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治龍音
筐山,彭家堡。 唐醋魚鬼鬼祟祟地在里頭亂竄,打算找個好地方躲清凈,豈料還是在拐彎的檐廊給戴岳逮住。 戴岳一把揪住他耳朵:“好徒兒,你這是又尋了什么好去處?怎么不把為師也帶上?” 說著,他手用勁擰轉唐醋魚耳根子。 唐醋魚“哎喲”叫慘:“戴師傅,你輕點,我耳朵要掉了?!?/br> 戴岳冷哼一聲,xiele力,再一次逼問:“說罷,死小子,你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如實招來?!?/br> 自從聽說盜鬼為陸翊鴻所傷,唐醋魚心里擔心得要命,急得就像貓抓一樣難受,面上卻還要掩飾,故作嘻哈模樣,和戴岳插科打諢。 “戴師傅,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br> “少給我裝蒜,你那夜為何要監守自盜?” 唐醋魚了然地“哦”一聲,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嗨,原來戴師傅是在說這件事,”他攤手,“樹舌丹芝可是價值連城的好寶貝,我只要拿了它,隨便去黑市轉手一賣,以后的日子不就富的流油?哪里還用苦哈哈地當一個小學徒?受人奴役?” “戴師傅,你窮了一輩子,應該能懂我窮人見錢眼開的心思吧?” 戴岳抱臂瞧他,掀唇諷笑:“原來你是好高騖遠,為錢所迷,好小子,眼力見可真夠短淺的?!?/br> 唐醋魚“嘿嘿”摸后腦勺一笑,沒估摸準戴岳究竟是信還是不信。 此時,彭叁急匆匆地路過二人,戴岳橫臂一攔:“又發生何事?” 彭叁頓住腳步,面有喜色:“戴長老,舊人來訪,還帶了個名滿江湖的醫者來,說是能保住龍音師太的命!這下,我家幫主不用發愁了!” “舊人?”唐醋魚好奇:“誰呀?” “唐公子可能不認識,那人以前在彭家堡任職過,曾是大小姐的貼身保鏢,如今身處明玉山莊當副使……” 唐醋魚眼睛唰的一亮,大師兄來了? 戴岳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唐醋魚連忙收斂神色,“彭叁,我比較好奇那個夸大口揚言能保住龍音師太性命的醫者是誰?!?/br> 畢竟,連方圓神醫沒有了樹舌丹芝,都只能保住龍音師太的rou身,不叫她體內真氣亂竄,爆體而亡。 此間,冷香雪和彭虎都在為此事發愁呢。 “還能有誰?”彭叁道:“俗話說,北方圓,南張嬋,這名敢挑釁方圓神醫的醫者,可不就是百草堂的張圣手嘛!” 原來是她,那唐醋魚心下略安,張嬋從不夸夸其談,她說有把握,那就是真的有把握。 戴岳道:“走,我們也去前頭瞧瞧熱鬧去?!?/br> 此話正合唐醋魚心意。 彭叁:“我去將此事通報幫主,隨后也來?!?/br> * 庭院,人頭攢動。 彭家護衛隊聽說陳謂來了,都很激動,跑來跟他敘舊。 張嬋站在一旁,靜靜瞧他游刃有余地跟眾人寒暄。 銀杏嘖嘖稱奇:“沒想到陳公子在外頭這么受歡迎?!?/br> 張嬋淡淡道:“人情練達,不外如是?!?/br> 不多時,陸翊鴻來了,他走近拍了拍陳謂肩膀,面上帶笑,關切問:“我聽云錦說你受傷了?如今傷勢養得怎么樣?” 陳謂面露慚愧之色,彎腰拱手道:“承蒙盟主惦記,屬下一切安好,只是懷陵一行,屬下辦事不力,沒有做好監督之責,險些害所有同盟喪身陵墓,還請盟主責罰?!?