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
書迷正在閱讀:慘死重生,全皇朝跪下叫祖宗、在狗血文里搞事業、給古人直播從重婚案庭審開始、男主出軌合集(np)、龍王殿:不死神醫、戰狼之利刃、神級道觀養成系統、女主她總是搖擺不定(1V2,ntr)、魔尊他非要為我守寡、全能修仙狂少
接通后,沈宗良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他吩咐說:“幫我查一個人,看她今天有沒有訂機票或者高鐵票,去了哪里?!?/br> 等待回音的過程,仿佛在火上熬油一般,每一秒鐘都極其漫長。 他的思緒成了一團理不清的亂麻。 小惠不是胡來的人,如果不是全然地傷了心,不會這么沖動的。也是他不好,昨晚不該讓她那么走掉,無論如何也要攔住才對。 天上漸漸堆起了烏云,沉重地壓在他的頭頂。 沈宗良知道他應該先回去,但腳步就是挪不動,沉重地像被鎖鏈栓住了。他往后退了兩步,跌坐在了花壇邊,手里握牢了手機,垂著頭,像個等待宣判的罪人。 沒多久,那邊回了電話過來,“沈董,鐘且惠買了飛西藏的航班,半小時前登了機,將在三個半小時后抵達拉薩?!?/br> 沈宗良說:“多謝,今天可能還要辛苦你,隨時幫我關注她?!?/br> “沒問題?!蹦沁吅苁枪е斂蜌獾卣f:“有新情況我隨時聯系您?!?/br> 小惠去拉薩干什么? 之前她也沒說過有出遠門的計劃。反而是她自己講,休年假也不敢亂走動,要是像去年一樣被叫回來,簡直浪費鈔票。 他這才起身,細細想著種種可能發生的事,但是茫無頭緒。 不管她去做什么,小惠這么低落的心情,他總歸要去看著一點。 沈宗良到了家,翻出錢包和證件帶上,隨便收了兩件衣服。他把一個編織旅行袋扔上車,剛坐上去,莊新華的電話就進來了。 他的口氣也輕松不到哪兒去,“小叔叔,且惠mama打電話給我說,她人不見了,是在你那里嗎?” “沒有。她去西藏了,我現在正要去找她?!鄙蜃诹汲眠@個空檔,點燃了一支煙,手架在車窗上,抽得緩慢而沉實,像他失常的心跳。 但電話另一頭,有人比他的反應還激烈。 馮幼圓的嗓子像塞進了五只尖叫雞。她大喊著說:“什么!你說什么!且惠去哪兒了!” 莊新華嚇得手機都拿不穩,“怎么了!我魂會被你嚇斷掉?!?/br> “先別他媽廢話!你告訴我,且惠去哪兒了?”幼圓又高聲重復了一遍。 沈宗良極力壓下胸口的煩躁。 可心底的恐慌是按不住的,它就像一個充滿了氣的圓球,越是竭力把它往下摁,它越以百倍的力道浮上來。 他手里的煙越抽越急,飄出的煙一陣濃似一陣。 沒多久,幼圓就搶過電話來說:“小叔叔,如果是去了藏區那邊的話,你要快點去找她?!?/br> 沈宗良緊張地抿了一下干澀的嘴唇。他說:“怎么說,你講清楚一點?!?/br> 另一頭,幼圓盡量說得清楚,“我長話短說,且惠在牛津那兩年......過得很不好,總之我去找她的時候,她已經被診斷出抑郁癥。我要帶她看醫生,她卻總說自己沒病,藥也不肯吃。有一天,她在露臺上站了很久,如果不是我回去的早,可能已經跳下去了?!?/br> 一根煙已經燃到了盡頭,沈宗良夾在顫抖的指縫里,里側被燙出半副月牙的形狀,最后頹然的,連同火星一起,從他的手里墜下去。 但他一點知覺也沒有,心都痛得木了。 馮幼圓說的人是小惠嗎?她是不是沒搞清楚對象。 到底是哪里疏漏了,怎么會出這么大的意外?這樣的事,為什么會發生在小惠身上? 沈宗良緊皺著眉,一陣清晰銳利的痛楚貫穿了他的胸口。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像一根繃得太緊,隨時會斷掉的弦,“后來呢?” 幼圓說:“后來她笑著跟我講,今天先不死好了,等我有膽量去到那曲再說,你快點去,快點去把她找回來!” 沈宗良扔下手機,忽然重重一掌打在方向盤上,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一圈猩紅早已染上他的眼眶。 老天保佑。 萬幸小惠沒出什么事。 萬幸他還有機會聽她說話,看她笑,看她哭。 否則,就不必說保全沈家,在動蕩的時局里機關算盡,他有沒有心力活著都不好說。 起了一陣涼風,穿過長長的梧桐小道拂來,吹在沈宗良臉上,溫溫熱熱的疼。 他緩緩睜眼,又重新拿起手機,聽著自己一下沉重過一下的呼吸,打了個電話。 接通時,沈宗良壓低了聲音說:“馬叔叔,我是宗良。實在不好意思,大周末的還打攪您?!?/br> 馬瑞華正在開會,這通電話是出來接的。 他說:“咱們叔侄就別說這個了,什么事?” 沈宗良簡要地說明了情況,他懇請道:“最好是機場和湖邊都派幾個人盯著,這樣我好放心。但也不要讓你們的人嚇到她,好吧?” 馬瑞華點頭:“可以,按你說的辦?!?/br> “添麻煩了?!