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之上 第82節
趙孟殊坐在床上,將溫水遞給他,溫聲道:“老師的實驗室就在深城,京頤生物又是實驗室最大投資方,她讓你照顧向辭熙似乎是合情合理?!彼⑿χ鴨枺骸八?,為什么蹙眉?” 傅清瑜喝了口溫水,潤了潤干涸的喉嚨。 聞言,她挑了挑眉,“明知故問?!?/br> 趙孟殊笑一笑,不說什么,只是又掀起被子,攬住她柔軟纖細腰身。 他偏頭親了親她柔軟面頰,“時間還早,再睡一會兒?!?/br> 傅清瑜靠在他懷里,輕聲說:“我不打算幫梁教授這個忙,而且以后我再也不會管她家的事情?!彼朴茋@口氣,“我付出了精力和時間,而這段感情卻并沒有給我應有的回饋,所以我有點生氣?!?/br> 她垂眸低聲,“梁教授是一個很明事理很聰慧的女人,我她清楚我對向辭熙的想法,可她提出這個要求,這讓我覺得被背叛?!?/br> 趙孟殊溫聲勸慰,“你對他們已經仁至義盡,不用在乎他們的想法,隨心就好?!?/br> 傅清瑜也是這樣想的,轉念想到什么,她又看了趙孟殊一眼,“剛剛是去接林亭的電話嗎?” 趙孟殊輕輕頷首,眼底情緒很淡,“他告訴我塵埃落定?!?/br> 傅清瑜心下了然,知道趙昀和已經離世。她伸臂環住他腰腹,身體靠得他很近,“趙家現在沒有女主人,cao持葬禮是項大工程,不如我們復婚,由我幫你主持葬禮?!?/br> 趙孟殊伸手捏住她下頜,凝視她眼睛,唇邊笑意泠然,“他怎么配當我們婚姻復合的緣由?”掌心輕撫她脊背,他將她按在懷里,眼底淡漠,“葬禮的事我會交給合適的人處理,你不要放在心上,到時間只做客人到趙家祭拜就好,其他的事情我會處理?!?/br> 傅清瑜在他懷里點了點頭,心里微微有些不舍,趙家出事,他很快就該回平城了。 “什么時候回平城?” 趙孟殊:“一周后?!?/br> 傅清瑜微征,“下葬時間推遲了?” 趙孟殊平靜道:“他剛進監獄便立刻沒了性命,我總不能讓旁人覺得自己是心狠手辣之徒,不顧惜父親的性命,所以——”他頓了頓,溫和垂眸說:“他的葬禮不能立刻舉行?!?/br> 傅清瑜點了點頭,贊賞道:“對極了,就要這樣做?!辈坏融w孟殊開口,她便道:“你不要覺得愧疚,如果我是你,我會做得更絕?!?/br> 趙孟殊心底那根繃緊的弦松緩起來,他輕輕摟住她,不讓她瞧見他的目光,低聲說:“熙熙,我知道的?!?/br> 傅清瑜抬手撫上他清瘦脊背,沒說什么,只是安靜陪著他。 然后呼吸輕緩,她很快在他懷里睡著。 趙孟殊無聲笑了下,將她輕輕放在枕頭上,而后摟住她,一起進入未完的夢鄉。 . 翌日七點,傅清瑜準時抵達京頤分公司。 無論在哪座城市,京頤集團都是當地標志性建筑,辦公大樓巍峨佇立,旭日陽光下,玻璃幕墻外立面璀璨生光。 員工還在放年假,三十八層以下,大廈內除了值班人員并無其他,樓層空寂。 三十八層以上,人員滿滿當當。 分公司高管整齊坐在在會議室內部,一聽到輕緩的推門聲,紛紛起立。 他們整齊劃一看向門口,無聲對新來的大boss行注目禮。 傅清瑜衣著簡單,只穿一身黑色襯衫西服,纖細腰肢被一條纖細的玫瑰金腰鏈束住,全身上下沒有首飾,長發隨意挽住腦后,只有耳邊一副澳白耳夾稍作點綴。 她是溫和含笑的模樣,徑直在會議室空下的中心位置坐下,輕輕抬手,站直的人便緩緩坐下。 