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言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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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留著這些,像是在證明自己曾經偉大過。但你去看看其他地方,被毀成什么樣了?」 我對上他的目光,這才發現他的眼神里除了憤怒,還有一絲…輕蔑。 「他們真的很奇怪吧?」他冷冷地說,「就連現在還留在地表上的人類,那群魔使,也只顧著保護自己,完全不管那些還流落在我們之間的普通人類。說他們是高貴、是正義,可實際上,也不過是換了個更漂亮的自私而已?!?/br> 我聽著他的話,一時間分不清自己該點頭還是搖頭。 我只是站在他身旁,眼前是我曾幻想過的天堂,身邊卻是早已看穿一切虛妄的現實。 我靜靜地不說話,想著原來吸血鬼對第一營地的看法是這樣... 也是,地球被毀成這樣,確實是人類的責任,也是魔使這些忽視的人的責任。 我想到當時在第一營地上課時老師拿給我們看的以前地球照片,上頭充滿了茂密的大樹、清澈的河流、無數的生物們,跟現在還在努力恢復、長得稀疏的樹、干枯的河流及所剩無幾的生物,我僅僅在路上看過一兩只的流浪狗或貓。 就算已經有魔法將環境復原成以往的容貌,讓我們還是看到生意盎然的狀態,但本質上地球還是那個殘破不堪的樣子。 我緩緩開口道:「那我們呢?我們不也是懦弱地逃走了?留下他們自生自滅,僅僅在后來靠著魔法才勉強維持這個世界的外貌...其實,我們也沒有很好吧?」 拉斐爾怔怔地看著我,像是第一次真正聽見有人這樣說。 他沒有立刻回話,只是定定地望著我,那雙湛藍的眼睛像是被什么深深觸動了。 那一刻,他眼里那原本帶著嘲弄的輕蔑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復雜與靜默。 拉斐爾拉住我的手,下一秒便再次施展瞬間移動。 空氣一陣扭曲后,我睜開眼,卻發現我們并不是回到教學樓或圖書館,而是走進了之前喬納曾帶我來過的,那處陰暗幽深、幾乎沒什么人會經過的角落。 這里濕氣重,墻面布滿了老藤與斑駁的石紋,一踏進來,氣氛就和剛才在貝坦的陽光下判若兩人。 我皺眉問:「為什么來這里?」 拉斐爾微微側頭,看著墻上的某處,聲音冷靜卻低沉:「這里不會有人打擾,我能專心教你?!?/br> 他語氣里聽不出情緒,像是故意壓抑了什么。他轉過身,補了一句:「你最近…不會覺得太無聊嗎?只上這么一節課?!?/br> 我還來不及回話,他的身形便像煙霧般瞬間消失。 「咦?」我一驚,環顧四周,什么也沒看到。 就在他剛剛站立的地方,傳來他壓低的聲音,冷靜得幾乎沒有溫度:「阿蘭娜,我在這?!?/br> 聲音很近,卻讓我心里泛起一絲異樣的不安。 下一秒,他就像從空氣中被拉回來似地,無聲無息地重新現身。 我倒抽一口氣,眼睛瞪大,不自覺盯著他剛才站的那片空氣。 他神色平靜,只是輕聲問:「感覺到了嗎?」 我還沒回神,他補充說明:「那是隱身術的一種。結合空氣魔法與光的折射原理。不是課程范圍內的東西……但我覺得你應該有能力理解?!?/br> 我眨了眨眼,興奮地問:「你愿意教我?」 拉斐爾看了我一眼,眼底像是掠過一抹猶豫,但轉瞬即逝。 他沒有回答,只輕輕點了下頭。 「如果你真的想學,就收起你那些分心的念頭,集中注意力?!?/br> 他的語氣雖冷靜,卻不像平時那樣疏離,反而多了一點難以言喻的……認真與保護。 我低聲「嗯」了一聲,眼神里壓不住對魔法的好奇與渴望。 而他站在我身前,像一堵沉默卻堅定的墻,讓我忽然覺得安心,卻也更想靠近他那層被封鎖的情感。 近來我和喬納之間似乎有些隔閡。 雖然他對我依舊體貼,但我總覺得他身上那份壓迫感仍在,讓我不自覺地與他保持一段距離。 特別是在那天,他對我…… 我的心里浮現的不是悸動,而是困惑與愧疚。 自那之后,我總是小心翼翼地與他相處,刻意不與他獨處,刻意讓話題停在表面,刻意把身體和情緒都藏得好好的。 他沒說什么,但我知道他看得出來。 也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開始出現在別的女生身邊。 那天我和拉斐爾見面時看到和喬納聊天的女生,叫莉安娜,是高年級的魔使女學生,最近總和他走得很近。 她漂亮得引人注目,聲音也甜膩得像故意的,而喬納似乎也沒有避嫌。 