鄙蜃诹济銖娝闪艘豢跉?,“改天我親自登門道謝?!?/br> 馬瑞華揮了下手,笑說:“一樁小事。你啊,在江城收拾那一攤子也不容易。不過老二,這女孩兒是你什么人?” 沈宗良哎了聲,“還沒過門的小姑娘,正鬧脾氣?!?/br> “噢,你也肯結婚了,好事情啊。將來我有杯喜酒喝吧?”馬瑞華玩笑說。 沈宗良實在沒這個心情,嘴上還是敷衍著:“那當然,老爺子不在了,您是要坐主桌的人?!?/br> “好好好,那就這樣?!瘪R瑞華匆匆和他道別,“你要是也來了的話,有空到家里坐坐?!?/br> 沈宗良說:“一定,一定?!?/br> 去機場的路上,沈宗良收到莊新華發來的圖片,是且惠寫給她的心理醫師的信。想必是馮幼圓保存下來的。 他開著車沒時間看,潦草間胡亂瞥了幾眼,字字帶血的模樣。 等到登上舷梯,沈宗良摘下眼鏡,疲倦地陷在這架私人飛機的真皮沙發里,揉了揉眉骨,對侍立在他身旁的機組人員說:“麻煩幫我倒杯酒來?!?/br> 這一個上午,他打了太多個電話,說了太多句麻煩,辛苦,把手邊八百年不用的資源都調度了個遍??杉幢阕狭孙w機,沈宗良的心頭還是突突直跳。 沒見到她平安,他怎么靜得下來,但這個時候不能亂,水沒多大作用,適當的酒精可以。 他閉起眼睛,在單人沙發上靠了一會兒。 直到一聲清脆的碰撞傳來。去而復返的空姐說:“姚先生,給您倒了白蘭地。這趟飛行時間很長,午餐您要吃點什么?” 姚先生。新換的乘務人員錯把他當成舅舅的兒子了。 也只有姚天麟,會拉著一幫漂亮姑娘,坐著他老子的灣流亂逛,滿世界尋歡作樂。 沈宗良也懶得解釋,端起來喝了一口,“去吧,有事我叫你們?!?/br> 他點開手機,那張加載好的圖片一下子跳到面前。 只是看了一兩句,沈宗良夾了煙的手就抖動兩下,逼著自己讀下去。 「dear daisy: 見信舒顏。 在生日前收到你的郵件,我很高興,勞你記掛。 剛過去的這半個多月,我都在內地參與一個并購項目,近來狀態欠佳,睡覺還是一樣不安穩,反復醒來,不停做夢,推開窗看見深夜的海,仍然會有沖動,想要走到漆黑的浪涌里去。 大概想念這種東西,一旦沾染上了它的氣味,就是無法脫困的。我跑得再快,把它遠遠甩在身后了,只要停一停,它就會立刻追趕上來。 你說的對,我不應該躲起來,更不必抹殺、否定、剿滅它。于是我順應著它,毫不意外地夢見了我的愛人。 他在歲月里巍然長青。 夢里的風很大,把他窗邊的遮陽簾高高地吹起來,我站在鐵銹色的日影里,遮遮掩掩地看他。 你看,我這么的愛他,這么的思念他,這么執著于他的溫存,因為他生了這么重的病,可即便是在夢里,依然不敢上前。 我每天都感到寒冷。 不知道身體里這場漫長的嚴冬什么時候能過去。 人生長短未知,如果過不去,也請你一定不要感到遺憾。來年得空,你來看我時,請為我帶一捧新開的茉莉,也把這句話告訴馮小姐。 其余不用多說,諸般事宜,我已反復叮囑過她多遍,她會記得。 另外,如果你能在香港見到他,請告訴他,我已經忘了他,臨去前不再記得他,走時內心平靜,一點兒也不恨這個世界。也請他忘記我。 認識daisy小姐很高興,沒能治好我也不是你的錯,非你醫術不精,無需自責。是我自己不肯醒來。 愿你身體康健,推窗自有清風拂面,壽長少憂。 且惠 初夏留言」 看郵件的中途,沈宗良幾次停下來,煙抽了一根又一根,讀不下去。 機艙內的冷氣是不是太低了一些? 冷得他心臟一陣接一陣地發緊,體內沒有一處的骨頭不在密密麻麻抖著,連玻璃杯都已經端不住,沈宗良眼看著它從手上砸到桌面,又滾落到地上。 那陣子她真的活不下去了,丁點生存的意志都沒有了,才會在自己的生日的前夕,發出這么一封郵件。 可是事情怎么會這樣的? 她走時那么冷靜,和他說話、祝福他的時候滴水不漏,他遞過去的臺階一個也不要,但不過才一個轉身,就脆弱成了這副模樣? 這么多年他苦心經營,卻在最心愛的人身上失了算。 知道小惠心思細膩,人又敏感,還長年累月地把她丟在英國,以為有人照顧她的生活就夠了,以為就這就叫對她好了。但牛津的夜晚那么長,又那么黑,他怎么就從來沒想到過,她年紀還小,再富麗堂皇的房子,住久了也會出問題。 沈宗良眼中布滿驚懼,連點煙的手勢都膽戰心驚,抖得厲害,火攏起來了也點不著。 他有什么用?他什么用也沒有,只會計較功名利祿。 連給她打一個電話的膽子都沒有,像是生怕聽見她的聲音,自己一貫的理智冷靜就穩不住了。 可是他不明白,這世上的事,不單是活一個理字的,還要講情。 有太多徘徊不去的情緒,比如悵惘、失落和低迷,它們同時在身上作用起來,要比理性可怕得多,要逼得人發瘋。 好不容易點上了煙,沈宗良遞到唇邊深深吁了一口,半天才續上了一口氣。 沈宗良反復看著那兩行字: 「我每天都感到寒冷。 不知道身體里這場漫長的嚴冬什么時候能過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