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叱炎盯了一會兒她皎白的面, 見她越是面紅耳赤越是退卻, 他心中越是愉悅。又忽見她突然蹙起了眉頭, 嘴上低吟了一聲,這才留意到她手臂上的箭矢擦傷。 傷口不深, 殷紅的血痕已結了痂,在他的蠻力下細嫩的皮rou又破開了幾分。 叱炎眸色一暗,松開了手。目光饒有意味地上下掃了一眼女子的穿著打扮。 又是一襲紅裙。 襯得一截雪頸如月牙一般亮眼。雖不及肅州那身舞裙暴露, 但半遮不掩,更加撩人心魄。 如此明艷動人, 果不其然是來砸人喜宴場子的。 辰霜見他盯了自己許久,想起了他對于紅衣的禁忌,不由捻起水紅色的裙裾,淺淺退了一步,道: “我去更衣?!?/br> “不必?!蹦腥说统脸恋穆曇粝褚活w石子投入她的波心,“甚好?!?/br> 此時,葛薩疾步前來,神色不定地對叱炎拜道: “殿下,大可汗派來的人馬已在路上,預計今夜就到河漠?!?/br> 辰霜聞言猛然抬頭,已忘卻了手腕的疼痛,她不由看向叱炎,目光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懼意。 這樣的時機,大可汗調兵如此之速,非比尋常。 叱炎看出了她眼中的擔憂,目色淡淡瞥了她一眼,道: “好好養傷?!彪S即掠過她,和葛薩一道大步朝玄軍營帳走去。 辰霜如蒙大赦般脫身,心知二人定是要謀劃一番來應對大可汗。 她念著帛羅,見二人走遠,便快步朝河漠郡主帳中走去。 來到帳前,她停下腳步,頓了頓。 方才氈房婚禮中所發生的的一切,太快了,快到她根本來不及思索,所有的言行舉止都是自然流露,不著邊際。 河漠部遭此大難,她一時不知該以何面目面對帛羅。 輕嘆一口氣,她掀開帳幔,步入其中。 郡主的氈房如她初見之時那般華貴,仍是洞房的布置,似乎一切并未改變。兩根手臂粗的大紅喜燭還在臺上,已燒得盡數化作燭淚。 而房內的河漠郡主,有如蒙塵的明珠,黯淡無光。 她蜷縮在角落里渾身顫抖著,與日前判若兩人。 辰霜輕輕走過去,沒有替她松綁,只是解開了遮覆在她眼睛上的面紗。 紅色的紗布緩緩揭下。往日翠綠得能滴出水來的眼眸,此時沉如深湖,毫無光澤,死目一般怔怔地望著來人。 “帛羅……”辰霜喚了她一聲。 帛羅沒有應,片刻之后眼中忽有睛光閃過,掙扎著起身,道: “我阿耶呢?辰霜,我阿耶呢?” 辰霜垂眸,終是伸出手去,在她肩上輕輕撫,道: “我答應了你阿耶,會一生一世好好照顧你。有我在一日,沒有人會動你?!?/br> 帛羅沒有看她,盯著前方,目中有如空無一物,喃喃道: “你們都是騙子?!彼E然甩開了辰霜覆在她肩上的手,提高聲量道,“你們一個個,都是騙子!” 辰霜被她重重推到在地,再抬首,卻見那雙美麗的碧眼死死地凝視著她,櫻唇泛著煞白,道: “如果我昨夜不答應幫你,阿耶是不是就不會死?” 昨夜二人謀劃之時,辰霜確實不知原來叱炎一方也早已開展行動。她知道的,并不比帛羅多。 見她不語,帛羅猛然用白齒扯掉了縛在手腕上的繩結。 葛薩對她特殊照顧,綁她用的不是綁犯人用的粗繩,而是滑溜的精繩,竟被她掙脫開去。 她一步步向辰霜走來,一邊厲聲道: “如果我不被你挾持為人質,我阿耶的兵也許就能殺過去。河漠部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彼呀沟桌?,最后吼道:“辰霜,你告訴我,是不是?是不是?” 辰霜輕輕搖頭道: “不是?!彼币暡_的面容,凜聲道,“玄王當時已在門外,隨時就能攻入。河漠部在玄軍營中偷襲失敗,死局已定。沒有人可以改變?!?/br> “不是的!不是的!我阿耶是大英雄,怎么會???他不會敗的!是你們用了什么陰謀詭計害他,是你們!……” 辰霜當時就已明白,沒有什么陰謀詭計,只不過是叱炎他棋高一著罷了。 玄王叱炎所用的,不過是李代桃僵之計。 他從始至終便沒想著要娶河漠郡主。 無人見過他的真容,只知他向來戴著面具。這面具便是最好的障眼法。他便堂而皇之地利用葛薩這個形似的贗品穩住了婚禮,自己則在河漠部大開殺戒,反將了拔野古一軍。 成王敗寇,僅憑一念之間。即便她當時沒有挾持帛羅,早已候在門外的玄軍也會一舉將河漠部眾人擊潰。 帛羅碧色的眸子大顆大顆落著淚,聲音冷若冰霜。但下一步,已飛身奪走了辰霜系在腰間的匕首。 只一瞬,她再進一步,伏在起不了身的辰霜身上,以狩獵者的姿態,反手握著出鞘的匕首,抵在了獵物的喉間。 帛羅俏麗的面上滿是淚痕,銀牙咬碎,狠狠道: “我要報仇?!?/br> 辰霜任她把刀尖架在纖薄的頸上,一步不退,神色淡淡: “殺了我,也救不了河漠部。殺了我,河漠部死的人只會更多?!彼p笑一聲,道,“郡主冰雪聰明,不會看不透?!?/br> 辰霜勸服叱炎的那時,帛羅也在場。若不是她當時出言使叱炎轉念,怕是此時河漠部男丁只剩尸首,女子全淪為奴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