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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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溯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見小孩兒被驚得目瞪口呆,有些好笑:“說說看?!?/br> 姬未湫指著折子分析道:“世祖顧念與李云修的交情,故而只當是沒看見,這折子里還說倉部郎中盡職守節,想必世祖見著了之后是要提拔的。從這里看,倉部郎中的折子夸李云修治下有方,又贊世祖慧眼獨具……李云修本就是世祖一派,送李云修出去就是想為日后打下基礎,免得政績不足,落人口舌?!?/br> 姬未湫垂眸看著李云修寫給世祖的第二本奏折,語氣漸淡,只要代入他哥的思維去看這些,突然一切就變得清晰了。他慢慢道:“田間秧苗長勢喜人,遼源府一切平安,李云修帶兵剿匪……逼匪從良,開墾荒田……” 他抬眼看向姬溯,帶著一點笑意:“皇兄,你說他這兵,是私兵還是駐守軍?” 李云修錯的實在是太多了,他是知府,是文官,不是武官,從公來看,他手下能稱得上有武力的只有兩種人,從公的衙役府差,從私的家丁護衛。 根據朝廷律法,各府駐守軍不可輕易調動,更不能擅出州府地域。剿匪這種事得和當地掌管駐守軍的都監商議,出州府則是要有圣上發下的明旨,否則以謀反視之。 如果李云修用的是遼源府的駐守軍,他剿匪剿十幾個山頭,有幾個山頭明顯不在遼源府范圍內,他調駐守軍擅離州府? 當地都監是傻的嗎?這樣的大事他都不向燕京請示就同意了?是什么讓他這么有信心世祖不會計較此事?要知道真的計較起來,這事兒都夠得上九族消消樂了! 他是為什么同意?是因為李云修是世祖伴讀?還是李云修已經在遼源府一手遮天,都監不得不聽從于他或是已經歸于他的麾下? 或許李云修帶的是私兵對于世祖來說更能接受一點,比如李云修武功超群,手下又有同樣武功高超的護衛隨行,二三十號精兵良馬,沖進土匪窩里一通砍殺,也算是能說得過去。 可后面又錯了一處,前面還能說有回轉的余地,這一條真的無可辯駁——他居然逼匪從良!讓人耕田去了! 就是現代抓了強盜還得判刑吃官司呢!這里頭律法比較復雜,姬未湫背不出來,但基本都是流放做苦役,如果殺過人就砍頭,頭目不光砍頭還要牽連全家一起流放或打入奴籍。 他這把人抓回來,得意洋洋地寫了個‘從良’,他腦子沒坑吧?!真按照他這么來,遼源府怎么還不亂套?!所謂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指‘我先上山當土匪殺幾個人,然后我放下屠刀下山就能立刻回歸正常百姓生活,有田可以種!’? 違法了哥。 此前看世祖朱批一句‘倚得東風勢便狂’他還當是世祖一語雙關,調侃李云修囂張,如今看來這根本不是在調侃他,而是在嚴厲地警告他——你這般狂妄,不遵律法,倚仗的是哪一股東風? 姬溯罕見的挑唇一笑:“重要嗎?” 事情都做到這個地步了,帶的是私兵還是駐守軍,重要嗎?不重要了,懷疑的種子已經埋下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下大忌,等到感情消磨干凈的那一天就是算賬的時候。 “不重要了?!奔翠幸灿X得是,他現在覺得世祖真是個好脾氣,這都選擇繼續相信李云修,罵了一句就算是完。 第三本奏折是參李云修的,糧種除了差錯,導致遼源府顆粒無收,餓殍遍地。御史參李云修,世祖依舊選擇押下再議,可前有那兩件事,后面又跟上了這一件事,便顯出了李云修的無能——怎么不算無能呢?不該做的事情做了一堆,該辦的事情反而砸了個天大的窟窿。 就是如此,世祖依舊沒打算處理李云修,但按照南朱律法,李云修捅了這么大的窟窿必定是要回京請罪的,結果他硬是不回京,要在遼源府收拾殘局。