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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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認得此人,和秋葉她們喝酒時見過的。 不是舞姬,是仙樂閣的妓。 她扭著身子走來的時候,朝露后退一步,發覺聲音竟有幾分顫抖: “你敢?……” 那女子拂了拂碎發,眼睛瞇成一道縫,皮笑rou不笑道: “奴家奉命調教,沒有什么使不得的。你阿母可說了,何時學好了,殿下才能出這門呢?!?/br> “殿下金枝玉葉,不懂男人的喜好。這男人吶,就喜歡你勾著他?!蹦切炷锏ま胪什患t不白的手指捏了捏她身,鳥喙般的長指甲挑開她的衣襟,一面嘖嘖稱奇道,“這身腰,真乃不可多得的尤物,誰見了不歡喜?” 朝露渾身泛起一陣戰栗,緊緊閉著眼,恍若眼前面對著一道深淵,狂風在身間呼嘯而過,拖不起她不斷下墜的身。 徐娘絞著帕子捂嘴嗤嗤地笑,寶貝似地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指予她道: “這個姿態,奴家可是從佛經里看來的,也算是‘因材施教’了。寫著是什么雙身金剛曼荼羅,說什么以欲制欲。你看你看,菩薩都要雙修,更何況一個和尚,怎么忍得住不貪你這色?!?/br> “要這般扭,才勾人……”徐娘照著冊子,扶著她的腰,推著她繼續墜落,“這小衣呀,半松半緊,小荷才露尖尖角,最讓人著迷……” 這般伎倆,她前世入宮前亦學過不少的。色授魂與,心愉于側。既換得了盛寵,也換來了最后一箭穿心的賜死。 這一世能有什么不一樣?先是被逼色誘佛子,再被賣給大梁皇帝李曜,一生淪為刀俎下的魚rou,重蹈覆轍,不得自由。 如此重過一生,和死了有什么分別? 朝露從委屈到麻木,漸漸任由她擺弄身體,作出各種姿態,如同深陷流沙泥淖里,越埋越深,想要吼叫卻發不了聲。 此時此刻,幽暗之中,她莫名地,想起了他。 想到他靜立佛前,眸光澄澈,專注地望著她道,“污泥能生蓮花?!?/br> 朝露閉了閉眼,她的恐懼和憂慮漸漸淡了。 她不是那潔白無塵的雪蓮,她就要做赤血里生出的紅蓮。 …… 殿外連綿的大雨仿佛仍在下。雨聲似乎掩蓋住了一切不堪。 暗夜無邊。耳邊的滴答滴答,不知是檐下未盡的雨水,還是經夜不絕的更漏聲。 衣衫松垮的洛朝露,平臥于花磚上,任由涼意侵襲周身,一雙空茫的眼盯著穹頂的般若花藻井。 盤好的發髻解散開來,那支固定的寶石簪子被她握在掌中,簪尖的血痕已然凝結,還有幾滴灑在她襟口處,濃稠的血液使得柔軟的衣料變得僵硬。 外頭的風雨似是停了,那老鴇倉皇逃逸時胸口的鮮血迤邐一地,沒走幾步就撲通倒地,垂死之際喑啞的嗓音都已隨風消散了。 朝露冷冷看著她,將手里的簪子隨意丟棄在一旁。 可她為什么還在下墜?像一片落英在半空中打著旋兒,遲遲沒有墜地的實感。 朝露緩慢地爬起身,只著單衣打開了門。 巡邏的重重衛兵把守著她的寢宮,她多走一步都受限。她便干脆坐于階前,衣衫被雨水打濕,凝結的血水淌落成殷紅的細流。 夜涼如水,天光熹微。 許久只覺胸前袖口濕了一大片,她原以為是露水,低頭仔細一看卻發現是自己溫熱的淚水。 朝露兀自笑了一笑,泠泠的目光泛著冷意。偏過頭,卻發現身上不知何時多了一件狐裘大氅。 回身一望,一眼看到為她披衣的男人,朝露一時愣在那里。 她一夜黯淡的眼底一點一點燃起了星火。 男人來得正好,她的眼淚也來得正好。朝露朝他仰起慘白的小臉,梨花帶雨,泣道: “我,我沒有殺人……是她撞到我簪子上的……” 第12章 風雨稍歇,積了一夜的雨水自卷草雕紋的檐邊一點一點滴下,落入階前。 “滴滴答答——” 在沉寂的夜里,像是落了滿地的呢喃細語。 男人身形高大,背后的列隊侍衛訓練有素,一進一出,已無聲無息地將老鴇的尸體抬出去,將一切恢復原樣。 宮磚上的血水已被涌入的雨水沖刷,越來越淡,仿佛殺孽消弭。 “殿下,不必害怕?!蹦腥嗣嫒萸迕C,寡言少語,與手下的侍衛處理完一切,正欲告退。 滿面淚痕的朝露倏然莞爾一笑,披著他的氅衣緩緩起身。氅衣底下的小手勾了勾男人的箭袖。 他腳步一頓,定在原地,訝異回眸。 朝露仰首,淺笑盈盈,凝視著眼前的男人。 若說重來一世有什么好處,就是她知道每一個人的未來。 就像此時,這位悶聲不響為她披了一件衣的禁軍侍衛,會是將來追隨李曜征戰西域的大將軍鄒云。 她不禁細細看一眼面前的男人。 這個時候的鄒云將軍,分明只是個大不了她幾歲的少年,一身絳衣銀甲,已有寬肩窄腰的精壯身形。 到底是胡人與梁人的混種,雖是胡人的身材,卻是漢地男子清秀的面貌。 這個時候,他已在烏茲王庭當禁軍首領了么,升得可真快呢。 想當初,她第一次注意到這個男人的時候,他身著不合身的粗麻衣衫,袖口腳口都要短幾寸。他當時不過是在她宮中的一個馬奴,因將她的心愛之馬養得極好,廣通馬性,熟知馬相,是可造之材,被她隨意指給了父王,自此編入烏茲王庭禁軍,進而一步步提拔成了侍衛長,掌王庭內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