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這話本的故事和鳥兄方才講的故事有很相像的地方?!敝x臨風不急不慢,為霜靈子斟滿茶。 霜靈子警惕道:“哪里相像?” 謝臨風抬杯,與霜靈子的茶杯輕碰了下:“哪里都像,最像的一點在于,都是杜撰?!彪S后一飲而盡。 霜靈子如遭雷劈,仿佛受了天大的打擊,一時間有些沒明白,祂剛要問,卻聽“噔”地一聲清脆。謝臨風飲盡茶,將杯子輕放回桌上,杯子卻猝然碎在他手里。 霜靈子心膽俱喪,嚇得打翻了茶壺。 謝臨風看都不看,一手支腦袋,一手敲桌面說:“原以為我那個故事編得不好,結果竟騙了一群大糊涂?!?/br> 霜靈子臉色一白,問:“什么意思?” “你口中的十三脈,可以是十三,也可以是十三萬,數目不要緊,要緊的是我能從堂主身上探出多少?!敝x臨風似乎覺得很好笑,“蛋生聽我說是‘十三’,便通通將我出賣了。我當日探得不準,說了十三,我若是說十四十五,今日你的故事里就不只是十三滴心頭血這樣簡單了。所以你們干脆將錯就錯,編出這樣一個故事來糊弄我?” 他說得越云淡風輕,霜靈子就越坐如針氈。 謝臨風到底不似蛋生和晏病睢那樣精于醫術,加之晏病睢對體內的煞氣有意壓制,一時摸不準很正常。 霜靈子強撐著神色,說:“什么編的,我說得都是真的!你不信,便親自去問殿下!” 謝臨風也不生氣:“若是殿下原本就愿意告知,你們又何須來這一出呢?”他端起茶,吹開茶沫,半分不著急似的,“你說的是真的,卻并非全都是真的。你被封千年,興許不認得白芍,她同你們一樣,也是被堂主納入體內,拿血rou養著。若堂主體內只有十三只魂,這其中之一就有個尋常人,所謂的十三脈豈不就有一個充數的?” 謝臨風沉吟片刻,斂了笑容:“若沉寂是真的,姣子絕不會這樣吝嗇,只給小殿下十三條命。我若是祂,自然會給小殿下無窮無盡的?!?/br> 姣子不許晏病睢死,而按照霜靈子的說法,姣子那時身負重傷,已是自顧不暇,沒辦法日日夜夜守在晏病睢身側,更不能親自為他抵擋國都的暴亂,因此他才只能“守”,讓晏病睢自保,而并非“攻”,除掉疫鬼。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便是,那時的晏病睢孤軍奮戰,已是心灰意冷,絕望至極,曾不止一次效仿先帝以自戕來了結自己。姣子這樣做,也是為了防止這類場景再發生。 “他體內煞氣洶涌,說明這其中的魂靈并不聽他的。你們既是姣子為他創造的,便違逆不了餃子的意愿,又怎么敢反噬傷他?”況且霜靈子對晏病睢的關切不似作偽,“你們既為神祇,又十分清醒,不似墮神,何至于滋生出滔天的煞氣。惟一的解釋就是……” 謝臨風語氣稍滯,心情很不好:“他融進體內的死魂遠不止這么多?!?/br> 謝臨風說得尋常,卻讓霜靈子如臨大敵,端著個茶杯“篤篤”磕桌,手抖個不停。須臾后,祂誠懇道:“不錯……不錯,殿下|體內的確養了幾十余只亡靈?!?/br> 謝臨風支著腦袋,沒有答話。 霜靈子狠狠咽了口唾沫,卻仿佛在吞重鐵:“好……好吧,的確很多,成百上千!” 謝臨風敲打著手指,目光森然。 霜靈子“撲通”一聲,猝然腿軟跪了下去,極為惶遽道:“七千!謝兄,殿下身體里容納了七千余的亡魂??!這次我說得屬實,不信……不信你可以——” “你怕我?”謝臨風肯定道,“嗯……你這么怕,想來不僅是怕我戳破了這個秘密,是怕我發現這其中更大的秘密?!?/br> 霜靈子雙睫上凝結出霜珠,露出副苦相:“什么?!” “那亂葬崗里的確有七千多座空墳,不過我也是剛剛才得知?!敝x臨風身體微傾,端詳道,“你被封印千年,能記住亂葬崗的七千座空墳,記不住列修國闔國百姓有多少嗎?” 霜靈子大駭! 謝臨風此刻再擠不出一個笑,他雙眸中赤色隱現:“小殿下能清楚記得七千座墳,是因為每口棺都是他親自封好,親自葬下的。若那時你活著,他何至于這樣辛苦,這樣狼狽?因此那個時候你已經死了,不僅是你,水行生、花別語、焱無極都死了,被他封印在體內,你又是從哪里得知的七千?” 謝臨風散漫地說:“你哄我?好啊……天下鞭既然能夠將你引出來,自然也能召出些別的——” 他話沒說完,起身要走,霜靈子魂飛魄散,撲過去抱住謝臨風的雙腿,聲嘶力竭:“十八萬!是、是列修國的十八萬亡魂,都在殿下身體中!” 謝臨風仿佛被轟雷擊中,險些站不穩:“你說什么?!” 他在驚愕的余韻中無法回神,清醒過后頓覺心中的悶痛一陣,又一陣,仿佛被刻上了詛咒,讓他的心臟無法為誰跳躍,卻能為誰疼痛。 謝臨風不顧霜靈子哭得兩眼全是霜,大力將祂拉起,厲聲道:“你如實說!” 謝臨風單知道先前神婆口中的太子殿下以一己之力,埋葬了舉國八萬亡人,他心里早有準備,百姓那么多,總有晏病睢顧及不過來的,總有安然下葬入輪回的,總有不倚靠晏病睢來超度的,何至于......何至于有十八萬! 這也是霜靈子的一道心結,祂落淚成霜,更不好受:“當年百鬼破城之日,恰逢從蕪國和列修國交戰。那時天下打亂,先帝又剛死,太后趁著人心如散沙,不知給天下的人灌了什么迷魂湯,竟成功召集了一批反抗之士。這群人沖進殿里,挾持了殿下,以此來威脅從蕪國,要他們交出鎮國的冰晶。因為列修國的眾人認為是從蕪國獨占了姣子,使了齷齪手段,才讓姣子對他們失了悲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