世祖要運送救濟糧過去,必定又派了心腹,將這一個爛攤子收拾了,也就是如此,架空了李云修,李云修很大可能已經是戴罪的狀態了,所以回京的時候的折子一路寫的就是風光美景,事事記掛世祖。 第七本跨度又是一年,他此前以為李云修是在這一年里修復了和世祖的關系,所以才去邊疆駐守,現在來看,應該是世祖已經放棄了他,所以才奔赴北疆,又是抱怨苦寒,又是抱怨老油子——遼源也苦寒,怎么不見李云修抱怨? 不過是去遼源時尚有圣寵,有世祖保駕護航,一路自然無虞。而此時他已遭世祖厭棄,自然無人再為他鋪路。此后又是‘意外’打了勝仗,可見世祖沒有打算讓他真的去打仗……不想李云修還真是有個天分的,就此脫離世祖掌控——到這里世祖或許并不是不樂意見的。 以他在遼源府展現出來的手腕性格,日后回燕京仗著自己的功勞在京中吆五喝六,逾制越權……被殺一點都不奇怪。 姬未湫抬眼看向他哥,本想問一句‘皇兄,你給我看這個作甚’,可在看見姬溯平靜得幾乎冷酷的眼神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什么。 ——李云修與他,何其相似? 姬未湫遍體生寒。 同樣是外出辦差,同樣是放他自立,若他再狂妄自大一些,再放肆一些,等耗干了他哥對他的情份,他與李云修有什么不同?反正他這個兄弟也并不是親生的,算起來和伴讀差距也不是很大! 姬溯見小孩兒瑟縮了一下,望向他的目光敬畏而恐懼,心道這才到哪里,日后朝堂之中爾虞我詐比這兇險百倍……不過總算是有些成效,不算是笨的。 “皇兄……”姬未湫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說?!奔莺谜韵镜叵肼犚宦犘『合胝f什么,連語氣都溫和了起來,帶著一些鼓勵。 只聽姬未湫小心翼翼地問道:“皇兄,你不是還記恨著我當時叫八百里加急送魚的事兒吧——?!” 姬未湫的尾音都被嚇得變形了。 第25章 姬未湫心虛地眼睛亂晃, 連攏在衣袖中的手都沒忍住扣著衣袖的縫線,就是不敢和他哥對視。 他又不是傻的,他哥又是讓他看百多年前的折子, 又是一步步教他分析,肯定不是為了警告他, 況且他也沒有犯什么值得的他哥警告他的事情。 他了解他哥, 他哥警告人從不費這種麻煩事兒,扔下一句話就叫對方自己回去想, 或者一句話都不說, 領悟不到的死了也是活該,想當天子近臣的多得是,不差這一個。 “抬頭?!奔堇浜吡艘宦?,姬未湫身體比思想快,唰得一下抬起了頭, 被姬溯看得渾身寒氣直冒, 姬溯看他這副模樣,寒聲道:“過來!” 姬未湫頭皮發麻, 卻只能一步步走到了御座旁邊,只聽一聲清脆的金玉交鳴之聲, 御筆被那只素白修長的手拍在了桌上, 姬溯的怒氣不言而喻,但他仍舊是從容不迫的, 他緩緩道:“瑞王貴重,朕怎敢輕易取之?” 姬溯給他這陰陽怪氣地語調嚇得不輕, 下意識道:“再貴重也沒有皇兄貴重, 我的命是皇兄給的,皇兄什么時候想要都可以?!?/br> “住口?!奔堇淙坏溃骸霸俳须蘼劦么说妊哉? 你這一世,再不必出宮了?!?/br> 姬未湫心道那也行啊,他就住長宸宮好了……呃不行那地方是東宮,以后要留給未來太子的。算了,反正宮里也沒后妃,幾乎不存在需要避嫌之類的情況,住哪都行,以后到飯點了就去老母親宮里混吃混喝,吃完嘴一抹,御花園里轉兩圈消消食,找老宮人們打兩圈牌,美滋滋回去睡覺,嗚呼!美哉! 姬未湫心里敢這么想,嘴里卻不敢這么說,只能說:“是我失言,皇兄勿怪?!?/br> 姬溯見他還算是乖覺,也便罷了,他道:“李云修一案,你只看李云修,卻不看世祖,這便是你的不足?!?/br> 姬未湫一頓:“嗯?” 姬溯提筆在世祖朱批上畫了一個小圈,問:“世祖為何派李云修前往遼源為知府?” 這問題之前姬未湫就說過,于是毫不猶疑地道:“李云修是世祖伴讀,世祖登基,自然要培養心腹,遼源府與燕京近,若起戰事,便是要塞。