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充耳不聞，“姑姑，我想回去?！?/br>
    “你先走了，我回去怎么跟你奶奶解釋？更何況她還打算讓你在這住一晚，你今晚就住這?！?/br>
    見她毫無反應，許杏嗓音帶著幾分斥責，“你非要破壞這么好的氛圍？你怎么這么可惡，好不容易開開心心將你們聚在一起，你為什么要破壞這一切？”

    本來還能假惺惺地陪她們演下去，她的那兩句話的確讓許嘉徹底沒了興致。她別開眼，“我的存在，才是破壞你們的一切?！?/br>
    他們無法接受趙楹瀲的女兒，更不可能接受一個進過精神病院的孫女，現在還妄想決定她將來的去向。反正無論自己怎么演，都不是他們心目中的形象。

    既然如此，她為什么還要陪他們耗費心神？

    許杏冷笑，“別忘了，這也是你爸的遺言。當初他跟家里斷絕關系，后面后悔了，想讓你回到許家。你忘了嗎？”

    她總是三番五次搬出這個理由，許嘉心生厭倦，“就算是他本人來了，也不管用?！?/br>
    “許嘉！”

    顧晴還在客廳，許杏不想讓她聽見，壓聲，“行，你這么有骨氣，我以后都不會強迫你了，你也不用委曲求全在這里陪我們演戲。你現在就給我離開這！”

    見她聽完轉身就走，許杏胸膛劇烈起伏，“最好是從這里走出去，家里的車也難載你這尊大佛?！?/br>
    女生的背影不曾為她的威脅停留一瞬，利索地踏出門檻。

    -

    冷風橫掃，路過的行人都換上厚重的衣服，雙手 揣入袖子里面?？诒情g呼出陣陣白氣。許嘉沒走多久，就打開手機，與此同時，發現許杏把她的卡停了，包括許雋留給她的錢。

    許嘉握緊手機，這其實在她的意料之內，許杏常用的手段也就這些。

    許雋，錢。

    偏偏她對此無可奈何。

    微信聊天頁面也就幾欄，微信運動，微信支付，微信助手，許杏還有醫生，最末尾的一條來自周斯禮。

    時間是昨晚。

    周斯禮：晚安。

    周斯禮：晚。

    周斯禮：安！

    周斯禮：wanan

    周斯禮：【對方已取消】

    周斯禮：抱歉，剛剛那個視頻通話是我妹誤觸。

    對于這種不知所云的消息，看多一眼都是浪費時間，更不用說回復。許嘉給周斯禮發了條消息和定位。二十分鐘后，她站在原地，看著他逐漸出現在視野里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額前沒了碎發遮擋，露出硬朗的眉骨和棱角分明的五官，他急忙剎住車，一腳踩著地板，幾根發絲還在風中飄著，微喘著氣，“你怎么會在這，從哪里過來的？”

    這不怪周斯禮好奇，這里離他家并不算遠。

    “從……”許嘉啞言，并不覺得那個地方和自己有多大聯系，只說，“你沒必要知道?！?/br>
    “有點冷?！彼聪蛩?。

    周斯禮平復下呼吸，哦了一聲，拉下外套鏈子，將外套披在她的肩上。許嘉并不是這個意思，后退了一步，接著手腕被他握住，順勢套上了外套袖子。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這件外套就穿在她身上了。

    “沒辦法，怕你像上次一樣把外套丟了?！彼樕蠏熘鴾\淺的無奈，眉眼卻是笑著的，“只好先委屈一下你了?！?/br>
    一米八五穿的外套在她身上過于大件，衣服下擺都到她的大腿。周斯禮還貼心地幫她把帽子帶上。厚重臃腫的羽絨服跟立在地上，只露出她的臉。她站在那，被風撩起的亂發貼在臉側，眼底是他看不懂的情緒。

