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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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煤而興的小城,落寞到如今一場雨灌下來,方圓一公里內,只有一家水果店支起了蓬、匆匆甩賣。 羅敷買了兩把香蕉、一兜葡萄、一袋無花果。 想了想,又折返回去,買了一箱梨。 * 楊婷已經出院一周有余。 雨落過后、她出門扔垃圾,一推門,直挺挺地撞上一地的水果。 旁邊還有一攤快要干涸的水漬,人似乎已經走遠了。 郝響扒著門縫,他蹲下身來看階上一串水印子: “是季叔叔來過嗎?” “可能吧?!?/br> 楊婷擱下垃圾,給季庭柯發了個消息。 她說:不用再買東西了,家里就我和小響兩個人、吃不完浪費。 配圖一張。 遠在園區。 季庭柯摘下安全帽、他盯著那張照片,慢慢地輸入:不是我。 三個字頓在狀態欄里半晌,似乎聯想到什么、又刪除了。 好的,他說。 :我知道了。 ** 羅敷跟著張立超、在煤一中附近徘徊了近半個月。 如今,她扔掉了這將近半個月以來買的所有累贅衣物、帽子、墨鏡等其余一次性用品,退了酒店。 當天,臨近傍晚的時候,羅敷終于折返、再次回到了園區附近。 她的黑包、相機還寄存在那周邊的大鯊魚網吧。 還是那個年輕的網管,面上的絨毛在頂光下一覽無余,他瞥了一眼羅敷,眼里毫不掩飾的訝異。 她問:“我的東西呢?” 網管腹誹著,往后指了指。 它們鑲在角落里,再往后是開臺的電腦。 一個男人背對著羅敷、露出骨節分明、青筋暴起的小臂。 羅敷將包甩到了身后。 拿到東西后,她并沒有立刻走。 而是耐心等著、直到那嵌著滾輪的椅子滑、轉過來—— 是季庭柯。 他還穿著灰色的工服,起身、靠近她。 “來這里上網的人都說,有個女瘋子——行李寄存在網吧,半個月了也不來取?!?/br> 羅敷用指節扣上對方工服的領子,她“哦”了一聲、低聲說: “所以,你在這里是…?” 季庭柯轉過眼,對上網管、身邊人探尋的目光。 他替身邊打游戲的扶正了頭戴式耳機。 確認對方的耳里充斥滿了打斗聲、配樂,確保對方聽不見他說: “我在這里,是為了等一個女瘋子?!?/br> 楊婷門口堆砌成山的水果,是羅敷的歉意、也是她通過對方,隔空擲出的預防針。 那一針扎扎實實地戳到季庭柯的rou上。 自那一則消息起,他一直在等她。 像如今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旁若無人地墊腳在他耳邊吹氣。 網吧的臺桌上還放著一杯茶,幾片茶葉懸在開水上飄,一處小小的漩渦,要將羅敷黑色的瞳仁吸進去。 “季庭柯?!?/br> “嗯?” “我知道了?!?/br> “知道什么?” “全部?!?/br> 男人閉了閉眼,像是有所預料一般,他壓著女人的后腦勺,任憑對方的牙撞上自己的肩,發出被遏止住聲音的動靜。 “換個地方說話?!?/br> ** 園區附近,大鯊魚網吧的后頭,有一家很俗的私人酒店、名叫“可蒂”。 可字燈箱壞了一半,只剩個“口”。 店前有五個臺階,羅敷單手拎著背包。 直到個濃妝艷抹的女人支著腰過來,怡怡然去幫羅敷拎手中的包,小臂明顯蓄了力。 “我cao?!?/br> “焦化廠不有運煤專線么,怎么如今淪落到、用包裝煤了?!?/br> 是嫌棄包重的意思。 女人調侃、美目轉了一圈兒。 她的目光落在羅敷身后、季庭柯的臉上。 認出來了,又漫不經心地回前臺cao作電腦。 季庭柯在這間隙,脫了他灰色的工服,露出背心、結實的肌rou。 他把印有“盛泰輕合金”刺繡的那一面朝下、團在手心里。 羅敷說,“要一間大床房?!?/br> 她問:“你們這里,隔音怎么樣?” 女人收了押金,給對方拍了照,她笑得曖昧—— “一樓隔音不太好,要小點聲?!?/br> 又招呼季庭柯,“你的身份證呢?” “他不用?!?/br> 這句話,是羅敷說的。 “說兩句話,我就走?!?/br> 這句話,是季庭柯說的。 陳可蒂生意做過許多年。招待過煤老板、小工、前頭泡吧的網蟲。 她頭一次見來開房的,人前裝作不熟,人后——眼里復雜、墊積的火光都快溢出來。 羅敷的眼神始終放在季庭柯身上。 季庭柯的眼神,同樣、始終落在羅敷身上。 他們看上去像是在人前會扇對方一巴掌的死對頭。關了門、一本正經地談事,談不攏、就開始互甩臉色。 冷著臉,把她的床做塌。 對面的盛泰剛出過事,陳可蒂不想給自己招惹麻煩、把零星幾個財神爺撅走。 她拍了房卡在桌上,往前推了推。 而后,那張房卡被女人用指尖捻著帶走。 他們往一樓的房間方向去,從陳可蒂的角度,能窺到關門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