李云修一去一則咫尺,方便世祖看顧于他,二能將此處掌握在自己人中,三能為李云修積累些資歷?!?/br> “是?!奔菽抗饫淠?,又在朱批上一點:“若你是世祖,李云修所為,是你所需?” “應該不是吧?”姬未湫目光落在那煞紅的朱批上,半個身子無意識地挨在了御座扶手上省些力氣,他喃喃道:“顆粒無收,遼源大亂,災民必定涌向燕京,我想不出有什么好事……” 除非有當年其他奏折作為參考,只從現在這些條件看,對世祖沒有任何好處。再加上當時世祖才登基不久,此事一出,恐怕稱一聲焦頭爛額也不過為。 “既是如此,世祖為何令李云修前往邊關?”姬溯問道。 “厭棄他了吧?”姬未湫答道。 然后就挨了他哥一個冷眼,姬未湫縮了縮脖子,只好靠著扶手接著翻奏折順便冥思苦想。 姬溯的手臂被姬未湫挨著,他抬眼望去,見小孩兒想得認真,便也不去打擾他。姬未湫一邊翻著奏折,一邊忍不住問道:“皇兄,能否給我幾本當年的其他卷宗?” 姬溯道:“這些足矣?!?/br> 姬未湫只好接著翻看,可他之前沒看出什么的東西,如今再看難道還能憑白看出朵花來?姬未湫側目悄悄看了一眼姬溯,見他已經拿起一本嶄新的奏折看了起來,便不敢再打擾,可他思來想去就只能想到世祖厭棄了李云修??! 你想,把人扔到全是老油子的地方,又苦又沒油水,還是從文書做起,怎么就不是厭棄了?要知道文書要是沒什么特殊情況,這一輩子都不可能上戰場去與人刀兵相接,只能隨軍因戰事勝敗升遷。 姬溯見小孩兒愁眉苦臉地看了過來,盯了他半點不敢吱聲,便輕描淡寫地提醒了一句:“顧相?!?/br> 姬未湫一怔,隨即恍然大悟。對哦,這李云修說是與他相似,還不如說與顧相相似,顧相雖不是他哥的伴讀,卻是他哥的心腹。他哥登基,第一件事也是將顧相派去江南。那地方何等重要?但他記得顧相第一件差事兒雖不說做的稀爛,卻也只能說是勉強辦成了。 當然,在外面人眼里看來那是花團錦簇,漂亮的不得了。 不是顧相不夠聰慧,而是江南養出了無數世家巨賈,水實在是深,背后牽連了不知道多少位高權重之輩,顧相在那兒被人陰了一手,最后是他哥在背后幫著顧相圓了過去,硬是做的滴水不漏,叫朝廷上下挑不出一個不好來,讓顧相有了一個漂亮的政績。 其實也不是沒人知道顧相險些砸了這個攤子,但他哥擺明了車馬就是要保顧相,既然明面上無錯,誰敢硬是雞蛋里挑骨頭? 這樣一看,不是和李云修與世祖一模一樣嗎?同樣都是出紕漏,同樣都是當今出手做保,但顧相如今是內閣之首,國之棟梁,而李云修在這個年紀帶著刺殺世祖的罪名,墳頭草都已經三丈高了。 哦不對,他恐怕都沒有墳頭草,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墳。按國律,刺殺以謀逆計,當場格殺,牽連九族,禍首尸身懸城門警示世人,直至爛成一把骨頭了才能扔到了亂葬崗去。 姬未湫決定夸一夸他哥的心腹干將,這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君臣相得了嘛!“皇兄,顧相內斂沉穩,李云修何能與顧相相提并論?” 此言一出,姬溯神情未變,眼中寒氣卻又加深了幾分。姬未湫看得背上直起雞皮疙瘩……不是,他哥這是什么意思?其實他看不慣顧相很久了?只是沒找到名正言順的機會把顧相殺了?所以他一夸顧相,他哥就不高興了? 還是如同朝廷秘聞一般,其實他哥和顧相是一對,只不過礙于皇家威嚴這才只能暗中相守,所以他一夸顧相,他哥吃醋了? 不會吧?他完全沒看出來哎!除非他們是這兩年才好上的,否則他沒道理不知道! 姬未湫看著姬溯的側影發呆,好像……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哦?畢竟顧相是唯一一個可以自由進出清寧殿的人!哇,難道他一個不小心猜到了真相?好炸裂! 然后他就被姬溯看了一眼,心虛地回過神來……咳咳,什么亂七八糟的,他哥知道他這么編排他,能讓人當場把他拖出去打死。 