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即使這樣,你依然覺得我能做好嗎?” “——是么,蜜勒米爾?!卑彩彝杆砷_他的手,站起身來。他的視線在那剎那變得嚴肅而凌厲,恍惚間讓久川埴竟有些陌生, “做不好的事,你就不去做了嗎?” 久川埴眼睫微動,呆呆仰望著他。 波本的唇一張一合,吐露出那個他明知無可回避,卻一直在試圖逃離的事實: “你當然可以現在停下。但是,那個清水茜,那女孩只有你了,不是嗎?” 他猛然瞪大了眼睛,眼前蒙上一層霧蒙蒙的稀薄水光。他拼命眨著眼睛,試圖褪去這股淚意,掙扎著從安室透的掌中抽回右手,哽咽著捂住眼睛: “……嗯?!?/br> 他拒絕讓波本看見自己難堪的表情,固執地別過頭去,巨大的冰塊擋住他的全部視線,但久川埴分明看到,一個女孩的性命正躺在那。 而在一邊,公安的臥底聽清孩子埋在手中的哭泣,再忍不住嘆出了一口氣。 降谷零在臥底的第一天就認識到,組織里多得是利欲熏心的禽獸、殺人放火的幫兇、作惡多端的惡魔。但就是在這樣污泥一般的黑暗森林里,卻有一株青澀的幼苗正磕磕絆絆地成長。 每接觸久川埴一分,他就更為少年身上巨大的矛盾與割裂而心驚——求生的本能命令著他避其一切鋒芒,但過高的道德標準又讓他面對悲劇時不得不忍受痛苦。 他知道怎樣是對的,也知道怎樣才能生存,但此二者間卻是全然的對立。久川埴是個聰明孩子,因此他在矛盾中選擇生存的那份自私,才更讓人不禁嘆惋…… 然而,在組織看不到的、有限的自由里,久川埴依然會為挽救什么拼盡全力,他想拯救清水茜,即使他已然在泥淖中自顧不暇。 這份刻在骨子里的、卑微到塵埃中去的高尚,正是不足十八歲少年身上最吸引人的地方。安室透聽見他微弱的哽咽,看見男孩飛快在肩上抹去的淚花,便更為理解諸伏景光向他私下透露的判斷。 ——久川埴是一個不錯的入手點,從內瓦解組織的最好對象。然而策反的計劃尚未開始就被降谷零果斷否決,他需要一次更有說服力、更為具體的考察確定久川埴的性格,由此,便有了這次意外。 公安早已盯上了朗姆名下的器官交易網,連帶供應端之一的那所排屋內,不久前也已經被記錄在案。這個地址是蘇格蘭借由監督任務的時間,從久川埴手下的老成員中套出來的,他曾在青田誠一郎的手下很是得力,自然知道不少連久川埴都不甚清楚的消息。 但不論如何,信息都是從醫療組內部泄露,所以一旦朗姆,乃至組織的那位得知了這個消息,剛剛上位蜜勒米爾編很容易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屆時,不論是考核還是策反,公安都將擁有更大的cao作空間。 然而,清水太郎卻是個意外。 沒人發覺朗姆會用器官交易的手段收買官員身邊的司機,也沒人料到他會為了一場謀殺拿整所窩點做餌。相較而言,一個□□的損失不論對組織還是公安都很無關緊要,對清水茜而言,那卻是救命的東西。 “尚田道夫剛剛傳消息來,說患者情況不妙?!本么ㄛ鷮⒛樜嬖谑种?,從指縫里發出悶悶的聲音, “咳血,昏迷,心率失常。已經上了透析和呼吸機,她正命懸一線……” 隨著專業的診斷從口中蹦出,他的情緒總算不得不穩定下來,眨著眼睛,看向安室透。久川埴握住終于不再顫抖的右手,慢吞吞地問: “接下來約一小時的時間,我會很忙——幫我看著消息,好么?” 他第三次將手機交予波本手中,雙方都已很熟悉了。在久川埴為雙手重新消毒的時間里,安室透打開手機,上面正有一條未接來電剛被掛斷。 “是朗姆?!本么ㄛ粧邅硪谎?,贊許地表示,“對,就這樣,不要理他?!?/br> “我猜他想要召回這枚□□,畢竟清水太郎已經死了,再繼續做他女兒的手術,只是徒增意外發生的可能性罷了。 “——那可不行。等移植手術完成了,再通知他,這叫作先斬后奏?!?/br> 久川埴愉快地瞇起眼前,他精神明顯好多了,還能調侃朗姆就是吉兆。 預估的手術時間是一小時,但術中過程明顯比久川埴所想要順利的得多。波本的確是個好幫手,往往他的需求還沒說出口,一把剪子或鑷子就恰恰好好地被抵到眼前。 “我在診所也打過工,所以記過一些基礎的術式。嗯,只有理論?!卑彩彝笢睾偷亟忉尩?。 久川埴看他一眼,再看一眼懸在空中的彎頭尖鑷,沉默地接過,飛快地說了一句:“謝謝?!?/br> 好吧,取物的手術流程的確大同小異。久川埴心里泛酸,一邊忍不住默默感慨: 但還是不要把這種事說得這么容易吧,波本,究竟還有什么是你沒涉及的領域,學習能力強真的可以為所欲為嗎? 他有些神游,手下動作仍在穩穩撥弄血管。當久川埴終于從某處夾出最后一個血液凝塊時,不論他還是安室透都微微松了口氣。 “別放松,別愣站著?!?/br> 久川埴悄悄地勾出一抹笑,輕車熟路地一通cao作,一邊還要意氣風發地指使波本,“冰箱里,幫我拿袋uv液來——對了,你有帶吸管嗎?” “吸管?”安室透想起來了,從外賣箱里另掏出一袋奶茶,“這個能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