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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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顧自地想著,有時想到有些地方還自顧自的樂,時不時輕笑兩聲。 姬溯坐在一側,他平靜的目光落在姬未湫身上,莫名的就有了一種溫和的意味。 碳火發出了細微的迸裂聲,姬溯忽地伸手在姬未湫頭上撫了撫,姬未湫陡然抬頭看向姬溯,有些疑惑:“皇兄?” 好端端的,摸他頭干什么? 姬溯淡然地收回了手。 “無甚?!?/br> 第81章 又一日, 姬未湫難得出了一趟宮,倒不是他想出宮,而是大理寺傳來消息, 說曹知魚非要見姬未湫一面。 姬未湫這趟出宮出的前呼后擁,他總算是明白為什么電視劇里那些皇帝出門都是這個配置了——實在是沒辦法, 他在宮里就為了躲事兒, 如今好不容易出宮了,那不就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嗎? 就這么短短一段路, 姬未湫已經見到了兩個惡少調戲民女, 三個惡霸欺瞞孤兒寡母,乃至還有什么美貌少年少女跟眼瞎了一樣,不是往他馬上撞就是倒在要過去的路上,險些被馬一腳踹死。 讓姬未湫來說,有一個算一個都把他當傻逼看, 大概是以為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但問題來了,他又算不上什么君子。 姬未湫咬咬牙, 一律不停留、不處置,頭也不回地走, 順便讓人去問責京兆尹, 短短一條路出現了這么多事情,他這個京兆尹怎么當的……剩下的讓京兆尹和人博弈去吧。 這也是從姬溯身上學來的處世之道之一, 不問細節,先抓大節, 無論皇宮還是朝廷, 皆是各司其職,哪個環節出問題, 就問那個管這方面的人,他管不好,自然有人能替他管。 說實話,姬未湫還是第一次進大牢里。一跨入那道石門,便有一股混合著血腥氣的惡臭撲面而來,饒是白天,這座牢房里依舊黯淡無光,需要靠火把照明,一座座牢房里關的人有的已經頭發花白,有的尚年輕,皆是雙目黯淡無神。 看得出來因為他要來的緣故,整座大牢都被緊急打掃了一番,大理寺卿跟在他身后,客氣地與他介紹:“這位是前江南府總兵□□劉大人!” “這位是前清源府知府文君琰……” 周圍本就有犯人哀嚎嘶吼之聲,大理寺卿還在一旁喋喋不休,最讓姬未湫厭煩的是這人說話就介紹個人名和官位,哪怕他說說對方犯的什么罪呢?這何大人當他自帶搜索器呢?提個關鍵詞自動檢索出來對方犯過的事兒? 姬未湫懶得看大理寺卿,隨口道:“何大人這是閑的發慌,找本王嘮嗑來了?要不您整理個冊子出來,等下回本王閑了,請大人到王府說書?!?/br> 大理寺卿一噎,道:“……下官恐難當重任?!?/br> 三言兩句之間,又繞過了兩道石門,總算是到了曹知魚所在。曹知魚因有檢舉之功,雖不能免死,但從牢房來看日子過得還不錯,至少他的牢房是整齊的,他盤腿背對著牢門坐在床上,似乎是在看那扇小窗外的風景,從背影看人還算整齊干凈,應當是沒受什么刑。 大理寺卿示意獄卒開牢門,姬未湫卻擺了擺手,示意不必。他道:“曹大人,何事尋本王?” 曹知魚聞聲并未回頭來看,只是道:“王爺答應罪臣的事,可做到了?” “自然?!奔翠须p手攏在袖中,心知肚明曹知魚是在問什么,曹知魚家眷一事他在姬溯面前過了明路,又交代了醒波去辦,已經辦完了,人已經送走了。 曹知魚也沒有追問人送去了哪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畢竟于他而言是闔家性命,于別人口中或許只是一句清淡的吩咐罷了。 曹知魚道:“還請王爺屏蔽左右?!?/br> 姬未湫一手微抬,除了姬未湫身邊的護衛外,其他人都知情識趣的退下了,大理寺卿躊躇良久,在姬未湫的目光下走得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曹知魚這才回過頭來,姬未湫見狀忍不住皺眉,曹知魚右眼蒙著紗布,那紗布上滿是血污,不必問也知道發生了什么。 