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不知道，姜家那邊的事情，太夫人會為她想得這么周到。

    姜素潔的事兒她還不曾得知，若是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

    側妃？

    做什么黃粱美夢呢。

    寧親王的折子很快抵京送至皇帝手中，看過折子后，兵部那邊拿到了陛下批過的奉城伯與寧親王的折子。

    八十萬兩銀子的事情，一下子就傳開了。

    整個京城都震驚了。

    忽然就有人說起，難怪早先段平昌在賣鋪子，原來是在籌銀子。

    還有人說寧親王妃之前也變賣了些首飾，當時沒什么人放在心上，只以為是想把舊的賣了換成新的。

    寧親王與奉城伯在送折子進京之前，都給自己妻子送了信，寧親王府地位擺在那里，盯著的人多。

    奉城伯夫人那邊就沒什么人過多在意，寧親王妃變賣首飾是故意而為，就是為了給銀子的來歷過個明路。

    其實他們都沒出錢，全是明曦與段平昌的私銀，不出錢，但是他們得把這場戲給唱好了。

    當初端王非要求娶段明曦，京城閨秀羨慕段明曦能嫁入皇門時，有更多的人在嘲笑端王。

    段明曦雖然是伯府的姑娘，但是她幼時就走丟了，在外頭商戶家養大才找回來，名頭光鮮有什么用，商戶家養大的，這樣的出身哪里能拿得出手。

    如果一定說段明曦有點強處，那就是還有點銀子了。

    偏偏現在，就這點銀子，一下子就點燃了端王的前程，給了他立下赫赫軍功的機會。

    八十萬兩??！

    即便是京城高門望族，想要一下子拿出八十萬兩，那也是極其困難的事情。

    去年端午節后，明曦帶著伯府稍出了一下風頭，很快就變得低調起來，不管是段愉的差事，還是段二爺與段三爺的官職，落在京城人眼中，都以為是老伯爺發力。

    沒有人會想到明曦身上去，但是大家都默認，是因為明曦攀上了端王這門親事，故而老伯爺才能有機會給家里的人謀前程。

    某種程度上，眾人對明曦的認知在于她被端王看中選為端王妃，故而伯府跟著步步高升，托端王之故。

    只有伯府自己人才知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閉緊了嘴巴不往外說，便是姜氏為了兒子們的前程，在娘家都沒敢多說。

    再說，她跟明曦母女關系惡劣，私心里也不太希望大家對明曦的評價更高一層。

    明曦自己不愿意攬功，她是松口氣的。不然要是傳出去，她只會更丟臉。

    如此一來，姜氏比任何人都愿意保守秘密。

    這次，八十萬兩銀子的事情一出來，雖然段家只出了四十萬兩，但是寧親王府跟奉城伯兩家舉全家之力變賣家財，這也才湊了四十萬兩。

    這回說段明曦野雞變鳳凰的啞火了，反而更多的人羨慕端王那眼也太毒了，這是挑了個聚寶盆娶回家。

    此時，段平昌正在跟徐東林喝酒。

    “你這不厚道，這么大的事情竟是一絲風聲不透?！毙鞏|林看著段平昌慢悠悠的說道。

    段平昌一臉苦笑，長長地嘆息一聲，“大人，別人不知，您是知道的，王爺當初帶兵離京，戶部才給了那么點錢糧。孩子還沒嫁人，我這一顆心跟油煎一樣啊?！?/br>
    徐東林看了段平昌一眼，這是怕閨女當望門寡，寧愿傾家蕩產也得保王爺平安回京。

    不管段平昌是為了榮華富貴，還是真的疼愛養女，總之這舉動不是尋常人能比的。

    有了這份情義，只怕段平昌在端王那里的分量也不同了。

    如今還上達天聽，名字遞到御前，那也是在皇帝跟前都能留個名的人了。

    這筆銀子花得可太值了！

    別人以為段平昌掏空了家底，他可是知道一些，四十萬兩銀子，難不住他。

    到了這一步，徐東林看段平昌跟以前又不一樣了。

    以前，在徐東林眼里，段平昌是端王未婚妻的養父，是有點錢還有點本事的商戶，現在嘛……朝廷上下有哪個商戶能讓皇上看一眼名字的。

    更何況，徐東林這邊還得了消息，聽說伯府的世子段愉帶著兩個弟弟還去了段平昌家里，這顯然是伯府跟段家有正經往來了。

    念頭一轉，徐東林舉杯看著段平昌笑，“段老弟，我為你高興啊?！?/br>
    段平昌忙端起酒杯，面色真誠地說道：“若無當初大人秉正直言，做事公允，段某早就灰溜溜回江城了。這杯酒我敬大人，謝大人當初提攜之恩?！?/br>
    徐東林大笑一聲，眉眼間待段平昌更親近了些，一口將酒喝下，看著段平昌又道：“如今你風頭正盛，怕是入了人眼，最近可要小心些?！?/br>
    段平昌一愣，“大人，我最近并沒有得罪人啊?！?/br>
    他臉上一臉懵，心里卻是提了起來，“還請大人指點?！?/br>
    “段老弟，你我相識這么久，也算是投脾氣，這些話我本不該說?！毙鞏|林搖搖頭，“不過，咱們相交一場，有些話不該我說，但是……”

    “大人待我一片赤誠，段某感激不盡?！倍纹讲崞鹁茐亟o徐東林斟滿酒，“還請大人指點?！?/br>
    徐東林壓低聲，“端王爺這回有了八十萬銀子壓底，軍功必然是板上釘釘，你說最礙誰的眼？”

