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正要躍身,忽覺腳下一沉,那洞里瞬間爬出幾只手來,要將他拉下深潭。奇了,這里的手竟和剛才抓菩薩的手不大一樣,它們臂腕上畫著修狃族的圖騰,每一處力道都是禁錮的咒語。 謝臨風看到圖騰,卻想到別的:“儺祭吟唱,我知你是誰了。巫人一族,你是白芍!” 正在此時,晏病睢飛身躍來,朝手臂揮劍砍下,那長劍驟然斷成兩截。他道:“下咒了?” 謝臨風笑說:“既是共患難,遲些也無妨。晏兄,我們正等著你呢!” 眼看那黑洞已吞了謝臨風半條腿,這家伙大難臨頭,還能說出孟浪話。晏病睢冷哼一聲,用斷劍朝孽主刺去。 與此同時,孽主忽然抬起手臂,祂手中空空,卻像捏著柄扇子似的,輕輕晃了晃。 謝臨風見勢揚鞭,將晏病睢裹了回來,環著人:“祂正等你呢!” 晏病睢兩頭迷惑:“等我?” 一陣狂野風浪沖撞而來,不僅掀翻了晏病睢的幕離,還險些將人刮走。謝臨風一手捂面,一手圈住菩薩的腰。幾次下來,謝臨風早知道晏病睢臉酸心硬,獨獨這弱柳腰是軟肋,逗不得。 “你跟個風箏似的,我碰一下便碰了,這叫下策!”謝臨風箍著懷里的紙片,迎風道,“你再擺脫一下,我可就真撒手了!” 晏病睢怒道:“你撒?!?/br> “我撒什么,明明是你在撒氣?!敝x臨風覺得很有意思,新奇道,“身份不是我透露的,簾子不是我吹飛的,我救你一回兩回,你就獨獨記恨我?” 晏病睢不語。 風停,謝臨風捂著胸口將人放開,像是心里在痛似的。他強撐著桌子,破罐子破摔:“恨我,那恨我吧!” 晏病睢道:“等會兒再恨?!?/br> “又等會兒再恨了?”謝臨風稱心如意地抬頭,眼前驀然映入幾盞紅燭,那火光似是有力道般被灌入識海,讓他神色微滯,“我們又回來了?怎么同之前差別如此之大!” 二人正是進入了當日的魘境石窟,只是眼前這石窟有很大不同,這其中做了布局,種了火樹琪花。 金窗玉檻,紅綢幔帳,“囍”字高掛。 各處角落,皆是紅燭搖曳。 謝臨風猛然縮回手,他道:“好險,好險,差點糟蹋壞了?!?/br> 原來他方才撐在桌上好一會兒,壓的并非桌布,正是兩套堆疊整齊的婚服,上頭金絲線刺繡精致,謝臨風正端詳著,忽覺身旁之人僵了下。 謝臨風道:“晏兄……” 他喊到一半,便呆了。 晏病睢說:“……嗯?!?/br> 謝臨風道:“你……你怎么有兩個?!” 第13章 去塵 晏病睢也呆了。只見那床后幔帳里走出來個身著金冠繡服的貴麗人物,對方面容韶秀,額前綴有艷冶血痣,不是晏病睢是誰? “晏病睢”手中提著柄銹爛發黑的長劍,但因在魘境,謝臨風探不出他的煞氣,只見他眉眼餳澀,似是很疲憊,將劍隨意亂扔,趴桌上就睡。 那劍險些砸中謝臨風的腳,謝臨風向后避讓,道:“如此沒睡相,你做什么去了,累成這樣?” 晏病睢反問:“這便叫沒睡相了?” 謝臨風笑道:“你很在意這個嗎?原來如此,我明白了?!?/br> 晏病睢驚疑不定:“你明白什么了?” “明白你美得像花,我這樣說,你可順心呢?”謝臨風溫言款語,像很包容似的,卻聽得晏病睢臉色發青。 謝臨風詫異:夸也不行,美也不行,怎地我跟踩地雷似的,事事都錯。 正各自沉默著,石窟門口忽然映上個人影,那人敲了兩下,喊道:“堂主,晏堂主?!?/br> 這頭“晏病睢”覺很淺,仿佛夢里過得也不好,一點風吹草動便轉醒過來,他起身開門,迎了對父女進來。 那父親拉著女兒“撲通”跪了下來:“堂主救命!” 晏病睢拉人不起,說:“救誰的命?” “自是我和這蠢女子的命!”老翁一語未完,先滾落兩行清淚,“家中世代為漁,不料前些日子無燼海風浪癲狂,竟將我等拍翻在海里!” 晏病睢倒了兩杯茶水,又將二人拉起來,疑道:“無燼海由海棲一族掌管,向來平靜,祂們合該遵守七族之約,為你們保駕護航才是?難不成他們是刻意的?” “正是,正是!”老翁摸到茶,不喝只暖手,回想道,“我沉入海,靈識快要溺死,忽見幾條大魚游來!那魚長著人面和手臂,正是鮫人!祂們擁著我來到宮殿,進去便看見我這溺死的女兒的尸首,被人千刀萬剮,掏干凈心肺,下場凄慘??!鮫人見我震悚昏厥,告訴我這乃預言幻境,又贈我一言,她少有福澤,想她平安,便要從此避世。天下疫鬼未滅,巫人族若退縮,便違背七族之約,也是短命!哎,哎!進也禁,退也禁!” 七族之約乃是:巫人除疫,木客鎮林,鴆鳥化毒,倀族策鬼,修狃解咒,海棲護漁,禹王族以風火罰戒。[1] 族約集疫戰時的萬類族群之力締造,效力勝天,不可忤逆!一旦有人違約,無論上天入地,生前死后,皆逃不過族約的懲戒。 老翁聲淚俱下,又要跪:“我這蠢女子命薄如紙,正是要求晏堂主做她的姣子,為她去塵!” 晏病睢扶起人:“老翁可知,千萬年來只出過一名姣子?我并非無上圣潔之體,更非母神后人,怕是為人去塵,也是沒有福澤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