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非要為我守寡 第43節
錦施從暮霜的身體里醒來時,那一支桃花枝立刻出現在了她手里,她不能有一點點的遲疑,不能給重燭一絲一毫辨認出她不是暮霜的機會。 所以在睜眼的第一時間,看到他俯過身來,朝她伸手過來的時刻,她便握緊了那根桃花枝,用力地刺進了他的心口里。 一定要殺死他,一定能殺死他…… 錦施盯著那根桃花枝,握住自己顫抖的右手,在心中祈求著春辰神君的神力能將他徹底殺死。 她手腕上那一圈墨黑色的咬尾蛇手鐲隱隱發著光。 護心鱗在這一只手鐲里,重燭對暮霜毫無防備,被桃木刺入心口之時,它已來不及去回護它真正的主人。 重燭抬手去拔心口的桃枝,那桃枝在他手中忽然逸散,散做無數青綠色的光點沒入他的血rou之內,抬起陰冷的眼眸死死地盯著她,問道:“暮霜在哪里?” 錦施眼睜睜見那桃花枝消散,而那魔頭雖然受了重傷,卻不像是會立刻死去的樣子,她眼中的希冀終于徹底化為灰燼,徒勞地癱回榻上,失聲笑起來。 春辰神君,果然又騙了她。 不過,被騙了就被騙了吧,反正她也從落塵淵中逃出來了,與其在那成山的廢棄物里,最終變成陰暗丑陋的怨靈,還不如死在人間呢。 錦施一想到那只山雀會代替她永遠囚在那里,便也不覺得自己吃虧了,她抬手指著天上,偏頭譏諷地看向重燭,咯咯笑道:“不就在那里嗎,你去找她呀?!?/br> 重燭皺了皺眉,偏頭吐出一大口鮮血來,有什么東西在他心臟里迅速地生根,撕裂開心臟,順著血管往外蔓延。 明顯超脫于人間的神力在他經脈里橫沖直撞,重燭的魔氣潰散得更加厲害了,連人形都維持不住,下半身化作了蛇尾。 蛇鱗底下不斷地鼓起來,像是活物在里面竄行,終于,一大片蛇鱗被從下方頂翻開來,破開的血rou里,探出一根植物的根須,扎入裂開的地板之下。 痛苦扭動的蛇尾掃過大殿,轟隆隆的聲響中,傾塌的斷壁碎成了灰燼。 錦施手腳并用地縮進床角,被他恐怖的蛇身嚇到,但每當那蛇尾掃過時,都會避開她所在的地方,即便有倒塌的梁木砸下,也會被她身上的一重半透明的蛇影擋去。 錦施后知后覺地發現了腕上的那只黑色的手鐲,“呵”地笑出來,不過是一只膽小怯弱的山雀,憑什么能得到這么用心的對待? “原本該被這樣對待的人,應該是我才對,是我?!彼?,仰頭看向那個在魔霧和塵土中掙扎的龐大影子,又笑起來,“沒關系,反正你都要死了,抱著你的山雀去死吧,死在人間,永遠也無法歸位!” 錦施起身,從床上跳下去,想趁亂逃走,去救自己母親,可她剛走出幾步,身子驀地一僵,身體里面似有另一股力量在與她抗爭,手腳變得不受她控制起來。 暮霜,是她! 她想來奪回她的身體了。 不可以,絕對不能讓她回來! 錦施拼命地試圖占據住這具身軀,可仍有另一個魂魄試圖控制它,她的眼睛在不受控制地流淚,轉動過視野,想要去看被濃綠覆蓋住的身影。 “重燭……” “阿霜?!敝貭T聽到了暮霜的聲音,她還有意識。 春辰神君那能令萬物生發的神力從重燭破開的血rou里逸散出來了一些,很快便有一些植物從地縫里生根發芽,飛速成長,郁郁蔥蔥的綠色眨眼間便爬滿了這一片廢墟。 重燭壓不住體內的神力,不斷有根須從他的血rou里破出來,扎入下方的土地,將他捆束在了一片藤蔓之下。 巨大的動靜引來了魔將,眾人看見枝葉覆蓋下的龐大的蛇身,躊躇著不敢靠近。 司墨被眼前的變故驚呆了,旁邊那魔修的話音才將他震得回過神來,他手足無措地抱著暈過去的桑蓮,啪啪抽他的臉,大喊道:“你快醒醒啊,都這個時候了,你怎么還睡得著!” 桑蓮半邊臉都快被他抽腫了,終于渾身一抖,醒了過來,睜眼還來不及呼痛,先倒抽一口涼氣。 他就暈過去一會兒,天山怎么都快變森林了?連迎春花都開了。 剛這樣想完,便聽見轟動一聲,一片綠意被魔氣沖開,露出下方傷痕累累的蛇尾來,那蛇尾帶著淋漓的鮮血飛快朝桑蓮卷來,將他拖進了斷壁之上肆虐的藤蔓里。 司墨被嚇得一個機靈,站起身來,糾結片刻,也跟著鉆了進去。 