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難得有情人?!彼就搅晁剖窃缫芽赐?,他搖頭笑了笑。他自小甚少見到她如此小女兒家的作態,此時心中五味雜陳,感慨萬千,只輕輕道了一句,“好。無論如何,陵哥支持你?!?/br> 他不禁心嘆: 天光波折,為何要對有情人如此殘忍? 司徒陵收回笑意,微須的面上沉靜如千帆過盡,歷經波劫,他的聲音是一貫的厚重: “若他真的是長風,我絕不能讓他一錯再錯。我虧欠他良多,就算拼上這條命,也要讓他想起來不可?!?/br> 辰霜點頭道: “我有一物,請你屆時交予他一觀?!?/br> *** 數十里外的玄軍營帳中。 被熱浪拂身的葛薩滿頭大汗地掀簾入帳。他大步疾行,焦急地望著榻上閉目養神的主子。 他見叱炎身形虛弱,面色發白,只著中衣,幾縷墨發散亂在肩頭和額前,更顯得人蕭疏軒舉。 他一時不知如何匯報戰況。 “殿下……” 自他跟隨主子以來,克取了峒關當晚,是他頭一回竟要攙扶著叱炎上馬。之后一連數日,叱炎時常陷入意識不清的狀態,看起來像是昏迷,卻仍有神志。據隨軍巫醫稟道,全身并無大傷,只有幾處皮外傷罷了,可狀況就是時好時壞,他和巫醫皆是毫無頭緒。對此,恐軍中生異心,兩人皆是不敢伸張,這幾日戰事和軍中大小事務只得由葛薩一人cao持。 葛薩將他扶起,遞藥予他,恨恨地氣急道: “一定是那個隴右軍師,打不過我們,就施了什么陰詭之術。她這樣的女子,對殿下三心二意不說,還害得殿下這般,真是個禍害!” “住口!”叱炎站起身,出言厲聲喝道。他睜開了眼,飲了藥后神色稍舒,搖了搖頭,淡淡道: “她是這世上最為忠貞的女子?!?/br> 只是她的忠貞,不是對他叱炎的罷了。 他心中總有感覺,峒關那晚,她并未施展詭計,只是真的將他認成了那個情郎罷??伤X中的泥淖,像是被她的幾句哭喊聲掀動,污泥之下,內里深埋的記憶翻涌了出來。 千萬個似幻似真的場景交織在一起。 他覺得自己是叱炎,卻好似不止是叱炎。心里強烈的欲念讓他朦朧地感到,他想要守護涼州,卻不是以叱炎的身份強取涼州。 有那么一刻,他生出了退兵的心思。 這幾日渾渾噩噩,拾起的頭緒卻又斷了。記憶像是纏繞的線團,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線頭,卻又沒抓住,散在了千絲萬縷之中。 叱炎不由偏過頭,目色沉沉,凝望著帳簾外。 無人前來。 可他又還在期待著什么呢?她若是清醒過來,定也會發現自己又錯認了罷。 “殿下,葛薩大人,大唐涼州遣使臣前來謁見?!?/br> “這……”葛薩回身,說道,“唐人此番前來,定是沒安好心,難道消息走得快,是來探殿下虛實來了么……”他話音未落,卻見身旁主子沉寂的眸光倏然一亮,便兀自閉了嘴。 叱炎穩住逐漸紊亂的呼吸,沉聲問道: “來了幾人?” “僅一人?!笔窒路A道。 聞言,數日未下榻的叱炎,竟然一下子驚起,速速穿上衣袍鎧甲,向帳外走去。 葛薩兩眼放光,愣了半刻,只得硬著頭皮跟上。 二人出了帳門,為了彰顯氣勢,高坐馬上,迎接獨身一人前來的大唐來使。 葛薩見到來人之時,偷偷瞄了一眼一個身位前的叱炎。他玄袍絲毫不亂,墨發披肩,唯獨方才強撐的勁道似乎松了下來,眸光下斂。 顯然,來的使臣雖是個熟人,但還是個背著劍匣的男人。 總之,不是主子所期待的那位。 葛薩嘆了一口氣,不知該暗自慶幸,還是與主子一道失望。 他還未聽老熟人說幾句,便被屏退了。 “涼州隴右軍使臣司徒陵,見過玄王殿下。有要事在身,請與殿下單獨相談?!?/br> 叱炎眸光一轉,葛薩知趣地退下。他垂眸,望著底下神色絲毫不懼的男人,諷道: “你還敢自稱隴右軍使臣來見本王,膽子倒是不小。怎么,大唐竟肯收你這二度叛將?” 司徒陵不受他相激,身子挺直,躬身一拜道: “我今日,只以司徒陵身份前來,請殿下退兵。莫要行終生后悔之事!” “退兵?”叱炎胯-下的馬嘶鳴了一聲,仿佛也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他俯身盯著司徒陵極其平靜的面容,挑眉道,“憑什么?” 司徒陵道: “殿下瞞得了別人,瞞不過我。你的兵雖看似勇猛,其實士氣已弱。攻城本講究一鼓作氣,可玄軍已再而衰,三而竭。好比沖風之衰,不能起毛羽?!?/br> “其次,你的糧草數日前為崔煥之突襲所燒,雖未動其根本,但軍心已搖。再者,你必然已知,祁鄲已在重整旗鼓。你對它的套路,它也可以再對你用一次。我們再打下去,不過為祁鄲人所收割罷了?!?/br> “我信你有強攻下涼州的兵力。但這,絕對不是上上策?!?/br> “況且……”司徒陵頓了頓,道,“你明知涼州是她所愛,卻還要一再毀掉它。這又是何必?” “你再如此強硬,不過與她漸行漸遠,互傷之下,永失所愛罷了?!?/br> 叱炎沉默了片刻,漫不經心地扯了扯手中的韁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