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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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開著,里面空空蕩蕩。 習慣真是可怕,過去一年,顧煙做家庭主婦,他下班回來總有一口稱心飯菜,偶爾加班回來,有一盞燈為他而亮,那個女人好像就是用這種柔軟的,無聲的方式,絲絲縷縷地滲入到他的生活里。 他其實并不愿意相信那都是假的,但是她親口說了,她忘不掉受傷的右耳給她帶來的痛苦,除了報復他,好像沒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釋她的動機。 可笑的是,盡管這樣…… 盡管這樣,他似乎還是沒有辦法做到完全不管她。 她在電話里語氣慌亂地求助,他還是會因此而擔心到難以入眠,他被自己腦中亂七八糟的猜想折磨著——她不會和裴斯年在一起吧?聽她那么害怕,難道那男人對她做什么了? 直到凌晨,江時羿未能合眼,到了公司的第一時間就將何亮叫到辦公室,描述裴斯年的外貌和他所知道的所有信息,讓何亮盡快去查。 江時羿對裴斯年的了解其實非常有限,不過見過兩回而已,所以盡管何亮竭盡全力,裴斯年的資料還是到了晚上才被送到江時羿手中。 這一天,江時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過的,他每隔幾分鐘就給顧煙打電話,起初沒人接,后來關機,但他還是不停地打,想看她有沒有開機。 他忽然后悔,顧煙因為聽障,一直沒考駕照,所以他沒有給她買車,但他應該為她配車和司機的,這樣至少現在還有個人可以問。 他調出榕城自家門口的監控,不時地看一眼,卻一直看不到顧煙身影。 于是再次聯系陳秀梅,陳秀梅那邊也沒有顧煙消息,聽他說顧煙不見了,陳秀梅就有點著急地問怎么回事。 他還想知道呢。 下午陳秀梅來了一趟江氏總部找他。 辦公室里都是煙氣,他將煙滅了起身打開窗戶透氣,回頭看到陳秀梅局促而又擔憂的樣子,忽然之間想起,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到陳秀梅為顧煙的事情cao心。 在成長過程中,顧煙是那種會聽長輩話的,很乖的孩子,而顧威鬧騰,這導致陳秀梅的精力幾乎都被顧威吸了去,總是會忽略顧煙。 想到這里時,他覺得心口好像被蟄了下。 陳秀梅問他:“小煙電話怎么一直打不通……她到底怎么了,您至少名義上是她的丈夫啊,怎么會和她失去聯系?” 陳秀梅不像是一個母親在控訴,語氣是帶著一些不安和懇求意味的,想要他給出個答案。 他是顧煙的丈夫,這個世界上,他本應該是她最親近的人,但是他卻不知道她的下落。 她向他求助的時候,他在帶著許鳶買裙子。 他面色有些晦暗,回答陳秀梅,“你別擔心了,我助理正在查,有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br> 他還有工作,陳秀梅很快就離開了,后來的幾個小時,他還是在抽煙,工作堆積,他卻完全無心處理。 晚上八點多,何亮終于送來裴斯年的資料,他立刻翻開。 裴斯年確實曾經就讀于紐約商學院,時間和顧煙在那邊的時間也吻合。 去年年底,裴斯年從紐約回國,建立了一家金融投資理財公司,名叫富恒,公司不大,但發展得還不錯。 后面附帶的資料是富恒做出來的有成績的基金理財項目,以及一些公司人事變動,密密麻麻一大片字卻沒什么實際價值,江時羿皺眉問何亮,“那我讓你查他這兩天的行蹤呢,有沒有查到什么?” 何亮說:“目前打聽到裴斯年今天沒有去富恒上班,一般交易日他不會離開公司,但是今天他一整天都沒有出現過,有員工給他送文件的時候,發現他在醫院,說是有個剛入職富恒不久的女員工好像是受了傷,他一直在醫院守著?!?/br> 江時羿的手無意識地攥了下,“那個女員工,叫什么名字?” 何亮小心地窺他臉色,“那位女員工,就是太太?!?