    段平昌神色一凜。

    徐東林輕嘆口氣，“你看著吧，最遲半月，快則三五天，你這差事……我不一定能保得住?！?/br>
    段平昌這回聽懂了，他凝神看著徐東林，“大人，您早先不是說二十四司別人插不上手嗎？”

    徐東林看了一眼段平昌，“這話也就拿出去?；Ｈ?，真要是一點插不上手，伯府的二爺三爺差事怎么到手的？”

    段平昌無話可說。

    段平昌知道徐東林這話是真的在提醒他，“大人，那我該怎么做？還請大人幫我一把?！?/br>
    “老弟啊，咱倆相處這么久，脾性相投，我自然是要保你，但若是上頭指明換人，我也無奈啊。你要知道，織染這一行，想要挑個錯處，再簡單不過了?！?/br>
    一句花色質地不喜歡，坤德宮那邊一發令，內織染局就得換個人來采買。

    段平昌這一刻臉色也終于變了。

    第293章 本宮給你做主

    段平昌明白徐東林能說出這話來，只怕是已經有人給他施壓了，不過二十四司與別的衙門不一樣，徐東林未必不能扛下來。

    但是，別人憑什么拿著身家性命為他抗風險？

    能提醒這一句，也是這一年他與他交情尚算可以的份上。

    看著段平昌沉默不語，一臉凝重，徐東林也不催他，讓他慢慢想，自己提起酒壺，先給自己斟一杯酒，又給段平昌續了一杯。

    段平昌這哪兒敢，忙起身接過酒壺，徐東林擺擺手，兀自給他斟滿。

    段平昌看著徐東林的做派，心思忽然一轉，突然也就不急了，慢慢坐回去，這才開口說道：“不瞞大人說，這回拿出去這么多銀子，別人許是以為我家底豐厚還有余銀，但是大人應該當知道的，確實沒多少了?！?/br>
    徐東林笑了笑，知不知的也就那么回事。

    人人都狡兔三窟，段平昌與他走得親近，可也不能把家底都告訴他去。

    但是有一點他也知道，當初夏季的條子也給了他，段平昌應該把剩下的銀子扔進這里頭去了。

    要說手里沒有余銀，倒也不是騙他。

    “那你有什么打算？你要知道夏日的貨船還未入京，更沒入內織染局的庫房?！?/br>
    東西沒有入庫，段平昌拿不到內織染局的官條，這一切就有很大的變數。

    重要的是，如果他的貨宮里挑刺不收，而他也不能拿宮里用的東西往外售賣，就實打實的砸手里。

    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頭看著徐東林，“今年夏日的條子比去歲多三成……”

    徐東林嘆氣，“當初我也沒想到，別人會謀劃那么久?！?/br>
    所以這是早就想著給他下絆子，宮里今年多要三成各色綢緞布匹，且還各項花紋質地分派得清清楚楚，當初他還覺得宮里人今年做事仔細。

    如今想來，竟全是給他挖的坑。

    再看徐東林的神色不似作偽，當初應該確實不知情，如今得了消息，還能給他提前遞個話，他立刻起身對著徐東林一揖，“這回多謝大人?！?/br>
    “你跟我說這個就見外了，我只給你遞個消息，也沒什么好法子替你周旋?！毙鞏|林嘆氣，“雖說二十四司瞧著風光，但是這里頭的苦楚也只有我們自己知曉。

    就好比這宮里一年四季要用的綢緞布匹等物，我們只管采買送進去，合不合里頭主子們的心意，只得看宮里娘娘們的心情了?！?/br>
    徐東林話沒說明白，但是提了一句娘娘，也是給段平昌提個醒，宮里還有位淑妃，走走她的路子，這一關應該能闖過去。

    段平昌再一次謝過徐東林，與他辭別后回了自己家，關起門在書房里足足呆了一個下午，這才讓人送信讓明曦過來商議。

    這不是小事，他顯然已經做不了主。

    明曦來得很快，見到爹爹后，聽他把事情一說，臉色立刻難看起來。

    難怪當初在東宮春宴上讓她離開得那么順利，感情在這里等著她。

    看著女兒臉色不好，段平昌就道：“事情難辦也不要緊，大不了這一船布就當喂魚了?！?/br>
    只是這些損失太大了，若是以前能扛過去，但是他現在手里沒錢。

    家里的銀子都給了端王帶去了玉象城打仗，他原就想著等這一批貨送進內織染局，再等等就能拿到銀子，那就能周轉了。

    沒想到在這個要命的時候，被人拿住了命門。

    段明曦知道爹爹這樣說，是不想讓她為難，但是這樣的啞巴虧她怎么能吃？

    這次爹爹因為給端王送銀子大出風頭，端王得勢自然礙了皇后母子的眼，這才想著打掉端王的錢袋子，爹爹可不是倒了霉。

    “有一就有二，這回不能退?！倍蚊麝卣Z氣堅定地說道。

    “可是……”段平昌看著女兒，“你要真的求到淑妃娘娘跟前，這還沒嫁過去就矮了一頭，這不行?！?/br>
    “爹，你不要忘了，端王能有今日，全靠您的銀子，淑妃娘娘本就是個良善的人，便是不看情分，只看端王的前程，也不會袖手不管的?！泵麝芈_口說道。

    段平昌的眉頭還是皺得死緊，顯然還是不想讓女兒低頭，“不行就先把江城的鋪子田地賣了，等以后再買回來就是?！?/br>
    “不行?！泵麝刂苯诱f道，“那是留給弟弟的祖業產，不能動?！?/br>
    “祖業產就是留給祖孫后代應急的?！倍纹讲?，“這事兒你別管了，我去辦?！?/br>
    “爹，您不會以為您這樣做了，皇后就會放過咱們？”

    段平昌：……

    “咱們就說商場上，得了機會是不是也得把對頭一舉打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