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謝臨風還欲再說什么,忽覺腰間發燙戰栗,只怕剛才扔了魄體進去,這倆小東西為了爭食,又打起來了! 謝臨風喝斥不住,只聽黑猴探出腦袋,大喊了聲“疫鬼”后,竟翻袋跳了出來,這一落地,正好落在鷹鴟背上。 眨眼就駕鷹到窗邊。 黑猴踩著鷹背:“疫鬼!” 謝臨風說:“冷靜!” 鷹鴟開心壞了:“追!” 謝臨風道:“我不同意!” 言畢,二崽狼狽為jian,竟飛走了。謝臨風撲上去,只摸到個鳥屁股,這兩只沒良心的,連撮毛都沒給他留下! 孩子都跑了,謝臨風哪還顧得上這頭,撒腿就追。不料天不遂人愿,方踏至門口,猝然聽見此起彼伏的雞鳴,謝臨風一腳剎住,回身同取銀針的晏安四目相對:“遭了!我須得回去,最近的城隍廟在哪兒?” 晏安背身施針,淡然道:“雞鳴天亮,陰路已封?!?/br> 謝臨風又說:“回不得,孩子跑了?!?/br> “多謝?!标贪彩蔗?,接了夏逢春的帕子拭手,“你在此處等我,不要亂走,我回去拿遮陽傘來?!?/br> 謝臨風玩笑說:“你是個精致麗人?!?/br> 晏安不理,又聽夏逢春明了道:“可是那柄擋白日陽氣的傘?何必多跑一趟,我喚人回山上找蛋生取便是?!?/br> 晏安道:“蛋生蠢笨,眼下恐怕正睡得忘我?!?/br> 夏逢春聽罷,心中雖不愿晏安離去,卻也不再挽留。晏安冷言冷語叮囑了兩句,警告謝臨風休要隨心所欲,沖撞了人家。 謝臨風草草應下,二人分道揚鑣后,他便找了棵遮陽大樹躺下,規規矩矩打起盹來。 不知一覺何時,謝臨風渾身發熱,春風滿面地醒來,仍未等到晏安回來,倒聽見院外一陣窸窣音,腳步聲鐵沉,像是來了許多人似的。 不多時,樹下穿過幾道人墻,少說來了一百個小廝漢子,十六人為陣,正弓腰扎步抬著巨碩冰塊與幾挑檀木柜,緩步入內。 謝臨風跳下樹,尾隨眾人進了靈堂。 門口白燭搖曳,靈盆中黃紙燒作飛天火蜉蝣?;鹧鏌釟夂?,一刻有“先兄夏氏睿識之位”的紅木牌十分醒目。 牌后置有一口化水冰棺,棺內躺了位白唇掛血的秀麗公子,謝臨風近處一瞧,果真是鬼界那夏家哥兒! 謝臨風先驚后疑,繞著一旁站如木頭似的夏逢春打量,對后者無悲無喜的神情來了興趣,索性趁著眾人雕冰,躺上去一邊解暑一邊觀察。 誰知他才剛躺上,堂中人卻齊刷刷退了出去。只一個赤膊漢子將鐵釘錘子“嘩啦”倒在地上,道:“夏公子,最利的零件給您找來了,天氣更熱,冰化得更快,真不要幫忙?” 夏逢春不語,便是拒絕,漢子識趣地退了,左右只剩下謝臨風一個外人在這聽墻角,他臨時良心不安起來,正要走,夏逢春卻先他一步關了門。 謝臨風長腿一收:有情況。 夏逢春鎖門阻斷熱氣,回身又立在棺槨前,老僧入定半晌,忽地嘆了口氣,上前扶住棺沿,道:“哥哥,你傷透了所有人的心?!?/br> 這次倒是在他臉上瞧出點顏色來。 于是謝臨風又恬不知恥坐了回去,覺得這墻角聽聽也行,豈料夏小公子是塊冰木頭,和他兄長的活潑截然不同,一句話過后沒了下文,來到謝臨風身前悶頭鑿冰。 他一來,謝臨風就走,行至棺槨前,繞棺而走,目光定定落在夏睿識白唇的血痕上。 人死入冰棺,體內血管脈絡皆被凍住,七竅之血流不出來,而夏睿識膚色發暗,一看就是長久凍著的,但其唇上血珠顏色艷冶,卻是新鮮的。 若非有人喂血,這人就還活著! 思及此,謝臨風一摸縫魂袋,里邊兒早空了!沒了儺仙識魂,他只好搜出兩根魂針,開縫往夏睿識尸身上一扔。 若是魂針有反應,這人體內便還有魂魄。夏睿識不入輪回,無法還陽,皆由于他魂魄有缺,若是近在眼前,將余下魂魄帶回,正好踐行先前的承諾。 思索間,卻見一道濃墨似的黑煙自棺內騰升,謝臨風穿棺一看,原來魂針非但近不了棺內人的身,還憑空觸壁反彈,遽然斷成了兩截,被黑煙吞得渣都不剩! 與此同時,謝臨風只覺面中猝然罩來一陣洶涌煞氣,驀地被趕出數丈遠!謝臨風掩面,落地起身,旋即抽鞭一揮,朝那冰棺打去,不料這次那團黑煞之氣更加澎湃,鞭甩至半空就被截??! 謝臨風迅速收鞭,心下明了。 ——原來如此。 這棺內人身上附了道強悍詛咒,不僅他近不了身,恐怕連黑白無常都靠近不得! 夏家居然從索命鬼手下守住一魄! 謝臨風心下暗自驚嘆,忽然瞇起雙眼,像是瞧見了什么,正要探查,又聽三聲扣門,他識出門上印著的身形,目光寒意漸退。 夏逢春放下手中錘釘,剛開門,謝臨風便差點和晏安撞上。 夏逢春道:“堂主怎么尋至此處?” 晏安打著傘仍有喘意,對上旁邊謝臨風那張笑意盈盈的臉,無語至極:“冒犯了,鬼友院中迷路,無意踏入此處?!?/br> 夏逢春說:“竟一直在此處嗎?” 他模樣驚訝,像是才剛知道。 “也沒有?!贝寺曇怀?,那傘像被人接過似的,陡然竄高一尺,傘蓋后傾,紅色徐徐擴成一副風流的高挑身材,那張俊似春風的臉笑得跟個太陽似的,“迷路好幾圈,剛轉到此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