/br> 江時羿面無表情,眼神越來越沉。 “還有一件事……”何亮頓了頓,硬著頭皮說下去,“據說,太太入住的,是東郊醫院的婦產科病房?!?/br> 第33章 江時羿直接闖到病房來了。 東郊醫院是一家規模不大的私立醫院,將顧煙送過來時已經快要到凌晨了,那時候裴斯年沒別的想法,只能就近找醫院——因為他趕到地方的時候,顧煙已經因為失血而陷入昏迷了。 她的身形瘦小,倒在馬路邊,裙擺上是大片觸目驚心的血跡,手里還緊攥著手機,保持著和他的通話。 她一定很害怕,怕到不愿意掛斷電話。 顧煙被送入急診手術室后,裴斯年去洗手間洗掉了手上的血,回到手術室門口,助理醫師拿著各種手術風險通知單來找他簽字。 “皮外傷我就不說了,重傷的地方主要是腰椎,不過這個術后好好休養就能調整好,另外就是zigong,她處在經期,zigong充血又受到重擊,所以引起血崩,傷得很嚴重,而且因為失血過多導致血氧過低,不排除留下后遺癥的可能,所以術后人會分到婦產科那邊,讓那邊婦科有經驗的醫生繼續針對性地調理,你先在這邊簽個字?!?/br> 裴斯年面色凝重地接過單子,剛找到顧煙的時候,他看到她身下全是血,什么亂七八糟的猜想都冒了出來,現在得知結果沒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卻也不怎么令人感到安慰。 醫生又問:“這怎么搞的,你是她老公嗎?” 裴斯年搖了搖頭,“我是她的朋友?!?/br> “叫她老公過來??!”醫生皺眉,“或者男朋友,這個情況你們可得說清楚,是家暴還是怎么回事,這么嚴重,都應該報警了?!?/br> 裴斯年簽了字說:“先救人吧,我試著聯系一下她老公?!?/br> 醫生走后,裴斯年拿著顧煙的手機,用濕巾擦掉上面沾染的血跡,卻還是看不清楚屏幕。 他安靜地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盯著對面手術室門口的led顯示燈,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他發現顧煙的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 他忽然想起,差不多將近兩年前,顧煙從紐約回國,幾個朋友為她舉辦了一個leaving party,那天晚上,他本來是有話想要對她說的。 他當時已經計劃好回國創業,只是沒有選定具體地點。 但,因為她,他決定去江城。 他想告訴她這個決定,想問她,愿不愿意等他回國,然后攜手創業。 教授很欣賞顧煙身上的理財cao盤天賦,而他在她身上發現的閃光點,遠比這天賦更多。 他知道她心底有個男人,也知道那男人讓她傷心,他希望他們可以攜手共進,然后他能成為那個撫平她心底傷痕的人。 他試探性地問顧煙,她回國后有什么計劃。 彼時顧煙大概是喝得稍微有點多了,小臉緋紅一片,手里晃著酒杯,一臉詭秘地小聲和他說:“你知道嗎?江時羿和他那個女朋友分手了,我有機會了?!?/br> 于是他想說的話,就這樣咽了回去。 他是一個當斷則斷的人,顧煙對他沒有感覺,他不會強求,以朋友身份送她去機場,后來兩年,他們之間的聯系其實算不上多。 知道她最終嫁給那個男人時,他只說了一句恭喜,并沒有問詳細的情況,還以為她是夙愿得償。 可現在,看她因為那個男人搞得自己傷痕累累,他心底的不甘心,好像就又占了上風,不該是這樣的,她應該被人疼寵,被人保護,而不是深夜只身面對暴徒,在困境中哭著找人救命。 天亮后,顧煙才被從手術室里推了出來,直接轉入婦產科病房。 裴斯年等醫生上班后辦了一下臨時的住院手續,再回到病房,顧煙還沒醒。 她面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臉上還有清晰的指痕和一些污跡。 那些人打她,還下了這么重的手,而這一切的起源都是江時羿,如果她的丈夫信任她,那么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想到這里,手就攥緊,許久起身,從超市購物拿出剛剛在醫院樓下超市買的毛巾,去洗手間洗完,拿回病房里,坐在病床邊細心地為她擦干凈臉。 