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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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問徐馨,實在是那聲姐夫喊不出口,還是自家人親切些。 徐婉神色十分微妙,她這趟按理該和王珂一起回來,然而就在不久前兩人剛吵了一架,她便賭氣自己叫了輛車離開晉州,總算一路順風,沒出什么意外。 這事情說大不大,左不過婆媳那點子齟齬。王二太太勸她把名下的鋪子換了現銀存進錢莊——她陪嫁的那些鋪子莊田都在京城,不易親自照管,只能每年由專人將收成和分紅送去,誰知道底下會不會搗鬼?又沒千里眼架著。 原本王二太太所言也有理,可徐婉牢記著方姨娘囑托,對夫家不可輕信,尤其王二太太提議的還是存在王家票號,更讓徐婉覺得婆婆存心不良,才剛進門就算計她的嫁妝,有這般坑媳婦的么? 于是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 王二太太當時便給氣病了,是不是真病不好說,反正喊著胸口疼,王珂聽他娘發了半天牢sao,回來也勸媳婦,分明幫她省事,怎么連自家人都信不過?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徐婉簡直要氣炸了,他不幫她倒罷,居然還反過來怨她不識抬舉? 她怎就嫁了這么個有眼無珠的東西! 第056章 裝死 毫無疑問, 王珂就是個媽寶男,而徐婉早就知道這點,不過自信能在婚后改造他罷了。奈何事與愿違, 王珂依舊處處聽他爹娘的,這讓徐婉多少有些自尊受挫。 所以才會有那么激烈的反應。 徐寧冷眼旁觀,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 王珂一介布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離了家門寸步難行,你讓他如何跟家中作對?也太癡心妄想了些。 當然, 鋪子折現聽著就不靠譜,王二太太也不能說是好心,換做徐寧亦不肯將錢存在王家票號,但她不會當面跟婆婆起沖突, 而是迂回解決,至于京城難以管理的問題, 何妨跟誠意伯明說以物易物,另外購置晉州那邊田舍鋪面, 這不就盡在掌握了? 徐婉顯然想不到這點, 忙著傷心遇人不淑去了, 徐寧也懶得提點, 各人自掃門前雪,還不是求仁得仁。 誠意伯被女兒哭得頭痛不已,只好答應她暫且留下, 可出嫁女沒有在家中常住的道理, 還是得找時機將她送回去——但以徐婉的脾氣,除非王珂親自來接, 否則她絕不肯答應。 誠意伯又有點埋怨侄兒,堂堂一個大男人作甚跟媳婦置氣,你就不能先讓一步?再說了,女婿給丈人拜年原是理所應當,你就找個 借口登門拜訪能怎地? 徐寧笑道:“怕是六表哥做不得主?!?/br> 二太太一招裝病就把兒子拿下了,偏攔著不許出門,他能怎辦? 誠意伯嘆口氣,總歸是婉丫頭無能,換成寧丫頭,保準把王珂轄制得服服帖帖的,只瞧她跟靜王便知了。溫妃那樣難纏,提起兒媳婦還不是滿口稱贊?可見悟性是天生的。 然而錯誤已經鑄成,他當老子的想法,若再過兩天仍無動靜,少不得對王家那邊服個軟,或是讓點利潤,否則天天看婉丫頭待在府里,傻子也知道怎么回事。 正覺心累,看一旁徐馨沒事人模樣,誠意伯皺眉,“思遠呢?” 徐馨不慌不忙,“您放心,我們好著呢?!?/br> 她可不是因為吵了架才回娘家,只是懶得招待文家那幫窮親戚而已,一個個衣衫襤褸頭發打結,身上不知藏了多少虱子,回頭別傳染給她,遂一早命丫頭閉了房門,把她那些珍貴箱籠悉數鎖起,自己施施然出來溜達。 