目光溫潤在四周掃過,注視著過于緘默的高管,她微微含笑,語調柔和如三月春風,“大家不要那么拘謹,我可以保證在之后共事的一年里,我的辦公地點一直在京頤大廈三十九層,不會轉移到坪山區?!?/br> 坪山區是深城市監獄所在。 也是傅清瑜就職之前,那些行為不端的高級董事們目前的位置所在。 趙孟殊手段干凈利落,在傅清瑜到深城之前,就如同秋風掃落葉般處理掉那些劣跡斑斑的雜碎,留給傅清瑜一個極為干凈卻又空曠的管理層。 分公司高層對此深深震撼。 為未來大boss擁有的巨大能量和深不可測的靠山而震撼。 他們面上沉重而緘默,傅清瑜的幽默話語絲毫沒讓他們露出會心一笑,反而讓他們落入深深恐懼中。 無他,傅清瑜輕描淡寫的話正是做實她跟其他高層入獄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或許,那些狠辣行為正是出于她之手。 傅清瑜平靜望著在座高管們安靜而溫順的模樣,唇角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她永遠不關心人心向背。 她只在乎更高層次的利益。 而想要達成這一目標,懼怕遠遠比尊敬更有效果。 她不疾不徐將改革方案敘說下去,得到一致肯定回復。 ——他們沒有提出反對,傅清瑜便默認他們肯定。 會議結束后,郎思文陪傅清瑜離開會議室,抵達總裁辦門前,傅清瑜忽然出聲道:“我跟董事長和好,你會不會覺得不開心?” 郎思文一怔,緊緊攥緊拳頭,“當然不會?!?/br> 傅清瑜親自推開門,又將郎思文按在會客室沙發上坐下,她溫柔說:“你慢慢想,我去倒杯茶,我希望我們可以把話題攤開講話?!?/br> 郎思文怔怔道:“好?!?/br> 傅清瑜到八寶閣里拿了一罐六安瓜片,細致沖泡好,端給郎思文。 她雙手交握在膝蓋,語調溫潤柔和,“我們好久都沒有談心了,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跟我講?!彼笭栆恍?,“思文,你該知道的,我心底不是只有愛情的人?!?/br> 郎思文還是沒有說原因,只是道:“對不起,是我讓您為難了?!?/br> 傅清瑜搖頭,溫和說:“為難不要緊,你有心事,你得告訴我?!彼龂@氣道:“如果你實在不喜歡董事長,那我就再聘任一位助理,董事長在的時候,就讓她來分擔你的任務,這個也好兩全?!?/br> 郎思文征然,似乎在思考。 傅清瑜勾了勾唇,語調溫和,“這樣,你來挑選新助理人選,怎么樣?” 郎思文舒了口氣,重重點頭,“好!” 她走了之后,傅清瑜望著那盞被她喝空的茶,微微斂眸,面色溫涼如水,眼底透出幾分冷色。 她給了她機會,她卻不說真心話,真是讓她失望極了。 傅清瑜好奇心不重,既然郎思文不說,她也沒興致追根問底,新助理很快被挑選到位,姓楊,簡歷上有一長串輝煌耀眼的履歷。 為了膈應趙孟殊,郎思文特意選了個模樣標志的男人,不過能爬到這個位置,年輕是不可能年輕的,不過保養得宜,倒有幾分半老徐郎的風情。 傅清瑜找時間跟他單獨會面,漫不經心問:“你是郎助理推薦過來的,你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嗎?” 他抬起眼,雙眼是遮掩不住的野心,“是接替郎秘書,真正為您效力?!?/br> 傅清瑜無聲笑了笑,以手支頤。 