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 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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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如浪潮淹進耳朵里,涌到喉口,鼻腔,無力感直擊骨骼,她很久很久都站不起來,仿佛自己真的被遺棄,多年來的噩夢成真。 手機一直亮屏,她記得自己手忙腳亂地撥打出號碼,五個,十個,都沒有回應,都石沉大海,她的臉逐步疲弱蒼白。 不聲不響地結了婚。 無視她的難過,憤怒,絕望。 明明有能力,還是把她孤零零地拋在這。 為什么一面好像需要她的樣子,一面又要這樣對她。 她有很多想問的,想確認的,她還想垂死掙扎地尋找一點意義,還想抓住點什么。 抓住什么。 外界的動靜都成虛無,她的意識零零散散,四處都是黑暗,現實和夢境交替,什么也看不清,她回身,開門,原路返回地往下飛奔。 眼前是看不到底的階梯,她盲目地奔逃摸索,碰撞,跌倒,再爬起。 大腦是空白,世界敲下靜音,她的理智和感官全被剝奪,一個勁兒向前沖,看見晦暗里一抹亮色,猛地抓住扶手急剎。 …… 居民區早就提議在樓道裝燈泡,裝到現在也沒提趕上進程,晚上出門的大都配備手電,或者干脆摸黑。 坐階梯上大半天,靳邵不知被幾道手電筒射瞎眼,他來脾氣,開手機手電,誰射他他就射回誰。 出于什么原因,他一時沒有挪動離開的腳步,就地坐下,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放任亂麻的思潮攪得更糊涂。 靳邵還納悶的是,他都萬全準備了,還沒有人拿手電來射他,樓上樓下都挺安靜,雞鳴犬吠都隔得很遠,最清晰的,當即就能感知到的,也許是不遠梢頭嘶啞的蟬鳴,或是身后忙亂倉皇靠近的喘息和腳步。 當他回頭,神經重新接回腦子里的時候,已然對上那么一雙灼亮的眼睛,惶恐,愕異,又莽撞地沖進他懷里,他防不及防地擁住一個單薄身體,兩道被手機燈斜在地面的殘缺影子連連向后踉蹌。 “黎也?” 靳邵抓穩她后背,她第一回,以依賴的形式緊緊地環扣住他脖頸,卻什么也不說, 他駭異無措地一下又一下輕拍她的背,揉她的腦袋,耐心地問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她說不出話。 “哭了?”他又問。 她不答,也沒哭,哭不出來,只是茫無頭緒地跑下來,在黑暗中看見他不曾遠去的背影的那一秒,酸疼直漫心口,難遏抑地室顫,攥住他背部薄薄的衣料,用力地卷起,指骨發白。 靳邵煙都掉地上了,手機也胡亂砸向了哪里,懷里的身體還在顫,瘦削的脊背起起伏伏,他只感受到她零碎壓抑的崩潰情緒。 “我媽結婚了?!?/br> 不知過了多久,她凌雜的氣息平定,抬起悶紅的臉,聲嗓低啞,“我什么也不知道,就被扔在這里,像個傻逼一樣等她?!?/br> 她想笑,但這個表情笑得太難看了,麻木地抓著他的手臂滑下去,他也順應地下蹲,歪頭看她的臉,像在確認她真的沒哭,但一副失魂樣子還不如哭一頓。 不像發泄完終于平靜、解脫,而是把難過的東西埋進更深的地方,填土,壓緊,連呼吸都是虛弱的,安靜地如一片枯樹落下來的殘葉,失去生機。 黎也坐在最后一級階梯上,閉眼,再將臉都埋進掌心里,靳邵凝了凝神,去撿手機,又點上一根煙,陪她坐著。擱在一邊的手機聚起光亮,倆人都陷在幽深的暗光里。 “我都記不清我媽走了多少年?!?