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說來也巧,這竹林很是眼熟,像是夏睿識頭七那日他們亂入的林子,謝臨風對此雖不確定,但對這石窟卻是相當熟悉,他先前兩次墜入白芍魘境,都和這個石窟脫不了干系。 謝臨風心下思忖:雜遝堂布置得清風雅靜的,不料小堂主從前竟喜歡這樣的環境? 謝臨風進入石窟,發現其中別有洞天。 雖名字古怪,但入眼卻是一座別致小樓,墻身粉白,藤蘿掩映,華麗又不失古樸,尤其那門欄窗槅雕琢得精致,掛有丁香鈴,見人就搖晃輕響,像是有風吹過似的,聽著倒是很清爽。 只是這般典雅清幽之境,樓前卻種了兩棵火紅的楓樹。 謝臨風走進一瞧:“這片葉子枯萎了?!?/br> 晏病睢聽聞,用指腹摩擦了一下,那片葉子瞬間便活回來了。 謝臨風得空被松開手,不免訝異:“這兩棵死樹種在跟前,單靠你法力虛假活著,何不讓它們落葉歸根,再種新的?” 晏病睢說:“新的就很好嗎?它們會怪我薄情吧?!?/br> 枯樹哪來的“怪”字一說,這話像是在點謝臨風,怪謝臨風薄情一樣。 蒼天可見,手都不是他自個兒松的,他可還什么都沒做呢! 正當這時,跟前的門開了,迎面跑出來個小姑娘,頭頂青茬,不是白芍是誰! 謝臨風頓時醒悟過來,暗自心驚:白芍一直在此處,莫非這魘境真是小堂主的不成?如此一來,從前見的竟不是杜撰了?晏堂主小小年紀,還真有一女! 謝臨風不免倒退兩步,越想越駭然:此處名喚“精怪洞”,絕非空xue來風!先有守候千年,后有白芍成親生子,他卻容顏依舊,倒像是真成精了! 晏病睢終于忍無可忍,道:“我能聽見?!?/br> 謝臨風順口應下:“是是是,忘了你能窺探我心了?!?/br> 晏病睢將人押進去,冷笑說:“有什么是你不敢忘的?” 謝臨風不知如何作答,卻聽白芍道:“咦?義父又從忘川捉了鬼回來嗎?”她繞著謝臨風的身側轉了一圈,匪夷所思,“怎的這只我瞧不見?” “他未修得鬼體,你自然看不見?!标滩☆≌f,“你成日往我這里跑,被鬼纏身可怎么辦?快回去?!?/br> 他眼神冷淡,瞧上去十分疏離,白芍聽他驅趕,便悒悒不歡跑了出去。謝臨風不拘小節,在桌前坐下:“你時常去忘川捉鬼嗎?” “不時常?!标滩☆≌f罷,從角落里抱出個木箱,里頭盡是各種靈丹妙藥。 “哄我?!敝x臨風示意墻邊的劍,“劍身打造得鋒利,劍柄雕琢得精細,不似凡物,如今可好,被你糟蹋得這樣殘破,哪是一回兩回使用的結果?!?/br> 正說著,晏病睢忽然在他身側坐下,俯身貼近他的傷口細瞧,聞言眼皮都不抬:“你很心疼的意思嗎?” 謝臨風道:“是你很薄情的意思?!?/br> 晏病睢說:“我薄情,你很害怕這個嗎?” 謝臨風好笑道:“怎么會?!?/br> 晏病睢仰頭看他:“那你后退什么?” 謝臨風頓住后仰的趨勢,笑嘆道:“我怕你咬我?!?/br> 晏病睢傾回身體,端正看他:“你心都壞了,我能咬你什么?” 謝臨風一時語塞,他咂摸兩下,覺著這話倒也……沒錯。他本就是鬼,就算有心,也是不跳的,豈不是壞了么! 謝臨風忍不住借此抖出心聲:“這話很好,我心壞了,還怎么薄情于人?” 晏病睢拿藥的動作一滯,譏諷道:“你沒有薄情?” 謝臨風否認:“我沒有!我待人都很好的?!?/br> 晏病睢輕拿了藥,又猛地扔回去:“你是愛人人嗎?” 謝臨風覺得這話好耳熟:“怎么曲解我呢?” 晏病睢道:“那你就是無情、無義、負心人?!?/br> 謝臨風說:“怎么越說越嚴重了?” 晏病睢手一撒,似乎不想給他治了,要放任讓他自生自滅。 謝臨風將人拉回來,忙道:“好,我薄情,我寡義行不行?我始亂終棄,我負心冷血?!彼磸匦撵榈卣f,“叫你又生了氣,我果然心很壞!” 晏病睢這才重新坐下,卻驀然聽到謝臨風的心聲說:他愛生氣就罷了,我又怎么總愛哄他呢? 晏病睢聞而不笑,正色著將藥瓶擺了出來。其實這些東西對謝臨風沒用,魘境中除了會暴露蹤跡以外,其余事物皆對他無益無害,謝臨風識趣地沒說,好像默認這話會傷人似的。 晏病睢俯身至他胸口前,謝臨風又不自覺遠離開去,晏病睢抓過他,凝重地說:“你這傷口是如何來的?” 謝臨風暗示道:“你瞧不出來?” 晏病睢搖頭:“我瞧著是皮外傷,怎么治不好呢?”他一面說著,一面從木箱里翻出一瓶藥酒和白棉,謝臨風認識這藥酒,忙制止道,“這是鴆鳥族的藥,金貴得很,用在我身上可是耽誤了?!?/br> 晏病睢說:“在你身上耽誤許久了,也不差這一回?!?/br> 謝臨風拗不過,只好放了手。這藥用在他身上不痛不癢,半分效果沒有,但他瞧晏病睢十分專注,不禁問道:“我也很金貴嗎?” 晏病睢手在半空,忽然愣住。 那藥水滴滴答答地落下,謝臨風也怔了半晌,須臾他笑了下,又說:“你可想明白了,還是藥金貴些。鴆鳥族后世轉行了,只煉毒殺百害,鮮少制藥救人了。你保管好它,將來自然有更要緊的去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