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平昌嘆氣，他知道女兒這是拿定主意了。

    “你想怎么做？”

    “將計就計?！?/br>
    父女倆商議半天，許氏備了飯，等他們從書房出來，拉著明曦吃了飯才肯讓她走。

    明曦自然是沒有不應的，父女倆都沒在許氏跟前說這次的事情，免得她跟著著急上火。

    因為那八十萬兩銀子的事情，京城現在最出風頭的便是寧親王府、奉城伯府還有段平昌了。

    段平昌是個商戶，跟另外兩家完全不能比，關門謝客，一副老老實實做生意的架勢，諸多宴飲也一概推辭，只道內織染局的差事不能耽擱。

    段家的船抵京，卸船裝布，如往常一樣送往內織染局。

    徐東林得了消息，看著段平昌這樣子，也摸不透他是什么想法，但是既然他這樣做，顯然是有主意了，他就讓人如常接布入庫。

    然后立刻送樣布入宮。

    果不其然，宮里那一關被打了回來。

    段明曦這邊拿到了段平昌手里內織染局給的拒收的條子，然后遞了話進宮求見淑妃。

    淑妃難得見明曦主動求見，立刻讓她進宮。

    明曦見了淑妃上前見禮，淑妃笑著說道：“起來吧，快坐下說話?！?/br>
    她這個兒媳婦真是越看越喜歡，讓人送上茶來，看著她問道：“是不是在外頭遇到事情了？你只管說來，本宮給你做主?！?/br>
    不然以明曦的性子，不會這個時候求見她。

    第294章 這虧都不知道怎么吃的

    明曦抬眼看著淑妃，笑著說道：“是，有件事情想要跟娘娘回稟一聲，本來是不想勞煩娘娘，但是事關坤德宮那邊，只能進宮驚擾您了?！?/br>
    聽到跟皇后與太子有關系，淑妃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斂，“你說?！?/br>
    莫不是因為那八十萬銀子的事情為難明曦了？

    明曦伸手從袖籠中把從爹爹那里拿到的文書拿出來，伸手遞給胡嬤嬤。

    胡嬤嬤雙手接過去，轉身遞到娘娘跟前。

    淑妃伸手拿過，掃了一眼就皺起了眉頭，細細看了一遍，臉上的神色帶了幾分嘲諷，“下手倒是快，看來是早有打算，不是一朝一夕了?！?/br>
    “我也是這樣想的，本來我養父說就這么認了，想要將江城的祖產賣了填補這次的虧空，但是臣女認為此事不能就這樣罷了?！?/br>
    淑妃聽到這話很合她的心意，一步退，步步退，什么時候是個頭。

    她這個兒媳婦是個不怕事的，而且還能沉得住氣，她滿意地點點頭，“你打算怎么辦？”

    明曦就道：“臣女對宮里的章程分毫不知，所以這才厚著臉求到娘娘跟前，請娘娘指點?！?/br>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看著淑妃又慢慢說道：“當初，宮里是給了內織染局樣冊的，我養父采買都是照著冊子行事，如今夏日的綢緞買回來，卻被宮里以與樣冊相異為由拒收，怎么能令人信服?！?/br>
    淑妃聽到這里驚訝地說道：“你養父手里還有樣冊？”

    這樣的把柄，坤德宮那位怎么會留下？

    段明曦淺淺一笑，“回娘娘的話，我們做生意的口頭上的話是不能做憑據的，生意往來要有契書文書等物為證。內織染局那邊當初只拿樣冊給我養父看了看，本是想要收回去的，但是我養父怕自己年紀大記錯了，便使了一筆銀子，將樣冊留了下來?！?/br>
    淑妃心想，明曦這個養父果然不一樣，難怪能養出她這樣聰慧的女兒。

    “東西你帶來了？”

    “是?！?/br>
    明曦將樣冊拿出來。

    胡嬤嬤此時也忍不住說道：“段老爺倒是個心細的人?！?/br>
    明曦對著胡嬤嬤一笑，“做生意便是這樣，需要萬般謹慎?！?/br>
    胡嬤嬤滿面笑容將冊子送到娘娘跟前，她低頭看了一眼，面色一愣，說道：“這冊子瞧著不像是宮里的制式?！?/br>
    淑妃接過去細細打量，眉眼微微一皺，“去將我書房里的樣冊拿來?！?/br>
    明曦聽到這話肩背一挺，果然有點麻煩，當初她爹爹將此物給她的時候，她就想著能用銀錢留下，想來應該不是太重要的。

    坤德宮那邊不會把明晃晃的把柄留下。

    如今看來她想的沒錯。

    胡嬤嬤回來得很快，淑妃看她一眼，“將樣冊給明曦看看?！?/br>
    明曦起身接過道了謝，拿到手中一摸便知不一樣了。

    綢緞樣冊，要么是用布做成，要么是用筆畫在紙上，在詳細列明用什么綢什么緞，什么綾什么羅。便是粗布，細布都要一一標清楚。

    淑妃給她拿來的樣冊，是與她拿進宮的一樣的，都是畫冊。

    但是淑妃這一件，外頭用綢緞細細包了皮，里面的畫冊也都用心裱過的，每一頁都很厚實。

    她父親手中那個，明顯比這個差了很多，既無封皮，也無裱布。

    但是用宮綾做了封邊，里面的圖樣也畫得很是精美，故而當初段平昌也沒瞧出異樣。

    若無淑妃手中這個做比對，是很難知道宮里的樣冊是什么樣的。

    想到這里，明曦抬頭看著淑妃，“娘娘，是不是這樣的樣冊也不是時時都有的？”