曹知魚卻道:“王爺無須掛懷,進了天牢,哪有不受刑的?我本該死,受些刑沒什么大不了的?!?/br> 姬未湫頷首:“那么曹大人想對本王說什么?” 曹知魚緩步下了床,他走得極為艱難,但依舊努力穩定著身形,他抓住了欄桿,面容蒼老,僅剩的那一只眼卻亮得像是在發光一樣,他低聲道:“王爺于我有恩……王爺要小心身邊人!” 姬未湫眉間不動:“誰?” “不知道?!辈苤~干脆地說:“罪臣不過也是得了只字片語,王爺小心就是?!?/br> 姬未湫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他近身服侍的人成分很干凈,要么是姬溯的人,要么是母后的人,都是拿捏著命脈的,不會輕易背叛他。而尋常侍人都近不了他的身——他住在皇宮后那就更是如此了。 回去讓青玄衛去查一查就是了——對,只是查一查,不是大動干戈查,也不是嚴加審問去查,畢竟誰知道曹知魚擱這兒空口白話的說的是不是真的? 曹知魚口中說著他對他有恩,但其實是姬未湫犁地三尺把他硬生生給抓了出來,至于事后保他家眷純粹是利益交換而已,談不上有恩。 姬未湫道:“還有其他事情嗎?下回若還是這樣的事兒,本王可不會再來?!?/br> 曹知魚凝視著姬未湫,忽地嗤笑了一聲:“應當是沒有下回了?!?/br> 姬未湫覺得話不能說的太死,說不定他就當了監刑官呢?——哦不對,這種臟活累活的姬溯也不會讓他去,概率不大。 姬未湫對青玄衛吩咐道:“給曹大人尋些好藥,最后一程了,別過得太難?!?/br> 青玄衛應了一聲,曹知魚卻沒有說話,姬未湫看了他一眼,扭頭走了。 許是大理寺卿也沒想到兩人說話那么快,并未回來接他,姬未湫順著原路返回,他斟酌著曹知魚的話,下意識分析著他的神情乃至每一個舉動,看看里頭有沒有破綻。 忽地,他聽見了一道沙啞的聲音:“……小九……” 姬未湫腳步一頓,聞聲側首抬眼望去。 他行九,對‘九’這個字眼格外敏感一些,只見一旁的牢房中角落里坐著一個看不清面容的人,姬未湫皺了皺眉,舉步欲走,卻又聽到對方喊了一聲:“小九!……阿湫!” 居然真的是在叫他。 姬未湫再度駐足,道:“你是誰?” 花白的頭發凌亂地覆蓋著他的面容,在姬未湫的示意下,青玄衛將火把往里面探了探,隨即稟報道:“王爺,他容貌已毀?!?/br> 言下之意,是在提醒姬未湫別仔細看免得嚇著了自己的意思。 那花白的頭發動了動,似乎要起身,姬未湫這才看見對方雙腿被一只鐵枷鎖住,這東西可比什么鐵鏈管用,戴著這個根本沒辦法走動,甚至沒辦法坐起——畢竟有多少人能戴著兩三百斤的東西行動自如呢? 凌亂的頭發散開了一些,姬未湫一邊覺得恐怖,又沒忍住仔細看了看,然后發現自己根本分辨不出來,故而他又問了一遍:“你是誰?” 對方忽地癡癡地笑了起來:“我是誰?我是誰——哈哈哈哈——!小九,你忘記我了嗎?小時候我還常帶你玩兒呢!” 其實對方喊他‘小九’,姬未湫就能大概鎖定對方的身份,畢竟在皇宮中能喊他‘小九’、‘阿湫’的人委實不多,從小到大加起來十根手指都能數清楚,但問題在于,這些人中除了太后和姬溯,其他的應該都死了才對。 對方猛然撲了過來,青玄衛瞬間將姬未湫攔在了身后,只聽一聲悶響,對方撲倒在地上,只剩下圓乎乎的肢體的手在地上掙扎著,他道:“小九,我是你三表哥??!” 姬未湫陡然想起了這人是誰——說是三表哥,但其實不是他老母親那邊的親戚,而是二皇子的三表哥,也是二皇子的伴讀。當時大家還是和和氣氣,他們這群玩的好的小孩兒也跟著一道喊三表哥。 姬未湫有些詫異:“你居然沒死?” 那人詭異地笑了笑:“姬溯那亂臣賊子想留著我折磨,自然不會讓我輕易的就死了!小九!你來!你過來!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你快過來!” “我不過去?!奔翠械溃骸澳銗壅f就說……來人,傳大理寺卿?!?/br> 他想來想去,這三表哥應該就是因為奪嫡進的天牢,而且事情應該不大?否則他應該有記憶才對。他懷疑姬溯很有可能是當時在氣頭上放了句狠話,后面忙起來根本忘記了有這么一號人,故而才一直關在這里。 至于他讓他過去……對不住,他一個穿鞋的不跟這種光腳的賭命,萬一對方戴了十年鐵枷已經練就了一雙麒麟臂,就等著過去邦邦給他兩拳,打他個當即暴斃怎么辦? 