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還沒有落地，喬婉姐弟的歸宿就不好說。

    不過，喬宇的命是能保住的，至于喬婉就不好說了。

    除了楊姨娘跟姜氏差點毀在她手上，她還有幾條人命背在身上。

    明曦知道一個女子想要活得好不容易，但是也沒想到喬婉年紀輕輕竟如此心狠手辣。

    想起當初楊姨娘差點命喪黃泉的慘狀，她對喬婉的厭惡就更深了。

    兩人在別院短暫地休息一下，清晨蕭沐宸就穿戴好朝服去當差。

    明曦坐起身看著他，定定神這才起來，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幫忙，她沒給人穿過朝服，不知道如何下手。

    蕭沐宸看著她呆呆的樣子，伸手捏捏她的臉，“你再睡會兒回王府即可，我早些離開先去通政司走一趟?！?/br>
    “去通政司做什么？”明曦有些好奇的問道，看著蕭沐宸自己十分利落地將朝服穿戴好。

    以前都有苗盛近身服侍，但明曦不太習慣用內侍，蕭沐宸察覺后，就沒有再讓苗盛進他們夫妻同在的寢室伺候他更衣。

    “大楚各地的邸報都要通過通政司抵達京城，喬婉謀害伯府內眷的事情，頂多也就是私怨，即便是扯上東宮，她一個賤籍女子父皇也不會看在眼中?！?/br>
    明曦了然，“歸根結底還是父皇偏愛太子罷了?！?/br>
    蕭沐宸沉默一下，道：“是，他是儲君，原也應該?！?/br>
    明曦抬頭看著蕭沐宸，“可惜你我身在局中不由己，總不能別人把刀架在脖子上，咱們便引頸就戮?！?/br>
    “你說的是，我也這么想的?！笔掋邋沸?，伸手抱了抱明曦，“我這就走了?！?/br>
    段明曦把人送出門外，齊賀與苗盛已經在等著了，見二人一起出來，忙上前見禮。

    蕭沐宸帶著二人離開，明曦哪里還有睡意，她簡單用了早飯，就坐馬車離開。

    既沒有去見喬婉，也沒去看喬宇。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若是對他們姐弟心生憐意，又如何對得起段寧姐弟，楊姨娘不可憐嗎？

    她做錯了什么，就要把命交出去。

    此時，蕭沐宸先去了通政司，通政司上下忙得腳不沾地。

    通政司不止要接收全國各地送往京城的邸報，還要負責將朝中要務通過邸報抄送各州縣，張貼在州府縣衙門之外，以供百姓閱覽。

    因此通政司的事務不僅多而且雜，只是書吏就足有數百名之多。

    三品官員以上就可查閱通政司邸報，蕭沐宸在戶部觀政，雖沒有明確的品級，但是他有王爺的爵位，又有戰功在身，他來通政司沒有人感覺到奇怪。

    一名不起眼的書吏穿過人群，腳步匆匆來到端王面前見禮，“見過王爺，這是您要的邸報?！?/br>
    蕭沐宸隨意點點頭接過，手指滑過邸報背面，將一紙條收入掌心，右手拿著邸報，左手不動聲色地垂下，紙條落入袖袋中。

    那書吏彎腰告退，似乎就真是來送個東西而已。

    蕭沐宸拿著邸報慢慢翻閱，很快就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隨即聲音傳了過來，“什么風把王爺吹來了，下官有失遠迎，還請王爺恕罪?！?/br>
    通政使張顯明滿面笑容地站在端王面前，微微施了一禮。

    “張大人有禮，本王奉命查戶部糧稅，牽涉到豐州糧稅不足，故而過來翻閱邸報一觀?！笔掋邋返卣f道。

    端王一向沒什么表情，看什么人都跟看石頭一般，張顯明并不覺得端王冷著臉如何，反倒是聽到這話心頭一跳。

    “王爺，豐州糧稅不足？這開什么玩笑，下官從未聽說?！?/br>
    豐州可是大楚富饒之地，若是豐州出了事，這可不是小事。

    端王看向張顯明，“戶部卷宗是這樣寫的，本王只是負責查閱?！?/br>
    張顯明眉心一蹙，端王負責查證，那查證之后呢？

    戶部本就是個爛攤子，一筆一筆爛賬自顧不暇，皇上年事已高，很多事情都是糊涂事糊涂辦，能糊弄便糊弄，顯然不想大動干戈。

    但是豐州糧稅去年是太子負責……

    最近朝中謠傳太子與端王針鋒相對，雖然在朝政上還沒那么明顯，但是張顯明身為朝中重臣，消息自然知道得更深一些。

    張顯明腦子轉得飛快，蕭沐宸顯然一副不想多說的架勢，與他點點頭，轉身大步離開。

    張顯明看著端王的背影，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端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思來想去也摸不準這位殿下的心思，張顯明轉腳又去了戶部尚書那里打聽消息。

    劉楚先剛從崇政殿回來，臉色不太好看，沒想到剛回了衙門，張顯明正在等他。

    “張大人，今日怎么忽然來了？”