    宮務被皇后把持，淑妃雖然不摻和這些，但是多少也是知道一點，聽明曦這樣問，就道：“是不是你以前你養父沒有這個東西？”

    明曦點頭，“是，已經做過內織染局幾次生意，之前確實沒有這個東西?！?/br>
    淑妃的眼神又銳利了幾分，看著明曦微微嘆氣，“那就說明，只怕很久之前皇后就留了一手?！?/br>
    明曦沉默不語，她上輩子雖然在國公府呆了那么多年，但是對宮里的事情所知不多。

    不然當初，她就該能看出不同的。

    看著明曦面色凝重，淑妃知她此時心里應該是很憤怒的，慢慢的寬解她說道：“這個東西本來就沒命令說有或者沒有，你看我這里這一本樣冊，也是去年想要挑一批料子，這才拿到手的?！?/br>
    宮中嬪妃也有高低之別，四妃這般地位，自然是要什么都方便，但是下頭的小嬪妃日子也不好過，這個東西想來見都沒見過，不要說外頭的人了。

    明曦聽懂了淑妃話里的意思，她思量一二，立刻說道：“娘娘，若是這樣的話，臣女這公道想要拿回來怕是不容易?！?/br>
    淑妃笑，“與你們自然不易，不過既然我知道了，此事我給你做主?！?/br>
    明曦別看是自己未來的兒媳婦，想要見陛下，那也是千難萬難。

    這樣的委屈，是遞不到皇上跟前的。

    皇后那邊無須過多做什么，只需要暗示一下下頭的人，自然有的是人去為難段平昌。

    也就是因為段平昌有明曦這個女兒，他們顧忌明曦背后的兒子，所以做事才繞了圈子。

    換做別人這個虧吃了，怕是都不知道怎么吃的。

    難得明曦這樣聰明，一下子找準了關竅。

    而且，此事做得好了，還能在陛下面前狠狠地告皇后一狀。

    只是，這個狀怎么告，淑妃可得好好地思量一二。

    經過上回的事情，陛下如今更加多疑，聽說前一日太子在崇政殿還被陛下斥責了幾句。

    她的兒子正在風頭上，淑妃行事更是要小心。

    即便是要給明曦父女討個公道，卻也不能明晃晃地擺出去，沒得讓皇上心生猜疑就不好了。

    此事難辦，卻不是不能辦，就是要費些功夫。

    明曦能大方地給兒子那么多銀子打仗，讓他建功立業，淑妃怎么就不能給她解危濟困。

    明曦也沒想到淑妃居然把事情全都攬過去，驚愕之下忙起身道謝，“多謝娘娘為臣女主持公道?！?/br>
    淑妃笑，“別這么緊張，坐下吧。這件事情你不要急，回去跟你養父說，內織染局拒收的宮緞讓他找個妥當的地方收好?；仡^，內織染局怎么拒的，本宮讓他們怎么給拉回去?！?/br>
    第295章 淑妃真是太敢說了

    明曦聽著淑妃這語氣眉眼就舒展開了，輕聲說道：“讓娘娘費心了?！?/br>
    她知道淑妃是個有本事的，這么一個把柄送進她手中，必然會給皇后重重一擊，自然不會錯過。

    但是也沒想到淑妃答應得這么痛快，甚至于沒有絲毫施恩與她的意思，這讓她意外之余又覺得心頭暖暖的。

    淑妃讓胡嬤嬤把東西都收好，又看著明曦笑著問道：“你現在在宮外如何，端王回京的日子現在不好斷定，你們婚期已定，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趕回來?！?/br>
    “王爺在外征戰是為了朝廷大事，自然是急不得?！泵麝靥崞鹱约旱幕槭?，難得在淑妃面前也有些不自在。

    淑妃看她這模樣就笑了，再厲害的小姑娘，到底還未嫁人。

    這么一想，淑妃又想起明曦的身世，對她不免有多幾分憐愛，能走到這一步，也是她自己的本事。

    這么一想，淑妃就有心給她遞個話，讓她心中有底。

    “玉象城那邊還未有戰事的折子送進京，端王婚期將至，有了那八十萬兩銀子打底，如今就有人以端王婚期為由，想要把他替換回來?！?/br>
    明曦聽到這話，心里罵道，真是好不要臉，這是想要摘桃子！

    “娘娘，此事萬萬不可?！泵麝亓⒖陶f道。

    她的八十萬兩銀子，怎么能便宜了別人。

    這個別人，只怕就是皇后母子，那就更不行了。

    喂狗，都比給讓他們拿去令她舒心。

    淑妃聞言望著明曦，“若是玉象城那邊戰事膠著，只怕你們婚期會延遲，屆時許是會有很多不好的言論?！?/br>
    “臣女不怕?！泵麝亓⒖陶f道，“那些人也不過是嫉妒我能得這么一門好親事罷了?！?/br>
    淑妃一下子就被逗笑了，這孩子……這話說得如此直白，但是她聽著就覺得歡喜。

    “你說的是，咱們銀子都花了，功勞豈能落到別人碗里去，說不得咱們婆媳要厚一些臉皮了?！?/br>
    明曦：……

    她的臉又紅了。

    淑妃娘娘真的是太敢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