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謝臨風立時正經起來:“這里墳冢成千上萬,要找到幾時去了?既然是她埋的,怎不叫她親自來找?” 晏病睢道:“她雖墮成了孽主,卻是有主人的。今日十五,主人正喚了她?!?/br> 謝臨風兀自凝神,心想:十五,又是十五!小堂主十五之日受煞氣反噬,夏逢春十五之時便犯心痛病,如今孽主還要在十五受召,這月中之日這么詭異? 正想著,又聽晏病睢道:“你站過來,我有辦法?!?/br> 謝臨風極為敏銳,按兵不動:“什么辦法,須得挨在一起才行呢?!?/br> 晏病睢一時無語:“......是我要召亡人,你正踩在人家頭上?!?/br> 謝臨風聽罷,竟松了口氣。他依言來到晏病睢身側,剛站定,便瞧出些端倪。 晏病睢眉上不知何時凝結了一層白霜,他嘴里哈氣,仿佛處于冰窟之中,寒冷至極。謝臨風靠近一些,趁著晏病睢閉目念咒,大膽端詳起來。 下一瞬,謝臨風眉頭一皺,因他瞧見晏病睢額前的那點朱砂開始隱隱泛黑,邊緣處有滲血的趨勢。 晏病睢氣息不穩,說:“挨著我……” 剛說完,菩薩狠狠跌了一步,落進謝臨風懷里。謝臨風撈起人,讓他靠在肩窩處,又問:“你這是什么邪術?誰教你的?!?/br> 晏病睢閉目不語,還在念咒。只是此刻反噬更洶涌,汩汩鮮血從他額間流下,謝臨風一面替他擦去血,一面垂眸觀察,他對這顆紅痣不僅好奇,還很熟悉似的。 當初蛋生說小堂主體內封鬼,封印便極可能是這枚朱砂。 晏病睢此刻雙眉緊蹙,喘息微促,仿佛正在受折磨。謝臨風為他揩血,趁機用指腹摩擦過那枚紅痣,不料上面什么封印咒文都沒有,是個最普通的美人記號。 晏病睢猝然睜眼,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要他摸。 謝臨風對上他的眼睛,卻不妨嚇了一跳。那雙料峭冷眸在此刻卻不見黑白瞳,竟是一片染滿整個眼眶的紅色! 晏病睢微仰起頭,便有刺痛的淚水落下,很是疲乏:“這里……這里有七千多座空墳,下面埋的都是亡人遺物。我適才召喚了它們,土堆都漏了下去,你去尋找,唯有蕭將軍不受我的召語,他那座墳應該還在高處,最顯眼?!?/br> 他邊說邊伸手,在空中胡亂試探,被謝臨風抓回來,攥在手心:“你在找我是不是?” 晏病睢立刻放心了,卻說:“我沒有?!?/br> “那我在找你好不好?”謝臨風垂眸,抹開晏病睢的眼尾,說,“你此刻卻會流眼淚了?義女慘死,你就這么薄情,眼淚沒有,也半點不痛嗎?” 晏病睢聲音很輕:“難受就要給天下人看嗎?痛就要流眼淚嗎?若是這樣,我.....…” 謝臨風靠近他,問:“你什么?!?/br> 晏病睢說:“……我的淚早就流干了?!?/br> “嗯?!敝x臨風像是接受了這個說法,一時也不追究,只說,“我找到了蕭拓的墳冢,你就告訴我這雙眼睛如何壞成這樣的,好不好?” 他反復問“好不好”,語氣低柔,突然間變得很有風度,可謝臨風不是在請求,他并不知曉自己說的每句話都是晏病睢的圈禁地,讓晏病睢只能回答“好”和“好”。 謝臨風將人扶到霜靈子背上,一頭扎進墳堆里。果然不出所料,這里的亂葬崗受了晏病睢的召語后,塌成了一片平地,唯有竹林某處還有個聳立的墳堆。 謝臨風剛走近,不免驚奇,這墳堆中心竟是空的! 忽然,身后傳來“篤、篤”的聲音,由遠及近,像是有人拄著拐杖敲地而來。謝臨風目光一冷,驟然回身,看清后卻忽地掐斷了咒語。 緩緩走、不,爬至他身前的,正是被活活煉魂做成尸寵的蕭拓!而那“篤篤”音也并非什么拐杖,而是蕭拓爬行時那裸露在外的膝蓋骨敲地的聲音。 蕭拓爬到跟前,驀然撐地頓住。謝臨風正警惕著,只聽“咔”的聲,蕭拓如折斷竹子一樣折斷了手臂,身子朝前一傾,半跪著倒地。 謝臨風蹲身在他跟前,好奇道:“你拜我?為什么拜我?!?/br> 蕭拓聞言,似乎想要回答??伤脹]有自主cao控過肢體,爬也爬不起來,就著這個畸形的跪拜姿勢,發出“啊”的聲音。 謝臨風說:“我聽不懂,也不會和你傳密語的法咒。我來找你,是請你和白芍同開魘境?!?/br> 他說至此處,蕭拓在地上掙扎起來,像是在罵,也像是在哭,他幾下發瘋,側身倒地,仰面癱在地上。 他樣子實在可怖,瘦得只剩貼在骨頭上的干皮,黑黢黢的,四處都是潰爛。然而爛死之下的最后一層rou不是紅的,而是腐化的黃色。 他瞳仁是灰的,望著謝臨風的方向張動嘴角。這下謝臨風看清了,也讀懂了,他說的是—— “不是蕭?!?/br> 第28章 入戲 謝臨風問:“這是何意,蕭將軍,你想說這不是你的墳嗎?” 蕭拓“啊”了聲,又點點頭。 謝臨風觀察他,道:“你們糾纏不清的,我本不在意,可眼下白芍牽連到我一位朋友,我很關心這其中的故事。你開魘讓我看清原委,我替你了結心愿好嗎?” 蕭拓不知何故,聽了這話居然戰栗起來。他牙關“咯咯”作響,仿佛很害怕謝臨風。 謝臨風見他反應,一時心奇:“你認識我嗎?很害怕我嗎?還是在害怕魘境里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