桑蓮被蛇尾暈頭轉向地拖進去,重燭帶血的手掌卡到他脖子上來,一雙快要豎直的蛇瞳盯著他,說道:“阿霜的魂魄……” 桑蓮偏頭一看暮霜那身不由己的樣子,便猜到了,他還是第一次近距離面對重燭這極具壓迫力的蛇軀,尤其是那一雙豎瞳,看得人心驚膽戰,忙結結巴巴地應道:“有、有辦法?!?/br> 那本手札后面記載了解法,虞山劍尊的魂被引了回來,重新回到身體里,但這本札記的主人也為此耗盡心血而死,所以才會有后來誅滅人間所有附魂草這一事。 重燭胸膛上濺出一片鮮血,又有根須從他身體里破出來,在徹底化作蛇身被根須拽落下去之前,將桑蓮甩到暮霜那里去。 桑蓮身上沾了他許多的血,也顧不上重燭的安危了,試圖扯開藤蔓往外走,“還需要那些帶回來的東西?!?/br> 魔氣將外面的東西卷進來,送入他手邊。 司墨跟著魔氣找進來,剛冒出頭,就被桑蓮劈頭蓋臉地吩咐道:“快,去把她按住,別讓她跑了?!?/br> “誰?花娘子嗎?”司墨一臉懵,看了一眼不遠處行動怪異,一會兒試圖往外走,一會兒又退回來的人,也發現了她的異常,連忙過去抓住她。 待她回過頭來時,司墨愣了一下,“等等,你是花娘子么?我怎么覺得你樣子變了?” 暮霜張了張嘴,“司郎君……” 但她的意識很快又被另一個人壓制下去,春辰神君的神力都用在對付重燭了,她才能找到一點機會,她的魂魄還被禁錮在錦施身體里,只有意識能通過魂花,短暫影響到自己的身體。 錦施控制住身體,立即掐訣想要劈開司墨,但奈何她一時片刻還沒能熟悉這具身體,無法順利運轉體內靈力,只好張開嘴,一口咬在她拉住自己的手上。 司墨疼得“嘶”了一聲,此時也來不及想別的,先從旁邊扯了一根藤蔓來將她捆住。 桑蓮顧不上那邊的情況,他從重燭帶回來的那一堆東西里找了半天,終于翻找一株被封存在盒子里,經過炮制風干過后的附魂草,照著手札上的記載,將它碾磨成粉。 “心頭血,心頭血?!鄙I徦樗槟钪?,轉頭四下尋找,不知什么時候,周圍的動靜已經安靜了下來,肆虐的藤蔓和草木幾乎掩蓋了所有。 他找不到重燭的身影,只能低頭在自己身上找了一塊新鮮的血rou出來,仔細辨認了一下,確定這是先前從重燭心口飛濺出來的血rou,將它丟進了藥臼,忍不住擔憂地想,重燭的心臟都碎了,還活得了么? 禍害遺千年,他起碼還得再活個五百年吧?應該沒這么容易死。 桑蓮定了定神,照著手札上的記載揉制出了一枚引魂香,點燃送到暮霜的面前,司墨在旁邊聽著他搗鼓時的碎碎念,也明白了過來,眼前的花娘子大概是被人奪舍了。 他看著那一塊暗紅色的東西,懷疑道:“也沒有煙,也沒有香氣,什么都沒有,你確定這能引魂么?” 桑蓮立即為自己正名,“我可是醫仙圣手,就算有問題,那也不是我的手法有問題,而是這札記上記載得有問題?!?/br> 他說是這樣說,但心中不免還是有些忐忑,以煉制過后的附魂草,加上她最牽掛之人的心頭血,為她指引一條回來的路。 這是虞山那對癡情夫妻驗證成功了的,如果暮霜沒能回來,那只能說明,咱們尊上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桑蓮沉吟道:“你和她關系如何?上回你受傷時,我看她挺在意你?!?/br> 司墨揚起下巴,驕傲道:“我和花娘子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一起經歷之事可稱刻骨銘心,關系自然非同一般,當初我第一眼見到她時,便覺得我與她乃是命中注定的緣分,這種感覺你一定無法理解,非得親自感受才知其中滋味?!?/br> 司墨說得倒也不是假話,當初第一次見她從天而降時,他的確有過一瞬間這種微妙的感受。 桑蓮連連點頭,“那好,如果不行,等會兒再用你的心頭血試一試?!?/br> 司墨沒反應過來,“???” 桑蓮反問:“不愿意?” 司墨立即道:“為了花娘子,我當然一百個一萬個愿意!” 兩人沒有再說話,都一起盯著暮霜的反應。 