至少,在別人眼里,他們是相襯的一對。 走廊上開始有人竊竊私語。 「你聽說了嗎?喬納跟莉安娜最近很常一起出現耶?!?/br> 「感覺比以前那個誰還合欸……」 「你說那個住進他家的?唉,喬納怎么可能會真的就選她啊,他的個性我們也都知道,不是嗎?」 他們話說得不大聲,卻像故意讓我聽見。 每當下課鈴響,莉安娜總會剛好「路過」他的座位;中午用餐時,她會把椅子拖到我們桌邊,笑著問他今晚要不要一起參加夜間課后的活動;甚至昨天放學時,我遠遠看到她主動摟住他的手臂,他也沒有推開。 我沒有理由生氣。 可我還是盯著他們的背影發了好久的呆。 他沒有回頭,甚至沒注意到我站在走廊轉角。 我告訴自己這樣很好,這樣他會慢慢退回到那個只會對每個人都調情的樣子,而我就能有借口抽身。 可這樣的話,為什么那些議論聲會像利刃一樣反復在腦中劃過? 為什么當我閉上眼時,第一個想到的,是他微笑著低頭傾聽莉安娜說話的樣子? 我不是嫉妒。 我只是……不太懂這種感覺。 像是被剝奪了什么,又不確定那是不是本來就屬于我的。 那天下午,我一如往常地結束課堂,準備前往和拉斐爾約定練習的地方,卻沒想到莉安娜會走進來教室,還一臉「無意間經過」的樣子。 她穿著合身的制服外套,長發整齊地綁在肩側,每一步都像刻意練過似的,優雅到讓人不舒服。 她看了我一眼,走到我對面的椅子前坐下,手指輕輕點著桌面。 「我一直很好奇,你和喬納,算是什么關系?」 我合上書,平靜地回望她?!改阆肼犑裁创鸢??」 她彎了彎唇角,笑意帶著隱隱的挑釁?!溉绻皇峭嫱?,我其實無所謂。反正他這種人,總會膩的?!?/br> 她頓了頓,目光冷了下來:「但如果你打算認真……那我們之間,恐怕就得劃清楚了?!?/br> 我沒回話,只覺得胸口像被悶住。不是因為她說得多刻薄,而是她的語氣。 像極了那種,早已認定我是障礙、她是正宮的語氣。 「你知道嗎?」莉安娜語氣輕巧,「他之前說過他家從不讓女生留宿,現在卻讓你進了門。 很特別,對吧?所以我才想,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 她笑得越發刻意,像是要逼我說出什么丟臉的真相。 我靜靜看著她,喉嚨發干,卻一句話也不想說。 因為我知道,她不是來討答案的。她只是要我難堪而已。 莉安娜起身離開前,故意在我耳邊低語:「你別以為能撐太久,他只是玩膩別人了,才換換口味而已?!?/br> 我握緊拳頭。心跳紊亂得厲害。 是啊,我曾經也懷疑過這一點。甚至懷疑到自己無法入睡,害怕我會產生擔心早上醒來他就會離開的情緒。 但真正讓我感到難堪的,不是莉安娜說了什么。 而是我發現,我竟然在意到不敢去確認,喬納到底怎么看我。 那一刻,我的自尊就像懸在半空的玻璃球,明明還沒碎,卻已經布滿了裂痕。 到底為甚么會這樣? 我還是…被他影響了。就算我下意識地多么想把他推開,推得遠遠的。 「集中,阿蘭娜。你的火焰沒凝結,會失控?!?/br> 拉斐爾站在我身后,語氣依舊冷靜克制。 我深吸一口氣,指尖再度聚起魔力,卻在即將成形時一閃即散,化作幾縷無力的光煙。 「又失敗了……」我低聲說,收回手。 「你今天的狀態不對?!?/br> 他說得直接,語氣里沒指責,卻讓我感到難堪。 我垂下眼,試圖掩飾:「只是有點累?!?/br> 他看了我一眼,像是能看穿這種拙劣的推托。 「不只是累?!顾Z調沒變,卻換了種方式說話,「你一直在走神?!?/br> 我沉默了幾秒,裝作調整姿勢,沒回應。 他卻繼續開口,語氣輕了些:「是喬納的事?」 我肩膀僵了下,還是沒說話。 「外面的風聲鬧得挺大,你不可能沒聽見?!?/br> 我咬著下唇,半晌才說:「他跟誰走得近,不干我的事?!?/br> 拉斐爾沒說話,像是在等我說完全部。 「而且……大家也都這么說。他和莉安娜站在一起,看起來確實比較登對?!?/br> 這話一出口,我才發現自己語氣有多輕,像怕被誰聽見。 拉斐爾卻突然說:「登不登對,從來不是由他們來決定的?!?/br> 我抬頭看他。他望著遠處的練習場,側臉冷靜如常,眼底卻多了一層讓人難以直視的沉靜。 「那些閑言碎語會來,也會過去?!顾Z氣輕得像風,「但你要記得,能動搖你的人,不該是他們?!?/br> 我沒說話,只覺得喉嚨像卡了什么。 他這樣說,仿佛我真的值得被誰放在心上。 「還想繼續練嗎?」他忽然問。 我點了點頭。 他微微側身讓我重新站回訓練位置,語氣一如既往冷靜:「好,那就把注意力放回來。這次,我不會讓你分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