緩緩壓平了唇角,微微側過身去。寧遠見狀附耳上去,聽他低聲道: “你可注意到了?” 寧遠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面色一緊,道: “崔府的府兵似有異動?” “嗯。府兵的布置,每四輪一換,每輪縱橫共九九八十一人,恰好切合兵力列陣,只要一聲令下,即刻變換陣型便是無往不利?!遍L風雙手覆在背后,濃眉緊皺,道: “今夜婚宴,崔府必有大變?!?/br> 他克制著心底不斷涌起的暗潮,對寧遠令道: “今日來的都是各方節度使或都督,與我都是熟識,我不便大張旗鼓找人,你替我探一探,待找到夫人,莫要作糾纏,即刻離開此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