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公主此問倒是難倒我了,”香芝停下了在榻上鋪整薄衾的手,回憶片刻道,“掖擎可汗之事,長公主一向甚少說起。唯有當年初入王庭之時,她曾說起過,掖擎可汗幼年不受老可汗寵愛,少年時曾為回鶻質子,在大唐皇宮中待過數年時光?!?/br> “再后來,就是掖擎可汗當年曾率領回鶻騎兵千里奔襲,繞過涼州,跨越堯山天險,直取長安,兵臨皇城。所以才有了大唐與回鶻的城下之盟,才有了宴海長公主被迫和親下嫁回鶻……” “再具體的,奴婢便不曾記得了?!?/br> “回鶻質子?大唐皇宮?兵臨城下?”清河默念了一遍,正要起身再去翻翻長姐的遺物,卻見緊閉的可敦帳中忽然帳簾一掀,一個小小的人影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 “香芝姑姑,你可算回來了?!北歼M來的胡人男童cao著一口流利的漢話,一把撲到了在榻前整理的香芝。 “毗伽又長高了?!毕阒モР患胺赖氐乖诖查缴?,先是一驚,轉而起身扶住男童張開的肩頭,笑著輕撫他毛躁的鬢發,為他齊齊整整綁好辮子。 男童看她看得目不轉睛,童音朗朗卻振聾發聵: “我聽他們說,你要嫁給我父汗做可敦了?!彼枚檀值氖种概伺咄Φ谋羌?,道:“等我父汗死了,你是不是可以嫁給我?” 一語猛驚帳中人。 香芝眼疾手快捂住男童的口,驚覺的眸子四處一看,所幸帳中只剩下公主與凝燕。她對男童低聲說道: “萬不可如此說話?!?/br> “這是長姐那日托付給我的孩子么?”清河對他有些許印象,當日她入可敦帳中,看到了這個男孩,當時梳著垂髫頭,彎在長姐懷中,目光也如此刻一般對她一如既往地敵視。 小小年紀,他說話的氣勢儼然已是一個小大人樣子,他當下便指著清河道: “我不喜歡她。你讓她走。這是我阿娘的帳子,現在就你可以待在這兒,其他人,誰都不可以?!?/br> 果不其然,他還是不喜歡她。 清河哭笑不得。 香芝怕毗伽再沖撞到公主,知趣地領著他往外面去了,凝燕也去出帳安頓和親隊伍中的馱馬和親衛。 帳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忽有一陣風從外頭吹進來,拂過她頭頂新墜下的的五彩珠簾,琳琳瑯瑯,眼前一片繚亂。 下一刻,帳幕被一雙勁臂掀開。 玄衣男子已疾步入內,在她跟前緩緩停下腳步。 仍是離她一步之外。 長風定定看著她,笑意昭彰,毫不遮掩。 她已褪去了那身喜服,換上了一件新綢制成的云紋胡裙,筋皮革帶將小腰勒得緊緊的,勾描出身前起伏的曲線。 許是天熱在帳內未穿靴子,光著腳在箱籠上懸空撲騰著。 由是,他的目光最先落在紅箱面上那截白玉似的小腿,蕩蕩悠悠地晃人眼。那一顆顆白膩的腳尖如織貝,微微勾起。 一如山洞中,她每每情難自抑時,也是這般,腳背繃直,腳尖勾著點地。 她顯然有些許驚嚇,一下子從箱籠上跳下來,赤腳踩在柔軟的氈毯上,疊起來的裙裾垂落下去,蓋住了那片耀眼的雪白。 長風收回目光,轉而看到她手中那柄銀雕匕首。 他兀自低笑了一聲,身形不動,只定定看著她驚異的神情。 “你怎么來了?”清河立刻將匕首收回后腰處別好,一面朝他走近,一面往他身后緊閉的帳門望了一眼,低聲道,“外面可有人看到?” 只走了半步,腰際已被他一把攬住。 原是就等著她先朝他邁出第一步。好像如此他就不是越雷池了一般。 “都支開了?!彼丛谒蟮拇笳埔秧樌沓烧碌爻槌隽怂睾玫呢笆?,在掌中一橫,刀柄都顯得十分小巧。 總覺得,他回到了回鶻,還是有玄王叱炎那股子痞氣和霸氣,令她面上難堪卻心動難抑。 他又晃了晃匕首,對她不懷好意地笑道: “在想我?” “才沒有?!鼻搴訌念^手中輕易地奪回了匕首,嘴上支支吾吾,別過頭看向另一邊。 下顎一緊,她別過去的臉被他掰正過了。眼前驟然一黑,是被他五官分明的面容所蔭蔽。 毫無預兆地,他已吻了下來。一點一點在她唇瓣上碾磨著,沒有探進去,淺嘗而已,卻好似在懲罰她的不誠實。 “現在呢?”他壓低了聲音,把她向自己貼緊,埋首吮吸著她沐浴更衣后身上散發的沁人幽香。 清河不自覺舔了舔吻后有些燥熱的唇,想推開他卻又不能完全推開,仍是被他圈在懷里。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低低問了一句: “你來做什么?” 他就當她默認是在想他了。他微微俯首,用額頭抵著她,輕聲道: “外頭我已命人新立一個單獨的侍女帳,你住那里,不要住在可敦帳了。冊封大典前,香芝是可敦,你就是她侍女。如此,可覺得委屈?” “這……”清河垂下眼簾,甚是猶豫。 即便香芝方才已百般向她表示甘愿為之,可對于此掉包之計,她仍存憂心。 長風望著她不安的神情,寬慰她道: “司徒陵走前與她再三確認了,她確實就是自愿的。她這條命不也是你我給她的,如此也算知恩圖報,我也敬她是個忠義之人。況且,冊封大典前,事態未必沒有變化,祁鄲人起了這個心,不定會來第二次。你且放心,我的人,定會在王庭護她周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