錦施嗤笑了一聲,并不覺得這兩個蠢貨真的能做出來什么有用的東西,但是漸漸的,她發現她竟能看見那一縷蜿蜒升起的薄煙了。 那煙升至眼前,消散在眉心之處。 煙氣從最開始的虛散稀薄,在她眼中逐漸凝視明顯起來,透出一種帶著血色的紅,但身旁的兩人似乎依然沒能看見什么,錦施看那煙氣,也像是隔著什么。 她的身體漸漸動彈不起來,再次有了先前那種脫離掌控的感覺,錦施才陡然意識到,她是通過暮霜的視野看見的那個煙氣。 這具身體的五感在重新回到它原本主人的掌控中,暮霜的魂魄真的被這一縷香引回來了。 二重天,落塵淵中。 “跑了啊?!贝撼奖犙劭戳艘谎鄣瓜氯サ纳碛?,輕嘆一聲,唇邊勾起一縷輕松的笑意,“小雀仙,就算你回去,也只不過是徒生傷悲罷了?!?/br> 對付重燭耗費了他太多的神力,春辰不想再多余浪費神力,將錦施迷失在人間的魂魄再送回這具身體里,總歸她之前也說過,與其被囚在這里,還不如死。 在魂魄消亡前,她至少還能自由地看見人間的春色。 春辰從落塵淵中回到春神殿,一進門便看到等候在殿中的身影,故作意外道:“司命星君不在萬象星海中坐鎮,怎么有空來我這里?” 他攪亂了司命星君為小雀仙撰寫的命牒,春辰早就料到,一旦重燭死在人間,他所做的那些事,都將隱瞞不住,司命星君必定是最先發現的那一個,即便被押上凌霄殿,他也絕不后悔自己所做。 司命星君臉上卻不見慍怒,反倒起身朝他鄭重行了一禮,說道:“我是來感謝神君,順便也向神君賠罪?!?/br> 春辰神君唇角隱約的笑意落下去,眸中溢出些許陰霾,問道:“星君這話是什么意思?” 第46章 春辰神君似預感到什么, 但卻不愿相信。 他走到司命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與他敞開天窗說亮話,“如果司命還寄希望于那小雀仙使用讖文扭轉命數的話, 恐怕要失望了, 司命賜予她的讖文只能回溯人間的時間,影響不到天界, 方才, 我請那小雀仙的魂魄來了落塵淵中一游?!?/br> 落塵淵雖被天界之人視為臟污的下重天, 可到底還屬于天界的界域內, 讖文無法回溯天界的時間, 這就意味著,小雀仙在天界的這一段時間是無法再被改變扭轉的。 這一段經歷被固定了,即便她使用讖文回溯, 也永遠跨不過這個節點,回到更久遠的過去,她就算使用讖文回溯,也只能回溯到她的魂魄逃回下界的那一刻。 小雀仙從錦施身體里逃脫,重新回到下界的時候,重燭早就已經沒救了。 天山上風雪飄搖,迎春花在雪風之下兀自開得燦爛,從花兒傳回的信息中,春辰神君看到了那小雀仙哭著使用讖文的情景。 金色的輝光從她手心里爆開,和從前那兩次一樣,淹沒了周遭的一切,當她以為一切還可以重來, 滿懷希望地睜開眼睛時,第一眼看到的依然是風雪之中一片令人絕望的綠。 她心愛之人的身軀就掩埋在那些綠藤之下, 無數的根須從他的身體里穿破出來,將他的血rou當做了土壤,開出昭示著冬去春來的迎春花。 誰說今年的人間不會有迎春花了? 這不開得好好的么? 春辰神君牽唇一笑,轉眸看向司命,說道:“啊,果然不出所料,那小雀仙剛剛用了讖文,最后一道讖文就這么白白浪費掉了?!?/br> 暮霜的三道讖文皆已耗盡,她無力再改變任何事了。 司命星君頷首道:“正該如此,后面才是我寫給他們的,唯一的結局?!?/br> 人間,天山。 暮霜呆呆地看著眼前那開滿迎春花的墳包,淚從眼角無聲地滑落,怎么流也流不盡,她的指甲已經將掌心的生命線掐得血rou模糊,可依然改變不了結局。 怎么辦??? 重燭,我該怎么辦??? 蹲在旁邊的桑蓮和司墨并不知道這已經是她第二次睜開眼睛了,他們被她絕望痛哭的樣子嚇了一跳。 司墨看著她不斷掉落的眼淚,手腳都不知道該怎么擺,慌里慌張地問道:“這是怎么了???她的魂魄這是回來了嗎?” 那一枚引魂香已經燃完了,連灰燼都不剩下,桑蓮苦惱地抓了抓頭發,“你問我,我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