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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他非要為我守寡 第54節

    直到這時,他才肯接受心中那不好的猜測,她真的走了,趁著他療傷的時候拋下他了。

    黑霧從天而落,砸回院子里,重燭神情陰沉地從黑霧里走出來,狠狠一腳踹在堂屋的廊柱,整個屋子都在他的憤怒中顫了三顫,房梁上的積塵簌簌地往下掉。

    為什么?!雖然最開始是他威脅她留在這里為他釀五毒酒,但他以為這么久以來,他們的關系已經改善了很多,她怎么能一邊對著他笑得那樣真誠,轉頭就棄他而去?

    難道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讓他放松警惕?

    重燭坐在門檻上,望著天邊隱沒的日光,委屈,憤怒,不安,種種情緒交織在心頭,幾乎要將他的心臟脹破,他恍惚聽到了一聲瓷器碎裂的微響,心頭泛起細密的刺痛來。

    這痛讓他止不住顫抖,蜷縮在門廊下,額上滲出冷汗。

    為什么要丟下他?她怎么敢就這么逃走?她逃不掉的,就算逃出霧隱山,就算踏遍九州四海,掘地三尺他也會重新找到她的!

    重燭捂住心口,滿腦子都是找到她后,要造一個鐵籠子,如何鎖住她的四肢將她關起來,讓她再也跑不了。

    直到一陣撲棱棱的翅膀扇動聲從耳畔擦過,一只麻雀嘴里叼著一張布帛從屋子里飛出來,丟在他腳邊,隨后飛落到旁邊的欄桿上,歪著腦袋來回看他。

    重燭眼下恨屋及烏,暮霜在時,他還會給這些聒噪的小東西一點好臉色,現在她不在了,他怎么看它們都覺不順眼,兇狠地齜出毒牙將它嚇跑。

    過了一會兒,他才注意到那片布上有字跡,重燭撿起布片,展開來看,上面留著幾行娟秀的小字,是暮霜寫的。

    她說,他的傷還需要一味很重要的草藥,這藥霧隱山中沒有,只有東蘅山才有生長,她出去找了,很快就能回來,叫他若是醒了,就在家里等著她。

    重燭眨了眨眼,心頭繚繞的委屈和憤怒,滿腦子的鐵籠鐵鎖都一下煙消云散了,心口里的刺痛也瞬間緩和了下去。

    她沒有棄他不顧,她是為他尋藥去了。

    重燭撫摸著布上的字跡,“東蘅山?”這在哪里?看名字是在東邊,看著就很遠,她一個人怎么敢去那么遠的地方?

    他既然知道了她在哪里,又怎么可能老實在家里等著,重燭將布片塞進懷里,當即動身出了霧隱山,一路打聽著往那東蘅山找去。

    東蘅山是一個靈氣充裕的地界,自然人氣也旺,山上有修仙門派坐鎮,山下有城池環繞,日出時炊煙裊裊,日落后燈火煌煌,和冷清的霧隱山截然不同。

    重燭找到暮霜的時候,她已經成了那東蘅派新入門的一個小弟子,穿著東蘅派青綠色的宗門服飾,懷里抱著一籃新采摘下來的草藥,從藥圃園中走出來,對等候的男子揚起笑臉,說道:“師兄,讓你久等了?!?/br>
    她的臉龐在春日的陽光下,光滑白皙得像是上等的羊脂白玉,烏發如緞,唇紅齒白,清澈明亮的眼瞳,盈著太陽的光輝,整個人漂亮得過分。

    暮霜從小時,便被她的毒修師父當做藥人試藥,身上毒素沉積,遍身都是毒斑,就連她親生的爺奶都不想認她,重燭一開始便是被她身上散發的毒素所吸引過去,才會被她捉住。

    他吸走了暮霜身上的毒素后,她身上的毒斑漸漸消散,展露出底下被遮掩的真容。

    重燭日日對著她,并不覺得有何不同,但從那一個被她喚作師兄的男子流露的表情來看,暮霜現在的這副容顏,很令他心旌搖曳,那雙眼珠子都恨不得落她身上。

    重燭纏繞在濃密的枝葉間,一口咬住一片葉子,磨了磨瘙癢的毒牙,聽那師兄醉翁之意不在酒地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暮霜卻還乖乖地眨著眼,一臉專注地盯著他,聽他說話。