從來不會在交易日缺勤的裴斯年,在這個交易日破天荒沒去公司,助理將他的筆記本電腦和一些需要處理的文件送到了醫院來,瞥見病床上昏睡的顧煙,倒也沒敢多問。 裴斯年就在病房里處理工作,到了下午,顧煙終于醒過來。 睜眼時,她還有些茫然,似乎是在辨認身處何處。 裴斯年一直關注著她的情況,立刻就來到病床邊,問她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說實話,顧煙覺得渾身都不舒服。 她回神,明白這是病房,眼前的是裴斯年,但她意識還是有些混沌,啞聲問:“學長……你送我來醫院的嗎?” 裴斯年“嗯”了一聲,在病床邊坐下來。 她手一動,想要摸摸自己的肚子,裴斯年立刻按住,“在輸液,不要亂動?!?/br> 她安靜了幾秒,問:“我……怎么會流那么多的血,醫生怎么說的?” 裴斯年說:“別擔心,只是經期出血,遇上外力重擊,導致血崩?!?/br> 顧煙松了口氣。 在馬路上坐著的時候,她是真的被那樣的出血量嚇到了。 裴斯年觀察著她的表情,想了想還是沒有繼續說出醫生說她zigong受到傷害可能留下后遺癥的事。 后遺癥什么的,畢竟還不確定,現在說這個,未免太殘忍,目前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養傷。 裴斯年問:“你想不想聯系你的家人?” 顧煙愣了下,過了會兒才說:“學長,你要是忙,就先回公司吧,我一會兒給我媽打電話?!?/br> 裴斯年將她的手機還到她手里,才想起已經沒電了,他說:“你要是記得號碼,可以用我的手機打?!?/br> 顧煙其實拿不定主意,在受了傷的時候,雖然她很想依賴家人,但是陳秀梅來了,她要怎么說呢?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荒唐,她的丈夫被人下藥才和她同房,然后誤解她,她為了追求真相,洗清自己的冤屈去找人,卻被人設計,反而陷入這種局面。 她沒辦法和盤托出,之所以會告訴裴斯年,也是因為在那個絕望的時刻里,她太脆弱。 但在清醒的狀況下,她實在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些事。 裴斯年將手機放在床頭柜子上,也沒催她,“等你想打的時候再打也行?!?/br> 裴斯年是個真正的紳士,非常溫柔,這種溫柔在這個特殊的時候對顧煙來說等同于某種擊潰她的利器,她眼眶一熱,“學長,真的很感謝你,醫藥費我會還給你的?!?/br> 裴斯年實在有些無奈,為她掖了下被子,“別跟我客氣,對了,你要不要報警?” 顧煙心頭一顫,“我、我不知道那個男的會不會死了……我有點害怕……” 裴斯年心頭一軟,到底還是個小姑娘,會怕事也是理所當然,他略一沉吟,“你先休息吧,別想別的,身體重要,這件事等你好一點我們再談?!?/br> 他拿來水,喂她喝了一點,又揉了一把她頭發,“我今天不去公司,就在這邊工作,你放心睡吧?!?/br> 顧煙確實困倦,可能是因為藥物,她很快就又睡著了。 他沒有問她要不要給江時羿打個電話,他想,她既然醒了卻絕口不提江時羿,一定是自己心里有數,在她這樣虛弱的時候,他不愿意催她做任何決定。 他沒想到,顧煙是沒有聯系江時羿,但到了晚上,江時羿直接闖到病房來了。 第34章 她差點被人打死的時候,你沒有趕過去救她。 絲毫不夸張,江時羿真的是“闖”進病房的。 他連門都沒敲,直接大力推開走進去,然后一眼就瞥見病床上蒼白羸弱的女人。 顧煙的小臉沒有一絲血色,在白熾燈光下卻還隱隱可見幾個指痕,她整個人毫無生氣,閉著眼的樣子像是永遠不會再醒來。 他的步子在距離病床還有幾米遠的地方就停下了,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似乎被重重地撕扯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