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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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莎車王寺伊始,他不止一次動過將她留在身邊,藏在王寺的念頭。 后來,從莎車一路護送她到烏茲,他克制著不去見她,默默相助她稱王。卻在她要嫁給他人的時候,不惜違背戒律,當場出現在她面前。 在高昌,昭月手段陰狠,用她脅迫于他,他只能換作國師的身份,生怕她待在他身邊不走,生怕因他而陷入險境。卻一再忍不住靠近,哪怕在她身邊待一刻也是好的。 “是我之失,想要將你留在身邊,使得你被迫卷入高昌這場陰詭之局,屢陷險境,生死難料?!?/br> “是我的欲念,害了你?!?/br> 洛襄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道: “我既辜負了佛祖,亦負了你。我愧對佛門,亦愧對你?!?/br> 既已皈依三寶,卻還要流連紅塵。不僅流連紅塵,還害人不淺。 方才聽到北匈軍的呼哨,他以為他就要死在這里,余生都再也見不到她了。卻又見到了她,還以為是死前的美夢,放肆地吻了她。 唇齒相觸,一剎那的喜悅無可比擬。擊碎了他在心底封凍千年萬年的冰層,洪水滔天,勢不可阻。 她就在他面前,真實不虛,不是美夢。 洛襄只覺五臟六腑涌動著一股股熱流,想要將她緊緊擁入懷中,揉進他的骨血里。 可他只僵坐不動。偏生微垂的眸光恰好落在她微腫的嫣紅唇邊,水潤嬌軟,淡淡的光澤,就在方才曾與他密不可分。 他撤回目光,不再看她一眼。 她一向景仰倚賴的佛子,一直以來竟然對她生有這樣齷齪的心思。 最是禁欲之人,卻深陷愛欲之海。 她對他敬若神明,可他卻心懷不屬于神明的私欲。 堡壘厚重的土墻外傳來幾聲幽幽的馬嘶。夜穹深沉,茫霧散去,云開見月明。 朝露呆愣了半刻才緩過神來。 從知道佛子和國師都是他一人時,她既想哭又很氣。 本來抱著嗔怒和戲謔的心態來拆穿他的偽裝,想要看他原形畢露,看他張口結舌。 一想到素來凜然不可侵犯的佛子吃癟的模樣,她一路疾行之中都忍不住翹起嘴角,洋洋得意。 可洛襄沒有。他一口氣將深埋在心,那些她知道的、不知道的情愫全部說了出來。 朝露心頭既是懊惱又是酸澀。 若不是她被昭明趕回烏茲途中再度折返,硬是要憑著一絲殘存的執念回來找他。他或許今日已死在北匈軍的圍困之中,幕天席地,黃沙埋骨。 一并被萬里風塵掩埋的,還有他兩世以來的心意。 最后,他竟然還說是自己傷害了她,他對她有愧。 這下張口結舌的人竟成了她自己。 沉默了許久,朝露眨了眨眼,垂頭漫不經心地撥動著手里的馬鞭,低聲道: “是我自己選擇來高昌的,是我心甘情愿,怎能能說是傷害?” 她想起前世和今生最初的自己,濫殺無辜,不斷引戰,才知曾經是多么荒謬。 “若是不經歷高昌這一番波折,我怎知民生疾苦,戰火屠戮,人命可貴,怎么做一個賢明的君王?” 洛襄黯然垂眸,目光下斂,僵硬的手指蜷起。 “不要因為愧疚,便饒恕我,憐憫我,縱容我……” 他知道,她對他的善意和忍讓都是因為因前世所為而產生的的愧怍與內疚。 前世之事,也是她的夢魘,她始終沒有放下,所以今生想要補償他。 他背過身,神容克制而隱忍,緩緩道: “前世之事,是我罪有應得。前塵如逝水,今生,你已非當日的洛朝露,不必再介懷前塵舊事……是我不該有愛恨嗔癡,不該心存妄念?!?/br> 他不想她因前世而束手束腳,不得自由。 他自知人生在世,應向前看,不該耽于往昔。是他前世求而不得之因,生了今生妄念之果。她不該同他一般,耽于往昔,沉于前世夢魘。 朝露目瞪口呆,深陷巨大的錯愕中卻又有幾分失笑。 她想要克制,可她忍不住,既是氣惱又是不甘心地道: “襄哥哥,你不是神佛,只是凡人?!?/br> “凡人有血rou之軀,有愛有欲,是天經地義之事,又有什么錯?” 靜夜中,密林鳥兒驚飛,隱隱有呼哨聲從極遠處傳來。 洛襄黑沉沉的眸中掠過一絲灼人的光亮,稍縱即逝,又黯淡了下去。 一時的意亂情迷,令他忘了還身處險境。他一人本是無所畏懼,可她在這里,哪怕再舍不得,他不得不壓下內心的情感,立刻作出決斷。 洛襄望一眼土墻外,隱隱聽到馬蹄聲,背對著她道: “此地危險,北匈騎兵隨時會追來,你趕緊離開這里?!?/br> 朝露絞著馬鞭,撇撇嘴: “我是來救你的,要走一起走?!?/br> 洛襄細算兵力,望見她帶來的黑甲騎兵,又見她穿著同樣的鎧甲,望著她問道: “你怎么會和北匈軍在一起?” 朝露拋了拋手里的兜鍪,指著守在土堡外的親衛,得意一笑道: “他們不是北匈騎兵,是我的人偽裝的。有高昌兵,也有從前我三哥的親衛,還有大梁騎兵?!?/br> “這一路都是北匈游兵,太危險了,我怕見不到你就被北匈人抓了去,便出此下策,也算有驚無險?!?/br> 洛襄微微皺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