    他一想到她那雙眼睛里,現在裝著另一個男人的身影,心口就又酸酸澀澀地刺痛起來。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沖出去咬那色胚一口時,便聽暮霜催促道:“師兄,這藥采下來,藥性就開始流失了,你不快點拿回去給長老,長老一會兒怪罪下來可就不好了?!?/br>
    那師兄猛地拍了一下額頭,歉意道:“都怪我,一和師妹說起話來,便忘了時辰,我先將草藥送回去,一會兒回來,師兄帶你去山下鎮子上吃好吃的?!?/br>
    暮霜余光瞥了一眼不遠處簌簌搖動的樹冠,連忙擺手,“不用了,我還有些別的事務要做,恐怕沒時間出去?!?/br>
    “新入門的弟子雜七雜八的事務是要多一些,不過你能分得這么多事務,說明師父器重你,師妹要是忙不過,我也可以為你分擔一些?!?/br>
    暮霜委婉推拒:“師兄是長老親傳弟子,事務只會更多更重要,我怎敢用這點小事勞煩師兄?!?/br>
    那師兄立即不贊成道:“霜師妹的事,怎么能算是小事?今日本可以派別的弟子來取草藥,我卻還親自跑這一趟,就為了能和師妹多說幾句話,師妹你明白……”

    暮霜低頭看一眼藥草籃,驚道:“師兄,你再不快些送回去,這藥花便要枯萎了?!?/br>
    師兄悚然一驚,也低頭看了委頓的藥花,才吞下未盡的話語,急匆匆地離去。

    暮霜松了口氣,轉身往藥圃外的樹林中走來,在外緣的幾棵樹下張望,小聲喊道:“重燭,是你嗎?”

    樹冠上沒有回應,她就一棵一棵樹找,找了好幾棵都沒能找到小黑蛇的影子,才揉了揉仰酸的脖子,嘀咕道:“難道是我看錯了?”

    她轉身欲走,一道黑影從一片濃密的樹冠上倏地竄下來,落地化作俊秀的少年郎,哼道:“才找了三棵樹,就不找了?”

    暮霜聞聲回頭,高興地朝他跑過去,“真的是你,那我剛剛叫你,你為什么不應?”

    重燭腦子里還是她和別的男子嬉笑聊天的畫面,不悅道:“難道你叫我,我就必須得應嗎?”

    暮霜看出他心情不佳,眉眼間的笑意也落下去,沮喪道:“好吧,你看到我留下的話了嗎?我不是叫你在家里等我嗎,你怎么跑來這里了?”

    “我只是等著,還能等到你回去么?”重燭冷笑了一聲,從懷里掏出那片布帛,扔到她手上,“說什么為我找草藥,你就是這么同人‘師兄,師妹’地找的?”

    暮霜抓住那張布帛,解釋道:“青燈藤是東蘅山的特產,所有的藥苗都被東蘅派獨占了,我只有加入宗門,才有機會接觸到藥苗,那位師兄是東蘅派長老的親傳弟子,負責新入門弟子的日??夹?,我不能得罪了他,否則一月后的門內考核,要是落選,就不能被調派去青燈藤的藥圃?!?/br>
    重燭想到她方才端著笑臉應付那師兄的模樣,心口又是一陣陣刺痛,抓住她的手腕道:“我不要那什么青燈藤了,你現在就跟我走?!?/br>
    “不行!”暮霜一把抱住旁邊的樹干,“你的傷必須要青燈藤入酒,不然好不了的?!?/br>
    重燭扯不動她,只好作罷,“青燈藤在什么地方,我去偷幾株出來就是?!?/br>
    “青燈藤的藥圃看管很嚴密的,由長老親自照看,你本來就帶著傷,不能再去強闖?!蹦核词肿プ∷男渥?,軟聲細語地勸說,“那青燈藤現在還沒成熟,還需要三個多月才能采,重燭,你再耐心等我一段時間,好不好?”