郎思文自以為自己挑選合適人選便可以控制住新人,卻不知利益動人心,只要她還在這個位置上,位于她以下的所有人,都只會向她效忠。 傅清瑜會面完新人,郎思文立刻推門走進辦公室,她強撐著笑意問:“老板覺得楊助怎么樣?” 傅清瑜一如既往溫和含笑,“很好,你挑的人不錯,給你加獎金?!?/br> 郎思文使勁攥緊掌心,面上浮起蒼白笑意,“我今晚陪你回家?他剛上任,很多工作還沒有交接完,今晚回程路上還是我負責向您匯報工作?!?/br> 傅清瑜沉吟道:“可是今晚董事長也在別墅,你們碰上——”她幽幽嘆口氣,抬眼道:“我擔心你心底不舒服?!?/br> 郎思文打落牙齒和血吞,笑著說:“沒什么的,我可以適應?!?/br> 新人上位后,郎思文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地位多么搖搖欲墜,比起新人,她其實沒什么優勢,只不過是跟大老板的時間長再加上她有那么些忠心,所以得到大老板偏愛。 只不過,她現在很清晰感受到,大老板在慢慢收回她的偏愛。 回程的車上,坐在安靜的銀頂邁巴里,郎思文抿唇開口,“在匯報工作前,我先要跟您解釋?!?/br> 傅清瑜偏頭含笑,耐心很足,“說吧,我們之間沒什么不好說的?!?/br> 郎思文深吸一口氣,垂眸,“我確實討厭董事長,因為我仇富,對比自己有錢的人總是厭惡輕蔑?!?/br> 傅清瑜凝視她,道:“你不說實話?!?/br> 郎思文攥緊手心,有臉色有些難堪。 她張口,剛要說什么,傅清瑜制止她,溫和望著她雙眼,說:“不想說的話就不要說,我不是殘忍的上司,不喜歡赤裸裸剖開下屬心臟?!?/br> 郎思文垂著臉,死死攥緊手指,說不出話。 那些卑劣的心思只是藏在心底,剛剛生根發芽,只有自己知道,她為這種想法感到懊惱和自厭,但這些思緒又默默催生出歡喜。 眼淚凝結于眼眶,將落未落,她感受到一只柔軟細膩的手撫摸她后頸,“沒什么大不了的,每個人一天中會產生六萬多個年頭,我們哪能控制這些念頭是什么呢?克制住自己就好,不要釀成大錯,在我身邊,你永遠是不可或缺的?!?/br> 她真好,好到她還沒有祈求,便已經給出令她安心歡悅的答復。 郎思文鼻尖發酸,淚珠滾滾落下,她哽咽道:“boss,……謝謝你?!?/br> 傅清瑜將手帕遞給她擦眼淚,柔和說:“不要哭了,沒什么的,你自己清楚明白該怎么做就好?!?/br> 郎思文點點頭,重重“嗯”一聲。 傅清瑜微笑著偏過臉,眼眸注視著窗邊變換的街景,眼底的笑意慢慢斂去,變成一種涼薄的淡漠。 在她身邊,有些念頭,連動一下都不行。 車子悠緩停在別墅門前。 傅清瑜抬步下車,微微仰頸,她望見眼前別墅內燈火煌煌。 深夜里,有人點一盞溫暖的燈火,在等候她。 一直以來,傅清瑜并不貪戀所謂的人世溫暖,她有很多錢,可以雇傭一萬個傭人溫暖她,更可以買下足以照亮整個山林的明燈。 一盞明燈而已,不值得新奇。 但現在,望見朦朧的光暈從外窗透過,她卻克制不住自心底涌起一陣一陣的暖意。 垂下眼睛,她冷靜想,她缺少的從來不是那盞燈火,而是那個真正走進心底的人。 只有他的等待,才會讓她心生雀躍,讓她歡喜不能自抑。 只有他的等待,才讓她覺得值得珍惜。 第5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