    “許嘉，現在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br>
    他低頭，幫她拉上拉鏈。

    許嘉默認了他的行為，平靜道，“我想你誤會了，我說的取暖是用你?！?/br>
    里邊穿的是簡潔寬松的羊絨毛衣，她忽然走近，涼涼的觸感貼了上來，周斯禮驚得一顫，按住她在自己腹上的手，驀然紅了耳根，看了看四周，低聲，“這是在外邊?！?/br>
    “可我并不想穿你的外套?！彼鹗?，看著長出一大截的蓬絨袖子。

    如他所說，她快要溺斃在他的氣味之中。穿他的外套，比和他擁抱更令她難以忍受。

    見她作勢要脫下外套，周斯禮急忙伸出手制止，“你穿太少了，先穿一會，我等會帶你去買別的暖手袋?！?/br>
    “對了，你吃過飯了嗎？”

    她微怔，思索片刻后，“沒吃?！?/br>
    “我知道附近哪里能解決，跟我走?！敝芩苟Y自然而然拉起她的手。接觸太多了，就會給他一種兩人關系不賴的感覺。許嘉抽回手，插進口袋里，摸到了什么東西。

    她取出來一看，是幾顆糖。透明糖紙在陽光下，宛如琥珀般散發淺淺流動的光澤。

    走在前頭推著單車的人說，“出來前，搶了我妹的糖。你吃吧?！?/br>
    “視頻通話賴你妹，糖也是搶她的吃?！痹S嘉剝開包裝，輕嘲，“你妹怎么會有你這種哥哥？”

    周斯禮只聽見了前半句，扭過頭來，黑眸里閃爍著幾分羞赧無措，“你怎么會知道？”

    “這很難猜？”

    周斯禮帶著她找了家口味不錯的面館。一進店里，面條的香味充盈著鼻腔。她找了個位置坐下，周斯禮坐在對面，遞過菜單，“想吃哪個？”

    “隨便?！?/br>
    之前劉肖茹還沒辭職，周斯禮和周玥就會到這里吃晚飯，一來二回，就和這里的老板關系變得熟絡。他招了下手，“曾叔，來碗牛rou面吧?！?/br>
    老板應了聲好嘞，很快面就端來上來。眼前的面冒著熱騰騰的香氣，許嘉鮮少有在外面吃飯的經歷。周斯禮跟這里的服務員似的，抽出筷子洗干凈遞給她。

    許嘉垂眼，戳了兩下面。

    過了會，她抬起頭，盯著周斯禮，目光不善。

    “我不吃?！敝芩苟Y擺手拒絕?！拔以诩页赃^了?！?/br>
    “那也別看著我吃?！?/br>
    “……行吧?！?/br>
    等她吃完，兩人走出面館。周斯禮下意識想伸進口袋里，后知后覺外套已經在她身上，他問，“好吃嗎？”

    “還可以?！?/br>
    “這手藝和我媽很像，有家的味道，平常在家沒空做晚飯，我就會來這里?！?/br>
    家的味道。

    她的眼里閃過一抹微妙的神色，很快如常。

    她忽然不說話了，周斯禮還以為是自己的話題太過無聊，帶著她在附近轉了轉，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自己家樓下。

    周斯禮不想就此和她告別，還在腦海里思索著這附近還有什么地方可去時，她抬眼看向那棟居民樓，語氣帶著幾分戲謔，“怎么，不邀請我上去坐坐？”

    第47章 春光

    垂掛在陽臺兩旁的淺藍色的窗簾和白色的薄紗隨風而漾, 沙發，茶幾，矮柜都采用干凈清新的象牙白和淺金色式紋樣, 桌底是珊瑚絨的棕毛地毯，桌上擺著幾本書和一臺日歷。十分充足的陽光照射進來, 是很開闊明亮的空間氛圍。

    還好家里有備用拖鞋, 周斯禮拆開包裝，放在她腳前。見她靜靜地站在原地, 他遲疑，“怎么了？”