    戶部跟通政司平常往來不多。

    張顯明哈哈一笑，“正好來六部送公文，想著許久未見大人，便過來問個安?！?/br>
    劉楚先可不信，張顯明這個老狐貍無事不登三寶殿。

    “張大人，坐?！眲⒊刃Φ?。

    張顯明入座，便有小吏送上茶水來，他輕輕接過放在小幾上，等小吏退下后，這才看著劉楚先道：“還是大人這里舒服啊?！?/br>
    劉楚先抿口茶，聞言輕笑一聲，“你這話說的，若不是咱們是老相識，我真以為你是諷刺我呢?！?/br>
    “不敢，不敢?！睆堬@明嘿嘿一笑，“大人，聽說豐州糧稅出了問題？”

    劉楚先掃了張顯明一眼，不動聲色地慢慢說道：“有這回事兒？我怎么不知道？你從哪兒聽來的？”

    “沒有嗎？”張顯明也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我是聽說有人去通政司調取豐州邸報，偶爾聽人說了一嘴。

    不過也是，豐州可不能出事，這可是大楚的糧倉，有大人在這里坐鎮，也是我多想了?！?/br>
    張顯明這話讓劉楚先心頭一跳，瞧著張顯明要走，他立刻起身把人拉回來，低聲道：“張老弟，你這話是真的？”

    張顯明心里一陣無語，方才還是張大人，這會兒就成張老弟了！

    “真真假假的我也不敢說，但是豐州邸報被查閱是真的?！睆堬@明拱拱手，“茶也喝完了，我還有公務在身，就不擾大人了?！?/br>
    劉楚先把人送出門，回來后面色凝重。

    豐州的事情一向做得隱秘，是誰去查豐州邸報？

    想了一圈，戶部不會有這種自掘墳墓的人！

    忽然，他想到一人，臉色頓時精彩起來。

    第393章 老狐貍

    劉楚先當真是如坐針氈，張顯明知道太子跟端王暗起波瀾，他就是那個卷進渾水中的倒霉鬼。

    戶部這個爛攤子他根本不想接，但是皇上當年選他做戶部尚書，他幾次推辭不成，前幾年借病致仕，也被皇上拒了，為了安撫他，還讓他在家修養一月。

    愣是不肯把他尚書的帽子給別人戴。

    劉楚先坐在這個火爐子上，燙得屁股都焦了?；噬喜唤o他挪地方，也不許他辭官，他就只能捏著鼻子耗著。

    本以為有皇上兜底，他還能穩得住，哪想到端王居然想要掀翻豐州的事情，這怎么行？

    這不就亂套了嗎？

    劉楚先坐不住了，立刻叫了小吏來問，“端王今日來了嗎？”

    小吏忙躬身回話，“回大人，王爺來點了卯，又被皇上宣召，如今正在崇政殿?！?/br>
    什么？

    劉楚先臉都綠了！

    端王可別做出什么糊涂事兒來，他這會兒真是熱鍋上的螞蟻，真恨不能把官帽一摘，立刻就原地去世。

    可他死都不行，他死了家里人怎么辦？

    那都是砧板上的rou啊。

    劉楚先黑著臉，仔細思考這件事情，端王怎么會無緣無故查豐州的事情？

    如果是為了當初玉象城糧草的事情，也不該這個時候出手。

    而且端王剛大婚，這種時候也不該鬧出這種大事，多不吉利。

    但是總得有緣由不是？

    劉楚先坐不住了，立刻出去找周原。

    兵部如今倒是清閑，崎南被端王打老實了，最近一二年肯定不敢擅動。

    周原正悠閑自在地喝茶，就被劉楚先堵上門。

    “你怎么來了？”周原不客氣地問道。

    當初跟劉楚先要糧，這老家伙一點面子也不給，害得他被端王指著鼻子差點拔刀。

    劉楚先一屁股坐在周原對面，黑著一張臉，“你還有閑心喝茶，這天都要塌了?！?/br>
    “你別胡說八道！”周原嚇了一跳，“出什么事兒了？”

    劉楚先壓低聲音，“我先問你，最近太子殿下跟端王有沒有什么不愉快？”

    周原皺眉，“這我哪兒知道？”

    太子做事一向圓滑周到，端王常年棺材臉，他就算是個老狐貍，也不能靠一雙眼睛看出兩人之間有什么事兒啊。

    劉楚先盯著周原，看著他不像是說謊的樣子，臉色更不好看了，把聲音壓得低低地說道：“端王今日去查豐州的邸報了?！?/br>
    “查就查吧，你怕什么？”周原不理解。

    劉楚先梗了一下，這才想起來，周原是頂了葉復坐上的尚書位置，有些事情還真不知道。

    這讓他怎么開口？

    當初葉復也是倒霉透頂，稀里糊涂地丟了官。

    看著劉楚先沉默下來，周原終于意識到事情不簡單，立刻說道：“你倒是說話啊，我說老伙計，你要是知道點什么，可不能瞞著我。咱們六部共進退，我要是倒了霉，你也討不了好去?！?/br>
    “你這威脅真是沒點分量，當初是誰差點跳起來給我一榔頭的？”

    這要是翻舊賬，周原就不怕了，立刻道：“你還好意思說，端王去打仗，你怎么厚著臉皮讓人家空手白刃的上戰場？”

    提起這事兒劉楚先理虧，以至于現在端王到戶部觀政，見到他就心虛三分。

    他重重嘆口氣，“我要是手里有錢糧，我還不拿出來？我留著也不是我的，還把人得罪了，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