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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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暴露在外的后腦勺。 在意識消散之前,汪工用最后求生的本能抓了把地上的土、想往后扔。 羅敷偏頭、閉眼躲了。 身下的男人胡亂吼了句:“他媽的”。 他還沒來得及說下文、沒來得及問候羅敷全家。 汪工眼前一黑,含恨暈了過去。 ** 時間拉回昨天凌晨——天光即將大亮。 在那段交談的最后,季庭柯和羅敷交換了一個條件。 她保汪工安全,保他不下井。 季庭柯則答應她,一定活著出來。 那時,他教她、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不要用礦鎬打,要出人命的?!?/br> “那用什么?” “用燈,鉛酸礦燈?!?/br> 羅敷信守了諾言。 她把昏過去的汪工拖拽到了一邊,眼盯著那口漆黑的通風天井: 季庭柯要是敢再騙她,她就… 她就… 她又能怎么樣呢? 羅敷抱著膝,慢慢地、靠著墻蹲下。 她的手上,虎口、指尖到處是被風沙割裂的口子。 她等它們結痂,再一點點地摳破。 她全然察覺不到疼。 第39章 下地獄 另一邊,通風天井之下。 季庭柯緊緊把著可供手、腳支撐的鋼筋。 男人頭上戴著的礦工燈,被他斜嵌在額頭上、更方便地照亮腳下。 偶爾不注意踩到斷裂的鋼筋,需要一只腿支在巖石壁上、靠皮rou增加摩擦阻力。小心地、去夠那跨了一級的落腳點。 越往下走,光線被吞噬得越兇猛、黑暗反撲的勢頭越烈。 季庭柯嘴里一直咬著數字。他數著鋼筋階,堪堪蹭著一點石壁、腳下踩了個空。 幸虧不高,距離地面也就一兩階。摔得背先著地、硌得男人悶哼一聲。 涔涔的冷汗,順著礦工帽的邊緣滑下來。 男人一手扶正了安全帽,另一手、摸到了背后硌著自己的四方玩意兒。 很熟悉的觸感。 季庭柯摸抓在掌心里,他拿頭燈一照—— 是一部手機。 還是今年的新款。 しittiē γosě 被遺棄、胡亂扔在角落里。鋼化膜都碎了大半。 季庭柯站定。 他戳亮屏幕,露出屏保: 一張被割裂的、中年男人的商務形象照。 在過去,自己還和季淮山虛與委蛇時。季庭柯就曾經見過這張照片。 在對方辦公室的桌面上、七寸的相框里。 季庭柯捏著手機的邊緣,他仿佛看到: 一刻鐘以前,對方就站在這口通風天井下。借了一丁點兒的信號、撥出了號碼—— 對著自己,下達了最后的通牒。 過了通風天井下,再往更深處走。 才算是真正進入地下、進入斜井開拓的鉬礦。 在那里,手機是易燃物、是累贅。 它會被屏蔽信號,變成板磚一塊。 季庭柯拎著兩只手機,試探地向前跨了一步。 兩步、三步。 他注意到手機右上角,最后一格信號也消失了。 這一切,和他三天前、下鉬礦時遇到的境況一模一樣。 只是這一次。 伴之而來的,還有風量降低、溫度攀高的預兆。 空氣中有顫動的跡象,發出“咝、咝”的氧氣流動聲。 季庭柯在原地站了幾秒。 他似乎聯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去。 折返至通風天井的正下方,有微弱信號的地方。 而后,他劃開了自己的手機,在信號轉圈幾十下之后、終于打開了聊天軟件: 男人的手指剛握過銹鈍的天井梯,沾了橘紅的銹斑,被他的指腹糅花。 他泛了紅的指尖停在屏幕上幾秒,點開—— “隱私” “朋友權限” “通訊錄黑名單” 羅敷對外的社交態度,就像她本人一樣,犀利、橫沖直撞。 一則純灰色的頭像、網名單字一個羅。 季庭柯的嘴角顫了顫,很勉強地勾起一絲笑。 他終于肯將女人從黑名單里拖出來。在她反應未及時、一響電話忽然撥過去—— 季庭柯知道。 在當下,自己的聲音一定會隨著信號被吞噬,從而、被侵蝕得斷斷續續。 但,他還是叫出了羅敷的名字。 在另一端,女人的聲音透了點倔強。 季庭柯能聽到她將鉛酸礦燈甩來甩去,玻璃罩撞地的動靜。 她問:怎么。 聲音很平,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抖。 季庭柯的音量低了一下:沒怎么。 “你猜猜,我現在在哪兒?” 羅敷手上的動作停了。 她說:“你在地下。在十方閻羅殿、十八層地獄?!?/br> 季庭柯瞇起眼睛、仰面吸了口地下的濁氣, 他笑了笑: “我現在,在進入斜井前、最后一段有信號的路上?!?/br> “再往下走,就得坐猴車、下綜采工作面——會徹底和外面斷了聯系?!?/br> 羅敷手撐在地上,她離那口通風天井又貼得稍微近了些、頭夠著往里望了望: 她只看到了一簇白光。 那是季庭柯礦工帽上綁著的頭燈,由于距離、凝成指甲蓋的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