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奇怪
玉嬪搖了搖頭,神色間卻不知是什么形容,林半夏側目瞧了她一會兒,詫異問道:“怎么了?” 玉嬪咬了咬唇,太后今日問她的話,著實是有些奇怪了。 自林半夏出了殿,她自然不敢多吭聲,垂著頭跪在地上,任憑太后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番后,才問道:“你便是入宮之后,可見過皇上?” 玉嬪不敢亂答,道:“見過幾次?!?/br> 太后皺了皺眉,道:“只是幾次么?”玉嬪心中忐忑,她著實是只見過皇帝幾次,便是那幾次也都是與林jiejie一同見的,只是這話自然不能說給太后聽。 “回太后娘娘的話,便是在入宮之時,皇上來過傾華殿,只坐了坐就走了。還有后來的幾次,也是在宮宴和秋狩之時?!庇駤宓吐暣鸬?。 太后瞇了瞇眼睛,望著她的身影,眼神微動,嘴角泛起一股微不可聞的冷笑來,她自然是瞧得出玉嬪有所隱瞞,心中自然是認定了皇帝連日空檔的緣由定是為她罷了。 瞧了瞧她的模樣,倒真是生得一張魅惑人心的好相貌,依稀輪廓之間,還與蘇貴妃有些相似,卻沒有蘇貴妃的那股跋扈氣焰,讓人禁不住心生憐惜?;实廴羰菫榱怂?,一時擱下了旁人,也算是情有可原。 蘇貴妃脾性卻不是個好相與的,整治后宮有些手腕,便是這般的飛揚跋扈,時日久了,也難為皇帝會生厭。若是平白出了個與她容貌相似,脾性卻要柔上幾分的人,皇帝喜愛上了,自然是水到渠成罷了。也難為蘇貴妃,偏生看著玉嬪不順眼,倒是在她臉上能下那般狠重的手了。 她想了一想,心中便略略有些明了了幾分,道:“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br> 玉嬪不防太后只是問了這么幾句就放她走,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便愣了一愣,太后皺了皺眉,菡芝輕聲道:“玉嬪娘娘,跪安吧?!?/br> 玉嬪恍然似悟,匆忙地行了禮之后,退了出去。 玉嬪出了門,菡芝瞧著太后神色,詫異地道:“太后問玉嬪娘娘這些問題是做什么?” 太后彎了彎唇角,卻露出個似笑非笑的笑意來,道:“你瞧著玉嬪那模樣,卻與誰長得有些像了?” 菡芝蹙眉,想了一想,道:“玉嬪娘娘眉眼生得濃烈嬌艷,雖是北疆來的,卻如這宮中的芍藥花剛開的時候……”說到此處,頓了一頓,換了一副了然的語氣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太后淡淡地笑道:“這芍藥花開得艷,有灼目的那一會兒,便是這剛開的骨朵,新鮮得緊,讓人又是疼惜又是喜愛?!?/br> 菡芝舒了口氣,笑意宛然道:“太后娘娘品評的極是?!?/br> 太后站起身來,嘆了一嘆,道:“罷了罷了,這皇上的口味,哀家自是管不了,總歸是他的后宮,他挑著誰喜歡,便是誰罷了。寵得緊便寵得緊罷了,也好讓有的人好好警醒警醒?!?/br> 菡芝上前扶了太后的手臂,笑道:“太后娘娘心中明鏡便罷了,皇上知道太后娘娘愛子之心,必然更是尊孝?!?/br> 太后臉上露出個舒心的笑容來,一邊道“便是不出旁的什么岔子便由著他去就是了”,一邊向著內殿而去了。 過了好些時辰,菡芝才從內殿中轉出來,讓小宮女近前服侍了,這才出門去。剛剛出了殿門,卻瞧著外頭匆匆走進一個人來,面容隱在這黑夜里,愈發得看不清楚了。 她本欲要走,瞧見了那人面貌,不由得頓住了腳步,迎上了兩步,矮身福了一福道:“葉公公?!?