姬未湫試圖翻閱奏折來探知更多的消息,但這幾本奏折他已經看過了,不說能倒背如流,也算是記憶深刻,實在是看不出什么了。但他哥還盯著他呢,他只能胡亂猜測幾句:“世祖大概是心痛?畢竟伴讀沒腦子,放出去就是危害人間,不放出去又于心不忍……亦或者世祖覺得失望?又覺得被背叛了?” 姬溯嘆息了一聲,一手按在了折子上,姬未湫順著他的動作,停止了翻找,專心聽他說話。姬溯平靜地說:“十年伴讀,情誼不亞于兄弟,世祖既用李云修,卻不能補其缺,李云修狂妄,數度逾制越規,禍亂國法,世祖卻再三容忍,情誼耗盡,致使李云修返京后兩人反目?!?/br> 姬未湫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個角度,他聽得認真,不知不覺中就坐在了御座的腳踏上,正等著他哥繼續分析,忽地就見他哥手中御筆微動,向他而來。 姬未湫下意識閉目,只覺眉間落下了一點涼意。 “無人不愿少時情誼圓滿?!?/br> 御筆在姬未湫眉間落下一點朱砂,宛若一顆血痣,又似是孩童才會點上的祈求平安吉祥的砂。姬溯凝視著那一點,平淡地說:“然,天下從之者治,不從者亂,從之者安,不從者危,從之者存,不從者亡。1” “李狂是友,亦是臣。世祖以友待臣,致臣不以君禮侍君,你可明白?” 他哥的意思是正因為世祖視李云修為友,故而對李云修逾越之舉視而不見,也使李云修將世祖視為好友而非君上,行事越發狂悖。如果世祖能在一開始就公私分明,將李云修看做是臣子,而非好友,叫李云修知道深淺,將君臣分明橫于心中,自然就不會那般狂妄,日后君臣就不會離心,這般的慘案也就不會再發生。 【無人不愿少時情誼圓滿?!克邕@般說,是希望他如果遇到這樣的事情,不要留下同樣的遺憾? 又或是……這是在教導他馭人之道? 亦或者兩者都有? 姬未湫只覺振聾發聵,他怔怔地看著姬溯,試圖從他眼中看出什么,那雙眼睛居高臨下看著他,似乎一切情緒都在其中無所遁形,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狼狽地低下了頭,訕訕道:“皇兄你與我說這些做什么?” 以他的身份,這些東西他輩子最好碰都不要碰一下。 忽地,白皙修長的手指抓住了他的下巴抬了起來,姬未湫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姬溯的眼中。 姬溯拿著一張帕子,舉止從容地輕輕地替他拭去眉間朱砂:“你如今年歲漸長,不可再如往日渾噩?!?/br> “祥之重之,帝器用之?!奔莘砰_了他,沾了朱砂的帕子從他指間飄然而下,落在姬未湫的膝上。姬未湫抓緊了那張帕子,揚首仰視于他。 這兩句話,是封他為瑞王時圣旨所書。 ‘嗶?!宦?,燭光攢動,也將兩人映得明明滅滅,影子在這一瞬間在地面紛亂如舞。宮人們急忙進了來侍弄燈燭,衣裙搖曳,于這明滅之間,姬溯輕輕撫了撫他的頭發:“行遠自邇,踔厲奮發,莫辜負了……瑞王?!?/br> 第26章 姬溯這般說, 姬未湫還能怎么說,低頭應了一聲:“是?!?/br> 姬溯一手伸出,姬未湫見大概是這個意思, 猶豫了一下便握住了姬溯的手,借力站起, 姬溯道:“天色已晚, 回去歇著吧?!?/br> “臣弟告退?!奔翠行羞^禮后板板正正地出了正殿,出了偏殿后感覺自己渾身骨頭都在發酸, 腳下陡然一軟, 險些摔到地上去。 “呦,殿下,您這是怎么了?”小卓公公忙扶穩了他。 小卓公公也隨著慶喜公公喚他為‘殿下’,而非‘王爺’。 姬未湫擺了擺手:“沒事……剛剛在殿里坐的腳麻了?!?/br> “奴才扶著您?!毙∽抗贿叿鲋?,一邊道:“方才師傅叫奴才報與殿下知曉, 說是王府中有些小事要處理, 醒波哥哥不敢驚動了圣上,便自請回王府去了, 還請殿下勿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