    “沒什么?！?/br>
    在他出門之后, 劉肖茹帶著周玥去逛商場了?，F在家里沒人。周斯禮打開冰箱, 轉頭問，“你想喝什么？”

    “不用?！?/br>
    說完，她在客廳邊走邊打量。

    墻根深紅色置物架上擺著幾幅相框和花瓶，她經過置物架, 那幾幅相框映入眼簾。

    她端起全家福, 認出了上面的小女孩——原來在江邊遇見的是他meimei。難怪連梨渦的位置都如出一轍。這樣看來, 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也能說得通了。

    旁邊還有個單人相片，男生踩著足球, 雙眼炯然, 大約十歲出頭的年紀。

    “小學拍的, 當時隊里組了個比賽, 我媽剛好來接我放學, 就順便幫我拍了?！敝芩苟Y站在身旁彎下腰, 點了點旁邊的相片, “我妹，周玥?！?/br>
    許嘉嗯了一聲, 算是回應。

    客廳的一角還擺放著一座精美的瓷器展柜，展柜中陳列著許多精致瓷器。玻璃倒映出她探究的神情，周斯禮走近，解釋，“我爸喜歡收藏這些?！?/br>
    許嘉指了指中間那層上的瓷器碎片，“這個呢?！?/br>
    “那是我妹上幼兒園不小心打碎的，你看這個碎片像不像愛心？當時我爸媽覺得挺有紀念意義的，也留下來了?！?/br>
    她微微失神，輕聲，“很像?！?/br>
    周斯禮注意到她異樣的情緒，想起她家里的情況，“你會不會不喜歡聽這些，我不說了?！?/br>
    “你可以接著說，”她走走停停，將那些色系溫馨柔和的物品盡收眼底，“剛好我也很好奇?！?/br>
    他口中的“家的味道”，會有什么特別之處？

    陽臺地板上，花盆擠擠挨挨，幽幽吐香，層層疊疊的花枝伸展出來，有的垂落到地面上。角落有一小柜子，四層都有各式各樣的多rou植物。許嘉還看到之前在學校天臺的盆栽，沒想到在他家里還養的好好的。

    周斯禮走到這里，才想起忘記幫劉肖茹澆水了，他找到噴壺，轉眼見許嘉正盯著自己，他頓了頓，幾秒后，遞過去，“你要澆水？”

    話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她家的院子有大片玫瑰，到了這里，又怎么會想澆水。當他要收回來時，許嘉拿過噴壺，對著花按下開關，“澆多久？”

    “土壤濕了就好，不用澆太多?！?/br>
    周斯禮伸手摸了摸盆栽里的泥土，見差不多了，就將她手中的噴壺放回去。

    許嘉一路從客廳走到陽臺，直問，“你的房間在哪？”

    周斯禮有定時收納整理的習慣，他的房間時常保持整潔，不會有亂放的衣物，和多余的垃圾。他對此充滿自信，還給她伸手指了下，“最里邊?！?/br>
    抬腿轉身之際，許嘉余光被頂上掛著的一角吸引去目光，下意識抬頭看去，下一秒視野黑了下來。稍寬的掌覆于其上，眼皮仿佛被燙了下，她眨了下眼，身后有胸膛貼近。

    周斯禮邊捂住她的眼，邊帶著她進去，神色異?；艁y，“走，我帶你去?！?/br>
    “很臟，別碰我?！背隽岁柵_，許嘉扒下他的手。

    “那是另一只?！敝芩苟Y伸出手，“你看，我這只手沒碰到泥?！?/br>
    見她走錯，周斯禮攔下她，“這是書房，旁邊那一間才是我的房間?！?/br>
    周斯禮先去給她打暖水袋，返回房間，踢到了地上的黑色羽絨外套，她怎么把外套脫了？他撿起外套，往里走了兩步，她正仰著臉，掃視架上的書冊。

    “快穿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