    重燭與她一同留在了東蘅派中,平時只她一人時候,便化作人身陪在她身邊,幫她做些粗重的活,看她為了通過考核,被選調進青燈藤的藥圃里,徹夜點燈地背記那些繁復的藥理。

    要是有人來了,他就變回原身,躲進地縫里。

    重燭把身上的氣息隱藏得很好,一直無人發現,就連那常常往這里跑的師兄都沒能察覺。

    這一日,那師兄又找了借口前來,重燭不得不變成小蛇躲起來,他透過藥圃的土縫,看著對方在暮霜身邊打轉,從袖子里掏出一支纏金絲的棠花簪子來,向她獻殷勤。

    “師妹,我今日下山巡視外門的藥廬,在街邊一眼看到這支簪子,就覺得它戴在你頭上一定很好看,我為你戴上試試?”

    暮霜急忙往后退開幾步,連番推拒,“師兄,這簪子貴重,我不能收?!?/br>
    那師兄跟著她的腳步踏上前,正色道:“也算不得多貴重,我說你能收便能收?!?/br>
    暮霜擋開他想要撫來發髻上的手,為難道:“簪子這種私物,師兄應該送給自己心儀的姑娘才是。 ”

    那師兄正急于捅破這層窗戶紙,當即追問道:“我日日尋遍了借口,都想來此見一見師妹,師妹怎會不知,我心儀的姑娘,究竟是誰?”

    重燭聽見這話,腦子里轟隆一聲,將暮霜先前的叮囑都忘了干凈,一溜煙從土縫里竄出去,彈射而起,朝著那男的手腕一口咬去。

    暮霜只見一道黑影閃過,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把將它攬進懷里,脫口而出道:“師兄,對不起,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在她懷里掙扎的小蛇倏地安靜下來,呼吸里都是她懷里溫暖清淡的馨香,她的心跳一聲比一聲急促,震動著他冰涼的蛇軀,讓他的心也開始急促地跳動起來。

    重燭渾然不知那師兄又說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何時離開的,他的耳邊都是她的心跳聲。

    過了好一會兒,暮霜才將他從懷里放出來,青綠色的裙擺從他鱗片上掃過,旋即飄遠。

    重燭急忙變回人身,一把將她拉拽回來,情急之下,他的力氣有些大了,暮霜跌進他懷里,兩人之間的距離陡然拉進,彼此那張通紅的臉,全都映入了對方眼中。

    重燭的目光細細掃過她的眉眼,明明從她的反應中,已經窺見了答案,卻還是張口問道:“你有心上人了?那你的心上人,是誰???”

    暮霜詫異地抬眼,抖動的睫毛下是她如春水一樣流動的眸光,惱怒道:“你不知道那就算了?!?/br>
    “不能算了,我就是想知道,在你心上的那人是誰?!敝貭T一手扣著她的腰,另一手抬起來,指尖輕輕落在她透出紅霞的臉頰,“阿霜,是誰???真的不能告訴我么?”

    暮霜被他撫得瞇起眼睛,眼角有濕潤的光芒閃動,不知是在抱怨他,還是在回答他的問題,輕聲道:“重燭……”

    重燭的心便在這兩個字中越發激烈地跳動起來,陽光在他眼中暈出了朦朧的影,他的目光往下,落在她吐出他名字的唇上。

    耳畔有裂玉之聲,叮叮當當,宛如一曲驚心動魄的弦樂,在他身體里奏響。

    重燭心中的刺痛又起,在那顆心臟心花怒放地躍動時,又有鉆心刺骨的疼痛在不斷撕裂著它。

    陽光開始斑駁,周圍的一切景象都開始崩毀,重燭強忍著心中的痛,緊緊抱住懷里的人,在她輕輕垂下纖長的眼睫時,低頭俯下身去。

    再等一等,不要醒過來,不要醒!

