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語罷他松開了她。出門前,他硬是奪過了王五郎給她的那柄匕首,才肯走。 清河望著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姿沒入夜色中,消散了。 她身上他殘余的溫熱如潮汐般退去,心神逐漸凝固,只覺如入冰窖。 *** 數十日后。 遠在大唐最西端的沙洲傳來捷報。 苦戰多日,從沙洲得勝歸來的河西軍回到位于瓜州的據點,為首的白袍將軍身著明光重鎧,手執長劍,率一眾部下疾奔入了轅門,掀起滾滾黃沙,揚塵半空。 “將軍,有長安來的詔書!” 長風飛身下馬,急切地接過使臣手中的絹書一覽。待他一眼看到玄底上的朱批之時,沉峻的面上漸露喜色,忽然猛地扶住司徒陵的肩頭,笑得喜不自勝。 “長風,何事如此開懷?”司徒陵一愣,見他像個弱冠少年一般熱烈張揚,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御筆批下的絹書。司徒陵湊了過去,看到絹書上的朱批字跡,了然道: “原是圣上允了你求娶清河的聘書?!彼哺笮ζ饋?,拍了拍長風的肩,揶揄道: “你們倆這杯喜酒,我可等了有半輩子了。這下,可終于能喝上了?!?/br> “恭喜將軍,賀喜將軍!”塵土滿面的部下們紛紛掩笑,齊聲道賀道。 打下沙洲都不見將軍如此高興。這一回,他們的將軍總算可以得償所愿了。 等在軍帳的親衛提著幾個胡商,本著終于可以向主子交差的心情,兩眼放光,欣喜地稟道: “將軍,抓到了那個人。自己送上來的!” 年輕的將軍收起絹書,放在貼身處。他絞起馬鞭,一甩長袍,其后十余親衛推搡著抓到的幾個胡商在主子面前跪下。 草棚下,身姿頎長的白袍將軍斜倚在案角,撩起眼皮,銳利的眸子審視著眼前身著錦衣胡袍,蹀躞革帶的貴氣胡人男子。 這人看起來似乎已經幾天幾夜未曾合眼了一般,神容疲憊,精神卻異??簥^。 長風慢條斯理地把玩著手中一柄黑色的匕首,冷冷問道: “你就是王五郎?” “我就是!為什么抓我?我是來給河西軍蕭將軍報信的!”名喚王五郎的胡人男子不服扣押,不斷試圖掙脫扣著他肩頭的幾雙手,厲聲道。 “報信?”男人嗤笑一聲,將手中的匕首往前一扔,投擲在王五郎身上,低睨著人,漫不經心地道,“這是你的匕首么?” 王五郎拔出匕首一看,正是那日上巳節他贈送給李七娘的隕鐵匕首。他驚道: “我送給七娘的匕首,怎么會在你手里?” “七娘?叫得倒是親熱……”長風俯首下來,盯著他道,“我問你,你送她匕首做什么?” “贈匕首,自是要求娶了!”王五郎感到男人無形的壓迫,也不甘示弱,吼了一聲。 “我本以為你一胡人,不懂我們漢人贈匕首的寓意,想放你一馬??磥?,我沒抓錯人?!遍L風猛地甩開馬鞭,輕輕在王五郎俊面前掠過,就差一毫就要在頰邊留下印記,“你可知她本是誰的妻,你也敢肖想?!” “說!”鞭身落地,發出凄厲的鳴聲,長風收回皮鞭,故作淡淡道,“她可是答應嫁你了?怎么答應的?” 王五郎膽戰心驚,卻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道: “你說的可是李七娘?我求娶了三次,她都沒答應??!” 見審他的男人寒眸陡然凜起,長鞭又要落下,王五郎壓低聲音,道: “七娘拒絕我時,說她心有所屬,可那人恨她,要另娶她人,所以她于是此生不愿再嫁人了……” 王五郎欲言又止,沒注意到男人驟變的面色,自顧自嘆道: “我當時心想,究竟是什么人,連七娘那么好的女子都不要,算什么男人……呸!……”他神情激憤,越說越大聲,一臉大義凜然,忽而頓覺氣氛有些不大對勁。他抬首瞧了瞧,高高在上的白袍男人愈發陰沉的面龐。 王五郎一愣,仔仔細細看著眼前一身白袍的英俊將軍,想起此前甘州城內的傳聞,突然明白過來,面露不屑道: “是你!原來是你啊……嘖嘖……”鄙夷之色,呼之欲出。 男人手中的馬鞭遽然甩下,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砭骨的聲響。 王五郎想到了此番前來的正事,忙不迭高聲道: “將軍既關心七娘,快隨我去甘州吧!甘州城幾日前被祁鄲軍突襲猛攻,七娘派我們幾個胡人趕了好幾日路,千里迢迢四處報信求援!” 聞言,本是閑庭信步的男人顯然一驚,斂起怒容,濃眉緊鎖起來。他久經沙場的面上竟露出一絲極為少見的慌張,疾聲問道: “她人在何處?!” 王五郎憤聲道: “七娘還在甘州苦苦守城,就快要守不住了!” 第94章 終局(四)【大修】 甘州已被祁鄲圍城十日。 數萬祁鄲大軍, 在河西軍舉兵瓜、沙二州之時,集結南下而來,想趁河西軍來不及回防,突襲甘、肅二州。 此次領兵的祁鄲主將土渾魯急功近利, 秉承速取速奪的戰術, 發動的攻城戰一次比一次猛烈。 甘州不比建于山上的肅州和有銅墻鐵壁之稱的峒關涼州, 城墻相對較矮且薄,易攻難守。 守城的河西軍和編制入河西軍的回鶻玄軍一道,在城墻上浴血奮戰,擊退了一波又一波祁鄲強勁的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