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謝臨風微怔片刻,吊兒郎當地承認了:“戳破我了,可如何是好?我這人最愛訛……”他回過身,忽然止住話頭,點著自己眼睛問,“怎么紅了?” 晏病睢說:“太恨你了?!?/br> 謝臨風囅然,正笑著,霜靈子頭一偏,“吱吱”叫了兩聲,又“呸呸”說道:“好沉好沉,什么東西在拽我!” 謝臨風探頭一看,正瞧見一件無頭鬼衣纏在霜靈子爪子上,再稍稍定睛,那鬼衣下頭還拖著個人! 謝臨風說:“那是白芍!” 晏病睢凝神道:“孽主竟未沉海?!?/br> 不僅未沉海,還不知什么時候掛在鬼衣上相隨了一路,眼下白芍抬眼瞧見了鳥背上的二人,瞬時變得瘋魔,驟然暴起,四肢攀著鬼衣正向上爬。 “這化骨鬼竟是依托在鬼衣身上,你可記當日石窟中,鬼衣是和白芍一伙兒的?!敝x臨風似乎愁上了,“禍不單行?!?/br> 晏病睢俯身看,道:“且慢,你瞧?!?/br> 下方鬼衣長出雙手,正握在霜靈子的爪子上,而白芍全然附著在鬼衣之上,不再繼續爬,反倒是張開血盆大口,猙獰地撕咬鬼手的手筋。 謝臨風聽見孽主喉間的狂吼,似是很憤怒,他一時捉摸不透:“這是什么招?” 晏病睢道:“她在幫我們?!?/br> 這可神奇了,孽主往昔都是在他們二人跟前作怪,怎么突然轉性了?非但如此,白芍墮成孽主,竟還有這樣清醒的神智,謝臨風說:“她拉我們入魘,竟不是要吞吃我們么?” “吃吃吃,我將要被吃了!”霜靈子騰飛不穩,忽升忽降的,“魘境又美名南柯夢,她若是清醒著拉你們進去,是要求助?!?/br> 正疑惑間,二人一鳥在空中猛地趔趄,謝臨風瞥然瞧見下方鬼衣化作千縷布帶,盡數裹纏在孽主身上。 ——和那日魘境中鬼衣認主的情形如此肖似! 白芍脖頸被絞斷,垂落在一旁。鬼衣帶將孽主滿面勒出黑血,只剩只爆凸起的眼睛隔著緊密的帶縫,與晏病睢遙遙相對。 她眼中清明一片,似乎還有淚水。白芍張口卻發不出聲,且不說她聲帶早已腐壞,此刻鬼衣帶翻攪進她嘴里,砍得她滿口紅牙。 身下兩鬼在空中廝殺,無論如何也甩不掉,眼看飛了許久也不見島嶼,霜靈子氣喘吁吁,道:“受不住了,好沉,這兩個鬼怪要托死我!” 晏病睢說:“別引了,就在此刻解決掉疫鬼?!?/br> 他說完又“嗯?”了聲,瞧見謝臨風撐在鳥背邊沿處不動了,心里一跳:“你如何?!” 謝臨風笑起來,正要說“無礙”,卻先被一口血給嗆住,他望向晏病睢,邊咳邊笑。笑是為了寬慰小菩薩,卻叫菩薩臉色慘白,當場嚇怔了。 瞬息之間,謝臨風便想了一段:綠蟻在我體內鉆骨啃rou的,怎么反倒像是疼在他身上? 見此情景,謝臨風一時積德行善,強行封住經脈,壓下喉間血氣。不料正此時,謝臨風眼前陡然竄來一條“蛇”。 待他看清,那鬼衣早就絞進他滲血的胸口,挖穿后背。謝臨風體內本就爬滿了疫寵,經絡寸斷,骨rou融化,此刻再受這一擊,當真是…… 忽然,后背再受一掌。晏病睢朝謝臨風身上送了幾道符咒,心口里的東西立時被打了出去,他一語不發,奪過謝臨風的天下鞭后縱身一躍。 霜靈子被唬得險些墜下去,謝臨風被定在當場,大驚失色:“你瘋了?!” 他這一跳,引來孽主撕心裂肺的吼叫。白芍裹上鬼衣,連帶著要跟隨跳海,卻不知晏病睢念了句什么咒,天下鞭的尾部竟然張開成一張蛇口,反超下墜的速度,一口咬斷鬼衣的雙臂。 鳥下一人二鬼齊齊墜落,霜靈子立時俯身沖下,氣急敗壞:“我不過說了一句‘好沉’,你們就發瘋了!” “撲通”落水的瞬間,謝臨風身上的禁錮咒頓時消失。他覺著霜靈子的話很在理,自己似乎也被刺激昏了頭,沒帶半點猶豫就往海里跳。 霜靈子霎時愣在半空,想罵有病,不料下一瞬,他竟憑空消散了。 謝臨風胸口空落落的,已經被綠蟻啃干凈了,海水“咕嚕咕?!钡爻目诶镉咳?。 謝臨風渾身扎針似的疼,內里被啃食得千瘡百孔,這感覺卻令他有瞬間的恍惚,仿佛曾經歷過似的。 謝臨風游了半晌,卻沒找到小菩薩半點蹤影。非但如此,孽主和化骨疫鬼變的鬼衣,海上海下的疫邪和鬼頭劍全都不見了。 實在蹊蹺,莫非這終南之海??怂怀?? 謝臨風滿眼都是水泡,越發地不清醒。他在海里扎緊口袋,不敢放兩只儺仙出來救急,因這兩位大仙兒此刻正更急著替他修復經絡,吞殺體內綠蟻。 鬼不用口鼻,能在水中長久閉氣。謝臨風體力稍弱,再緊急也不得不暫緩動作,閉目養神,任由沉淪。 誰料須臾之間,他面頰前涌來一陣暖意,謝臨風淺抬眼眸,驀然瞧見上方滾來一顆火球。這火新奇得很,不是橙黃色,卻是丹罽紅,刺目得要將人眼睛灼出血來! 謝臨風游走避過,火球便跟著他拐彎。謝臨風好奇,便反其道而行之,朝火球方向游去,游到一半,他狠狠發了呆,原來這可不是什么火球,里頭是個燃火的人! 然而他一呆再呆,這人竟是晏病??! 謝臨風心下駭異,奔向那火球。剛一挨近,晏病睢周身卻驀然熄滅,謝臨風這才瞧清,這是晏病睢沒錯,但眼前這位“晏病睢”衣著火紅,朱砂也更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