/br> 他說著就要跪下請罪,陸翊鴻托住他臂彎,“你說的這是什么話?用火藥炸山是司瑕做的糊涂決定,你當時又不在場,怎能怪你?” 余了了彎眉慈目,微微一笑,道:“小僧還要多謝陳副使當日在懷陵的相救恩情,否則小僧怕是兇多吉少?!?/br> 那時,他們一行人初進懷陵,誤觸機關,陳謂第一個反應過來,以身試險,救他們脫離困境,這份恩情,余了了是不會忘記的。 陳謂道:“余師傅言重了?!?/br> 此間,陸翊鴻挑起另一個話題:“陳謂,我剛才聽彭一說,你帶了人來救龍音師太?” “不敢說救,只能說替方圓神醫分憂?!?/br> 陳謂微微側身,正想為陸翊鴻引見張嬋,一道充滿怒意的聲音傳來。 “小小女子,大放厥詞!簡直不知所謂!” 眾人循聲看去,一個眉心有川字紋的矮壯老頭疾步行來,正是方圓。 “你不知我醫術如何,怎敢妄言我不知所謂?實在可笑?!?/br> 張嬋可不是什么好脾性,一出口就是夾槍帶棒的冷懟。 方圓眼睛一瞪,顯見的生氣了。 陳謂忙和稀泥,緩和氣氛:“此事是我思慮不周,貿然就帶著張圣手上門來,實在不該,還望方圓神醫海涵?!?/br> 他有禮有節,方圓面色稍好,再大的火氣也消了一半。 彭虎正好來了,見了陳謂,一時又喜又厭,心中滋味復雜,嘴巴張合,最后只問:“陳謂,你怎么忽然來了筐山?” 這句話,可算不上歡迎。 不過大家都知陳謂與彭晴首尾,因此沒人在此刻不識趣地吱聲。 陳謂神情自若,進退有度,對彭虎這個昔年主顧依舊恭敬客氣。 “我來筐山接我師弟醋魚,正好張圣手也來了此地,我索性便與她一道上門來了?!?/br> 唐醋魚雀躍聲音響起:“大師兄,我在這兒!” 他一步叁蹦地跑來。 師兄弟打個照面,皆暗暗巡視對方,見彼此無恙,心中安定。 陳謂看向戴岳,唐醋魚忙介紹:“這是我戴師傅,天璣派二把手?!闭Z氣驕傲。 陳謂正色道:“平日里醋魚有賴戴長老教導,他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替他向戴長老賠個不是?!?/br> 戴岳上下打量陳謂一番,心中暗襯,比唐醋魚強的不是一星半點,儀表堂堂,氣度不凡,處事又滴水不漏,難怪短短時間連換兩個宗派都深受器重。 “陳公子不必客氣,醋魚是個機靈的小子,素日我派遣他做事,也算得心應手?!?/br> 陳謂輕輕一笑:”那就好。醋魚年紀還小,須得多多磨煉才是?!?/br> 彭虎不耐煩聽他們客套,粗暴打斷:“你兩少嘰歪這些有的沒的,我們趕緊說正事?!?/br> “陳謂,張圣手果真有辦法救龍音師太?” 陳謂正想說話,張嬋好笑道:“彭幫主,我人就在這兒,你怎么不干脆來問我?” 彭虎正要講話,輪椅“咕?!甭曧懫?,正是冷香雪推著龍音師太過來了。 “張圣手若真能保住我奶奶性命,香雪感激不盡?!?/br> 張嬋聞言轉過身,恰好與冷香雪對上視線。 冷香雪吃驚,“是你?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張圣手!” “冷姑娘,幸會?!?/br> 張嬋表情如常,微微頷首。 龍音師太無力地睜開渾濁的眸,瞟張嬋一眼,問:“香雪,你認識?” 冷香雪解釋:“奶奶,前兩日在城門口,我與張姑娘有一面之緣?!?/br> 龍音師太聲音嘶啞,像生銹的胡琴,快要斷裂一般干澀:“原是如此?!?/br> 方圓面有憤憤之色:“小丫頭,你說你有法子救龍音師太,我倒想問問,你是帶了什么靈丹妙藥?” “靈丹妙藥?” 張嬋咀嚼這四個字,面露輕蔑不屑之色,高傲道:“我人在這兒,就是最好的靈丹妙藥?!?