誠意伯:……你一個當家太太,不在家招待客人,居然還躲懶?這要是傳開去,他溫家女兒還有何教養可言。 本待罵她兩句,親戚們都在,罷了,只道:“你去同你母親說話吧?!?/br> 但愿王氏能好好教教她,這條路是自己選的,哪能由著怕苦怕累?就算是下嫁,可她總如此折騰,大女婿早晚也得起嫌隙不可。 徐寧覷準時機,“大jiejie,我和你一起去?!?/br> 總算還記掛著嫡母,誠意伯松口氣,三個女兒里頭,當屬老幺最懂事最令他省心。 可他卻忘了,會哭的孩子有奶吃,若非自己以前若有若無的忽視,徐寧也不至于一步步跟他離心。 王氏見到女兒正高興著,可隨即瞧見跟來的徐寧,臉色瞬間就不好了??偹闼€知機,強撐著要下床行禮,“臣婦參見靜王妃?!?/br> 徐寧當然不能讓她滾落到地上,虛虛抬手一扶,“自家人何必見外,免了吧?!?/br> 王氏面容稍霽,總算她還念著養育之恩,不算全無心肝。 徐馨快人快語,“娘,您怎么又病了?” 還不是讓你給氣的!王氏有口難言,年底一對賬,那數字著實令她心驚,本來三位姑娘的嫁妝便所費不呰,偏偏方姨娘還挑走了最賺錢的幾家鋪子,老大還時不時過來要錢……年初又是紅白喜事的多發季,少不得往來打點,再這般下去,她只能靠自己的私房錢來填空了。 當然這些不能明說,被三丫頭聽見不定如何笑話,王氏只有氣無力道:“時氣不好,著了點風寒?!?/br> 徐馨立刻高興起來,不是大毛病就放心多了,正好她還有事相求。 她倒不避諱,兀自對王氏提出,想從她名下拿兩間鋪子學著管理,左右閑著也是閑著。 王氏卻是知道女兒多少斤兩,當初給她的都是動產,衣裳、首飾方便變賣隨時換錢,田地要靠天吃飯,店鋪要靠人吃飯,都不是容易事。 這會兒貿貿然提出做生意,不是存心給她添堵么?萬一賠了虧的可都是她! 王氏一口氣堵在喉嚨里差點上不來,好半天才緩下,“你若缺錢只管張口,何必費這些工夫?” 這話雖然說出來有些偏袒,當著徐寧恐怕吃心,她也顧不得許多了。 然而徐馨還真不是為錢而來,她雖然大手大腳,宅子里該修繕的修繕、該換的也都換得差不多了,暫時沒有需要破費的地方——難道要她為文家那幫窮親戚添置新衣換新被褥?她才不肯呢。 只是這會兒忙著拜年往來不絕,她又不便見天兒在娘家躲著,不妨找點事情做。 王氏無法,只得尋了兩張鋪子文書,又差人去跟那邊掌柜說一聲,好讓大姐兒熟習熟習。 徐寧只管微笑看著,做生意需要天賦更需要耐心,就徐馨這急三火四脾氣,看賬本恐怕跟看天書似的,還不如徐婉呢。 王氏想起徐寧怎就能將掌柜們治得服服帖帖,到底不甘心,“你有不懂的地方,多跟你三meimei請教,她必然肯指點?!?/br> 徐馨可不樂意,“您就這般看不上我?做生意有什么難的,您等著吧,保準半年就給您翻一番?!?/br> 她才不覺得自己哪里比人差,三妹會的她一樣會,左不過對方有著王妃之便,人人多幾分尊敬罷了! 王氏徹底無話可說,看來馨姐兒是被她教得太自大了,若嫁入尋常功勛之家,馨姐兒或許還能做番樣子,只消多指派幾個得力仆婦便行,自有人為她鞍前馬后撐起架子??墒侨缃袷率乱H力親為,馨姐兒便原形畢露了。 她真的該看好這樁親事嗎? 從嫡母房里出來,徐寧便抽空提起溫家表弟請先生的話,她沒讓人找文思遠,既是因為身份有別,也不想徐馨有所誤會。 但徐馨卻看不上區區一個教書先生的差事,眼看秋闈在即,該好好準備應試,等著功成名就,誰稀罕去當西席吃人家的飯? 便是徐寧提到的那些隱性福利也是她嗤之以鼻的,她也不在乎一年四季的新鮮菜蔬,高興了天天下館子都行,真當她是混日子的? 徐馨草草施了一禮,“替我謝過殿下,實在時機不巧?!?/br> 真是,還當什么好差事巴巴說給她聽,三妹眼皮子也太淺了! 看著徐馨揚長而去,半夏分外惱火,“大小姐也太不尊重了?!?