從疤痕中擠出的眼睛怪異非常,他就這么狠狠地盯著姬未湫,大笑道:“你真不想知道?事關姬溯和你……你就真的不想知道?” 大理寺卿已經急急趕來了,見姬未湫正在與這個人說話,臉色一變:“王爺,這是個瘋子,您不必理會他……” 時間太長,他竟也忘記了還有這么號人物在! 姬未湫目若古井,波瀾不興,他只當是沒聽見牢中人的話,道:“他自稱是二皇子表兄,當年的事情太多,皇兄難免有顧及不到的時候,何大人,這人放著總不是那么一回事兒?!?/br> 大理寺卿當即道:“臣立即隨王爺進宮請示圣上?!?/br> “好?!奔翠袘艘宦?,舉步就走,當真還就是不打算聽對方的秘密了。那人目眥欲裂,大喊道:“姬未湫!小九——!小九——!你回來——!你知道嗎!你根本不是……” 姬未湫腳步未停,他道:“堵住他的嘴?!?/br> 大理寺卿的臉色已經難看至極,王爺根本不是什么?這話他從未從這人口中聽過……姬未湫平靜地道:“一個瘋子,不足為奇,何大人,你說是嗎?” 大理寺卿連連點頭:“是!是!王爺說的是!” 姬未湫笑了笑,出了這道關押著各種不可輕易殺死的囚犯的石門。 外面依舊是陰暗一片,各種難聞的氣味兒撲面而來。 姬未湫卻覺得比里頭好了許多。 又轉出兩道石門,總算是出了天牢,陽光撒在了姬未湫身上,姬未湫忍不住瞇了瞇眼睛,他又吩咐道:“留兩個人看著他,沒有得到皇兄的命令前,不許他再開口說半個字,也不許他以任何方式傳達任何訊息,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青玄衛應是。 他大概知道對方要說什么,但他不想聽,也不該聽,所以才叫人堵住對方的嘴。要不是怕姬溯留著那人確實有大用,要從那人口中探聽什么秘密,否則他當即令人把那人的舌頭割了。 他根本不是什么? 他根本不是姬溯的弟弟?他只是貍貓換太子中的貍貓? 他早就知道了,不必任何人再提醒。 姬未湫甚至用一種調侃的心態想著:姬溯做事居然也有這么不干凈的時候? 第82章 在大理寺卿入宮之前, 消息就已經傳到了姬溯耳中,清寧殿中宮人早已屏退,連慶喜公公都不在殿內, 寂靜一片,只有暗衛毫無起伏的聲音在殿中回蕩。 “殿下吩咐二人看守季結夏, 不許季結夏再傳只字片語?!卑敌l道。 姬溯眉峰微動, 問:“只是如此?” “是?!卑敌l繼續說:“殿下出大理寺后,與大理寺卿何方理回宮……” 暗衛仔仔細細將姬未湫是如何把大理寺卿給轄制起來, 將他單獨送入馬車, 大理寺卿的小廝都被青玄衛隔開,更是下令守在了那第三道牢門內,不許任何人進出的事情稟報給姬溯聽。 姬溯聽罷,有些詫異,又有些欣慰。平日見小孩兒沖動莽撞, 不想今日在這件事上能按捺下來, 竟是半個字都不聽,做事仔細周全, 自然覺得欣慰。 季結夏,當年助姬未染奪嫡, 數次置姬未湫于險境, 又因要留作后手,這才不殺。 至于何方理——他約莫是過得太舒服了。 *** 姬未湫帶著大理寺卿回宮, 一路上這位何大人半個字都不敢說,垂首跟在姬未湫身后, 連眼神都不與他人交流。 姬未湫是直奔清寧殿的, 不想半道上卻見小卓公公急急忙忙地來了,他見了姬未湫便行了禮, 低聲與姬未湫道:“殿下,圣上如今正在太和殿中?!?/br> 姬未湫點了點頭,腳步一轉就往太和殿去——看來姬溯也很重視這件事。 姬未湫自認這事兒他做的沒有不對的地方,故而他也不慌張,那個什么狗東西三表哥出現在那兒就是蹊蹺,突然要跟他說秘密更是有病似地,今天的事情看似都是巧合,但姬未湫覺得是有人算計好的。 但算好就算好,只要姬溯不放在心上,他也不放在心上,管他怎么算都沒用。 不多時,太和殿后殿就到了,姬未湫見門檻就在眼前,踏入之時竟然產生了一瞬間的遲疑——他懼怕見到姬溯。 他甚至產生了一種當即裝病裝暈倒把這件事糊弄過去的沖動。 可惜這件事就甩在了他的臉上,他想避嫌都避不了,就算此刻不進去,也沒有轉頭就走的道理——如果真的想避嫌,拿就讓大理寺卿一個人進去,他在殿外等候,等到姬溯處理完大理寺卿,他再進去,給姬溯一個態度,示意他什么都沒聽到,也不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