    夢境徹底崩裂,重燭驀地驚醒,抬手按住劇痛的心口,翻身吐出一口鮮血。

    一場睡夢,胸腔里的魔心又崩裂了數道,細密的裂痕像是蛛網裹在他心上,好痛啊,重新長出血rou的心臟,確實好痛。

    紊亂的魔氣在身體里橫沖直撞,燭龍影最后的話語就像詛咒一樣在他耳邊回蕩,“執迷不悟,你會后悔的!”

    后悔嗎?

    重燭頹然地躺回去,抬手撫摸自己不斷溢出血來的嘴唇,無聲地笑起來。

    若是找不回曾經的那些委屈,憤怒,不安,嫉妒和歡愉,他才會后悔。

    第60章

    魔心無情, 其實是不會做夢的,重燭當初選擇了拒絕燭龍影修復魔心,任憑自己的魔心被七情侵染, 生出裂痕, 現在便不會后悔。

    但從石頭之中長出血rou的過程實在太漫長了,他的七情復蘇的過程也太漫長了, 魔心中的力量還在拼命地抑制他七情的復蘇, 就像之前一樣, 試圖用沸騰的殺念來遏止他心里的其他情緒。

    重燭偶爾會失控, 被魔心中的殺念完全裹挾, 陷入一種狂躁的殺戮之中,再從這種殺戮中體會到擁有隨意掌控他人生死,至高無上的力量的快意。

    這種快意實在太令人著迷, 能讓人甘愿舍棄一切去追逐它。

    重燭每一次從這種快意中掙扎出來時,都像是經歷了一遍生死,他有時候也會想,何必呢?何必要這么痛苦呢?就像年少時那樣,無情無畏,一心只追求力量又有什么不好?

    隨之,心中又會有一處柔軟的地方告訴他,這樣真的好嗎?無情無畏地活著,當真算是活著嗎?

    他的母親和暮霜都在心中那一處柔軟的地方,堅硬的魔心永遠無法共情她們的喜怒哀樂,只會傷害她們。

    每當想到這里,他迷失在力量中的心神又會被堪堪拉回來, 就像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將他從那種殺戮的快意中拉扯出來。

    他需要更多的情感刺激, 去與魔心對抗,但他不敢去見暮霜,他害怕自己再次失控,被魔心掌控去殺她。

    “點香,把香點上?!敝貭T擦去嘴角的血,躺回榻上。

    外間有人聽見了他的話音,掀簾進來,看了一眼已經歇了煙氣的香爐,室內的血腥味濃郁,讓他有些擔憂,“尊上,你要不緩一緩再入夢吧?”

    重燭閉著眼,沒有動彈,又重復了一遍,“點上?!?/br>
    玄清暗自嘆息一聲,走過去揭開床頭的香爐蓋子,換去燃過的香灰,重新倒入新的研制過的相思豆粉末。

    這些相思豆是尊上交到他手里的,讓他研磨成粉,制成焚香,他起初不明白是為何,如今明白了,這些相思豆可以令尊上入夢,也能在他失控之時喚回他的心神。

    因為重燭幾次失控的殺戮,魔宮之中幾乎沒有人了,就連魔族長老們都逃出了無垠山去避難,偌大的魔宮死寂得像是一座墳塋,看不見一個人影,也無人點燈。

    只剩下玄清還愿意留在這里。

    玄清將點燃的香爐重新安置回床頭,裊裊的白煙飄逸出來,沉入床榻之人的身上,消失于他的呼吸之間,重燭緊蹙的眉心松開些許,神情逐漸放松,但過不了多久,又會重新染上痛苦之色。

    他不能去見暮霜,便只能借助著夢境,讓自己盡快尋回曾經失去的情感,重新長出一顆有血有rou的凡心來。

    玄清實在不忍見他這般模樣,放置好香爐后,便化作小蛇,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魔界愁云慘淡,人間卻正是春日芳菲之時。

    一夜之間,迎春花便從各處冒了出來,鋪滿了屋舍墻角,暮霜起來時,正聽著燕歌吩咐人將那些討厭的花草全部鏟了,自從經歷過重燭當初被迎春花寄生一事,她便見不得這種花,每每看見,必要將它連根掘起。

    暮霜剛推門出來,便又被燕歌推回屋內,說道:“外面塵土飛揚的,你等會兒再出去,先吃早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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