/br> 徐寧不生氣,這種人就是缺少社會毒打,以后有她吃虧的時候。 左右她只是當個中間人,成不成無關緊要,反正提前打過預防針。 徐寧來到母親房里,杜氏正借著窗戶雪光在編一串瓔珞,神情分外專注,徐寧上前將油燈的火捻子點燃,皺眉道:“這樣昏暗,怎么也不照燈?” 杜氏訕訕道:“外頭亮堂得很,很夠用了?!?/br> 娘就是這么個習慣,往好了說是儉樸,往壞了說是摳門,一時間卻也難改,徐寧只能慢慢讓她糾正,“熬壞了眼睛又得請大夫,花的錢可不止這點燈油費?!?/br> 杜氏放下手里活計,失笑道:“行了不做了,被你數落得跟什么似的?!?/br> 徐寧拾起那枚瓔珞,“這是給誰做的?” 花色太繁麗了些,自己戴怕是艷了。 杜氏一把奪過去,“打著玩玩,不為別的?!?/br> 徐寧察言觀色,“娘,您該不會有了吧?”怎么看都像小孩子帶的玩意。 杜氏照地上啐了口,“胡說八道,連你娘都打趣起來!” 眼中卻有些怔怔,打從那個孩子小月之后,她一直未能再生養,自己也知道機會渺茫。沒能讓寧姐兒多份依靠,總歸是她這為娘的不是。 徐寧勸道:“您太鉆牛角尖了,誰說女子不如男?難道我就不能贍養您照顧您了?何況您又不貪圖府里家私,有沒有子嗣什么要緊?!?/br> 如今太太跟方姨娘就跟烏眼雞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將來恐怕還有得鬧,杜氏雖無子嗣,卻可超然于是非之外,也算另種意義上的自保。 安慰母親一番,徐寧便打道回府。 齊恒自上回出門之后,風寒又加重些,好在適逢年假,可以安心在家養病。姜管事將一應訪客杜絕在外,只留拜帖,方便王妃按圖索驥。 徐寧大致翻了翻,都是些不痛不癢的人物,也難怪,如今吳王最為炙手可熱,誰能與他比呢? 來至寢殿,徐寧躡手躡腳上前,只見那廝正閉目安睡,五官精致絕倫,端然如畫中仙。 面龐也白皙透明得不像活人。 徐寧忽然起了點好奇,伸手往他人中處探了探,這一下差點沒厥過去,居然毫無鼻息。 莫非在她離開的時候發生了意外,是煤炭中毒,還是發燒燒死了? 徐寧顫顫巍巍魂不由主,大著膽子正欲再探,被子上方那雙眼睛忽然睜開,直勾勾望著她。 徐寧尖叫出聲,“詐尸啦??!” 第057章 議儲 短暫腦子短路過后, 徐寧馬上反應過來,她為什么要怕? 就算真個遭逢不測,最少也得七七四十九天才能還魂吧, 哪有人這么快尸變? 他分明在騙她! 徐寧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青, 她恨恨瞪著對面, 恨不得立刻給他一拳,長這么大還沒有人敢戲弄姑奶奶哩! 她真的出手了, 然而拳頭還未落到他胸膛上,便被齊恒緊緊包住, “玩笑而已,別生氣了?!?/br> 說得輕巧,換你試試,不被嚇出尿才怪。 然而徐寧用力想了想, 還真想象不出齊恒遭受重大變故是何模樣,他這張臉怎么看都與悲傷難過不沾邊——說不定就跟莊子一樣, 老婆死了還鼓盆而歌咧。 徐寧收回拳頭揉了揉,那一下跟抵在鐵板上似的, 可見齊恒身子已大好了。 懶得再用手, 直接上前額頭抵在他額頭上, 據說這樣測得的溫度更精確些, 很好,已經退熱了。 齊恒望著近在咫尺的兩片朱唇,正琢磨要不要親上去, 徐寧卻已然分開, 走了個胡旋舞的步態,翩躚而去。 臨了卻朝他嫣然一笑, 顧盼生輝。 齊恒:…… 這回可真是自作自受,誰叫他先耍人來著?唉,悔之已晚。 玩鬧歸玩鬧,夫妻倆晚間一起用膳時,已然和好如初。 徐寧說了文思遠無法應招一事,讓齊恒差人去溫家送個口信,另聘嚴師。頭一遭辦事就無功而返,她覺得怪丟臉的,誰知道徐馨愛惜面子甚于里子?這么好的工作機會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