/br> 黎也聞聲看他時,他將腦袋低下了,頂著沉甸甸的話音,極不自然地張口說那么些話,“也,想象不出她現在長什么樣了,家里只有她和靳勇的結婚照?!?/br> “但我挺想再看她一眼,一眼就行?!?/br> 他不習慣,實在沒有什么分享欲,都這么過來了,回首往事也顯得自己有病,吐一個字都硬頭皮。 黎也淡淡看著他,心慢慢靜下來,階梯逼狹,他們貼挨著坐,視彼此為靠實的臂膀。 有些執念很可悲,但不一定是壞事,像他這樣說:“這個世界太大,有些人找不到,就只能等?!?/br> 那個破旅店,開得人見人笑,他盡數收下,盡數作耳旁風,黎也也好奇為什么,卻又隱隱猜到過,直到今天從他嘴里聽到。 是,為了等。 讓她能以任何身份踏進這個家。 “但她不會回來,我知道?!?/br> 呼出的煙霧往前沖,消泯在半空,醇厚、伴有淺淡苦澀的煙草味融在吸進鼻腔里氧氣中,“她現在應該過得挺好,我就是她人生一段污點的證明,是她可能都不會想起的人?!?/br> 黎也看出他早就釋懷,心里有定數,堅持到現在,不是因為依然期待,他說:“還是得有個心靈慰籍,不然人還怎么活下去?!?/br> 心理慰藉,自我催眠,確實也是這樣。 人總要給自己一點盼頭,虛構的也好,不然這條路那么長,那么難,要怎么走下去才好。 黎也一直覺得,和秦文秀無論相隔多遠都有一條線牽著,她在臆想中不斷為這條線加粗、加固,讓它看起來無堅不摧,所以不管發生什么,她都能騙自己靠著這條線走下去。 可崩斷也沒有多么轟然,只需要她走出自我欺騙,面對那個最大可能的殘酷現實,就會破裂,碎成一地渣。 她崩潰的點興許也在于那一瞬間,不知道要怎么再欺騙自己,怎么再走下去。 所以恓惶,惝恍,手足無措,在轉角看見他的那一秒,黎也說不清自己什么想法,可能什么也沒想,就是抓住,抱住,讓那時的跼蹐不安有個暫時的落點。 “我以前有段時間愛上網,發牢sao?!?/br> 他的聲音也在她片刻的安定里變得悅耳,沉靜寬心,她可算回應,輕聲:“什么牢sao?” 靳邵丟煙,踩滅,味兒散走才看向她,回想了一下某句記憶深處的臺詞,說出口時板正得有點好笑:“我說,‘人要什么都沒了,還活得狗屎一樣,像在世上湊數的,還不如死了算了吧?!?/br> 黎也點頭,還嗯了一聲。 “你嗯什么?” 黎也說:“還好你活著?!?/br> 又把他氣笑,他叫她沒好話就別打岔。 “那時候有個人回我說,你一定是太累了,”靳邵說著站起來,撫著黎也的肩單膝跪在她身前,“應該試著放空自己,可以想想明天吃什么,做什么,或許陽光正好,天氣晴朗,也可能下一場清曠的雨。至少你還能夠期待這些,就不算太糟糕?!?/br> “大概是這意思,還有挺多我記不大清了?!?/br> 她低頭,他揚頭,四目相接,他看到她眼底幾秒閃過的猶疑,訝然。 “怎么了?”他問。 黎也搖搖頭,笑,“那些話對你有用?” “有點用吧?!苯坌φf,“我那不現實里快死透了,上網找點存在感?!?/br> “挺好?!崩枰采毂蹟堊∷?,下巴架在他肩頭,嬉怡說,“我聽到了?!?/br> 第51章 秦文秀的電話一晚沒通, 信息也沒影兒,黎也以為她會毫無征兆地失聯,像那些被動冷戰的日子, 這通電話就在翌日清晨回過來。 周一, 黎也套上t恤長褲, 校服不好看是一回事, 夏天不散熱, 她把褲腳折得高高的, 一只耳朵接了mp3的耳機,聽英文慢調歌, 另只耳朵聽電話。 “昨天那么晚給我打電話?什么急事?” “什么急事到現在也不急了?!崩枰卜_筆記本里寫滿日期的一頁,劃掉今日, 聽著秦文秀數落她話嗆人,手機扔一邊,拉緊背包拉鏈,架上肩頭。 再聽見這道久違的聲音,她竟出奇地沉靜,無波無瀾,不再動蕩,也不再迷惘,甚至不想多說,多問。 “我平常上班也忙, 接不到電話, 你有事兒多發信息, 我看見就回了?!?/br> 歇心了聽她說話, 黎也發現居然是可以聽到些急躁的,像急于將雜事應付。什么東西已經變味, 她遲遲發覺,她們之間的聯系開始不太長,倉促果斷,聊不到兩句話,秦文秀不再同她嘮叨,興許是懶,興許覺得那不重要,只要她事少。 事少。黎也笑了笑,“沒什么事,我瞎摁的?!?/br> 黎也敲了敲秦棠的房門,喊她起床,自己先下了樓,步調輕盈松快。 盒蓋上筆記本那一刻,腦子就一個念頭。 這個學期僅剩下兩個月不到。 而她不再期待了。 手機里另外有消息,黎也邊回邊下階梯,兩只耳朵塞著,低頭的余光中瞧見暗影,她才定住腳,冷不防被洗了眼睛。 藍白配色的校服,說不出多難看,版型和布料影響,完全壓住了它其實還挺規整的設計,但不知怎么的,黎也每回見靳邵穿校服都有種比夾克還裝的即視感,衣冠濟楚,又假模假樣。 特別把她的包挎自己肩上,那個感覺蹭一下就上來了,清純男高,真實一點的評價就是——看著很聰明的二百五。 自行車每過一段時間就需要補輪胎氣,不然騎著吃力,本來昨天要補,忙里忙慌地也忘了,黎也不想踩那么一段路累成狗,坐了靳邵的車。 到千里香餛飩店,靳邵拉她坐下就開始商量:“這學期應該不走了,我早起上課等你,車就擱那兒吧?!?/br> “好?!?/br> 靳邵狐疑瞇眼,“這么干脆?” “干嘛?”黎也拿了他的手機玩蹦球,斜他,“跟我客氣客氣?” 指腹有糙繭,隨便在她脖頸磨磨就發燙,“還以為你堅持跟我玩點藏的?!?/br> “我也不跟你玩飄的?!崩枰部s縮脖子,這天氣也不知道他要熱死誰,“讓老馬知道,咱倆都不好過?!?/br> “那有什么?!彼徽?,“咱倆就演一出苦命鴛鴦?!?/br> 黎也終于通了一關,關卡被靳邵閑來無事就刷刷,到挺后邊兒了,她才把技巧摸清楚,通關不容易,欣悅得眉眼都揚起,手機丟回,說:“有多苦命?” 兩碗餛飩上桌,頂上架著風扇,熱氣四散,旁邊有人在看,但如今倆人誰也不會在意,默契地裝不熟,也默契地大大方方。 “像電影里那樣,被拆散,然后分開個幾年,天涯各一方,感動人心的那種?” 靳邵臉色果然差了,把她臉擋回去,“別逼我在這堵你嘴?!?/br> 她埋頭,勺子在碗中攪,嘴角勾起弧度,眼里不帶一絲笑,然后慢慢、不被察覺地撥開蔥花,舀起一個送進嘴里,神情不屬地嚼。 - 居民樓樓下的自行車沒多久就歇扁了半個胎,浮一層細灰。 倆人上下學都在一起,周圍人基本深悉,彼此傳言,興過一陣浪,又悄沒聲兒地回歸尋常,變成偶爾看見能嘴兩句的八卦。 平心而論,他倆在學校相處挺低調,比起談情說愛,黎也正經搞學習的時間占比高,靳邵無聊就陪她,漸漸都會完成作業——要么抄她的,要么煩她一會兒讓她教。也不會再跟李聰他們逃課,老老實實的,娛樂就是打打籃球睡睡覺,學生是挺有學生氣兒了。馬淮波還曾因此欣慰,一月不見,以為他終于被雷劈成愛因斯坦,來一次小測考就徹底對他死心了。 他腦子不笨,成績差完全是因為學得少,最上進的時候是為了每回能給他媽看個好成績,休學那一年基礎就廢了,后面也沒想過撿,近兩年完全往另一方面想通了。 黎也問他,他就說他會的多了去了,以后做什么不得做點出息。 到新一周周六,黎也下午值日搞衛生,靳邵邊跟在她身后幫倒忙,邊想晚上去哪兒吃飯,他每周就盼這時候——調整了夏季課表后,早讀和晚修,一個往前挪,一個向后推,每天的時間都被堵得很滿,倆人沒有太多獨處空間。 就連下午回旅店寫作業,黎也都耗到七點多才被靳邵強行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