/br> 方圓反倒被她激笑,甩力拂袖:“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子,口氣真大!” 陸翊鴻生出幾分好奇:“敢問張姑娘要怎么治龍音師太的???” 張嬋侃侃而談:“龍音師太沒有生病,她不過是練功走火入魔,淤堵的真氣在體內亂竄游走,致使經脈錯結,沒有樹舌丹芝救命,只怕不日就要爆體而亡,死無全尸?!?/br> 冷香雪聽到此處,眼圈發紅,面有憂色。 方圓緊皺的眉心一松,有點出乎意料,正眼去瞧張嬋。 “俗話說,有堵就要疏……” 方圓打斷:“張姑娘,你不知龍音師太的病情,因此口出狂言,老夫如今倒能體諒一二,只不過,龍音師太體內真氣游走的速度遠遠快于我疏散的速度,因此,我最多保龍音師太rou身安泰,其余的,無可強求?!?/br> 他這回說話還算客氣,張嬋就沒有被他打斷的不悅,平聲靜氣問:“方圓神醫是怎么疏散真氣的?” “日午艾熏罐推,疏通經絡,日晚針灸按拿,活氣散節?!?/br> 張嬋想了想,道:“這種治療方法最為穩妥,只是見效緩慢,難怪趕不及龍音師太爆體的速度?!?/br> 方圓不服氣:“那你有什么好辦法?說出來讓老夫領教領教?!?/br> “簡單,”張嬋聲音鏗鏘有力:“開顱、放血?!?/br> 眾人一聽,嘩然一片。 陳謂臉色一變,壓低聲音:“張嬋,你這個辦法是不是太冒險了?” 唐醋魚附和:“對呀,在人腦袋上劃拉一刀,這人還能活?” 張嬋白他們一眼:“我又不是不給她縫上?!?/br> 方圓重重哼一聲:“張姑娘,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我們醫者,秉持的是救人仁心,你可別一個不小心變成了害人、殺人!” “方圓神醫說笑了?!?/br> 面對所有人的質疑,張嬋依舊是胸有成竹的淡然模樣。 “醫書有云,氣凝于百會,我開顱是為了疏通龍音師太體內淤積的真氣,只要我落刀足夠精準,絕不會傷及龍音師太性命,只不過,可能會出現其他未可知的癥狀?!?/br> 她看向冷香雪祖孫二人,淺淺笑道:“這就要看龍音師太和冷姑娘敢不敢冒險一博了?!?/br> 她說得云淡風輕,冷香雪卻遲疑:“這……” 一個是方圓的保險療法,必死局,但至少死得體面。 一個是張嬋的風險治法,求生局,但一不小心就會暴斃,說不定還會有后遺癥。 是個人就會猶豫不決,但龍音這個當事人卻很果決。 “張姑娘既有這個膽量一試,那我一個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方圓一聽,忙勸:“師太,此事還是要叁思……” 龍音搖頭:“方圓,你不必勸我,如果有生的機會,誰愿枯等著赴死?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再者,香雪年紀尚小,我實不忍心留她一人撐門楣?!?/br> 方圓無可奈何,嘆口氣:“既然師太心意決絕,我也無話可說,只愿張姑娘此法奏效吧!” 冷香雪抬臂做揖,認真道:“有勞張姑娘?!?/br> 張嬋見狀,對彭虎道:“事不宜遲,趁天色尚好,彭幫主叫人準備個房間給我們治病用?!?/br> “好?!?/br> 彭虎吩咐:“彭一,去準備間采光最好的房間?!?/br> “是?!?/br> 彭一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