/br> 來人面容陰鷙,正是葉全,他身著尋常太監衣服,得太后身邊姑姑一個萬福卻是大大的于禮不合,慌忙避了一避,低聲提點道:“姑姑警醒?!?/br> 菡芝這才似是想起自己的身份來一般,正了正身姿,轉頭四望了一會兒,瞧著四下無人,才輕輕舒了口氣道:“這般晚了,葉公公來做什么?” 葉全矮身站在她身前,在旁人眼中,卻是菡芝在問個太監的話的模樣了,他抬眼往殿內瞧了瞧,見著殿內燭火暗了下去,低聲問道:“太后娘娘歇下了?” 菡芝面上微微笑了一笑,道:“太后娘娘向來是這個時辰睡下的,葉公公可是有消息了?” 葉全點了點頭,想了一想,悄聲道:“姑姑隨我到暗處?!陛罩マD頭望了一望周圍,見沒有人,這才略略放了心,緩步和他踱向暗處。 到了那陰影之下,葉全附在菡芝耳側,低聲說了一會兒,卻見菡芝臉上神色微動,眼神中波瀾乍起,卻瞬息又掩了下去,一派平靜無波之色。 葉全說完了話,退向了一邊,菡芝思慮了一會兒,面上顯出了幾分疑惑,道:“公公可是沒有瞧錯?” 葉全見她欲言又止,眉間沉了一沉,道:“姑姑可是知道什么?” 菡芝想了一想,道:“西六宮里除了涼月宮,還有旁的宮殿有什么不同之處么?”她話說得極隱晦,果不其然將葉全的疑心調了起來。 葉全皺眉想了一想,道:“西六宮中,涼月宮形同冷宮,便是這些時候,奴才瞧著換了一撥守門的太監,瞧著里面幾個還有些面熟;再者就是傾華殿,傾華殿倒是沒有什么不同……”他說到此處,卻像是頓悟了什么似的,止住了話頭。 菡芝低聲道:“越是沒什么蹊蹺的地方,里面便越是有些貓膩?!?/br> 葉全長舒了一口氣,眉頭卻仍然緊皺,沉思不語,菡芝見狀,又道:“今夜里,太后娘娘召見了玉嬪娘娘,問了些話,又對著奴婢說,覺得這玉嬪娘娘的容貌可是長得像誰?葉公公在這宮中時候不短,可是覺出來像誰了么?” 葉全眼中精光一現,頓時有些明了,想了一想,向著菡芝作了個揖,道:“多謝姑姑提點?!?/br> 菡芝微微一笑,道:“倒不是我提點公公,只是公公一時沒有想明白罷了。你我不過一點機靈罷了,哪里比得上太后娘娘明察秋毫。只是日后公公稟報之時,也要多多思慮幾分才是,菡芝卻是不能每次都能得太后娘娘指點?!?/br> 葉全躬身行禮,道:“姑姑侍奉太后娘娘日久,太后娘娘早已將姑姑當做了貼身親人一般,自然什么話都會和姑姑說,倒是姑姑多提點葉全才是?!?/br> 菡芝避了一避,道:“公公言重,你我都是在皇子府之時隨在太后娘娘身側的,這一路上,若非互相幫襯,也不會走到今日,公公這話倒是見外了?!?/br> 葉全抬起頭來,陰鷙深沉的臉上露出了些微微的笑意,他身為內官,臉上須發皆無,面皮倒是白凈,不過四十歲上下年紀,若非日日一副陰沉的面容,讓人瞧了害怕,長得卻并不算差的,這樣一笑,倒顯出了幾分男子之貌來,只是他面相陰沉慣了,這樣一笑,平常人見了也都是要心中一抖的。 這笑,對著菡芝倒是真誠的,菡芝笑了一笑,道:“時候不早,公公還是明早再來回話吧?!?/br> 葉全得了她的“好意”,自然道謝應允,菡芝轉過了身,自回房中去了。葉全站在當地,望了一望承壽宮上殿,臉色忽而黯然,忽而又露出幾分溫軟的暖意來,只是那暖意也隱在暗處,讓人望不真切。 便是在這樣昏暗陰影的地方,他才有機會,大著膽子望一望那人,即使尋常之時望不著,便是瞧一瞧她睡的地方也是極好的罷。 罷了罷了,只要她是鳳女,他便做了她羽翼底下的一捧碎羽又如何了,早已是為了她糟踐了自身,眼下也只求她能安然富貴,自己能伴在她身側,日日能夠瞧著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他佇立了一會兒,聽著那太監房中有些微微的動靜,急忙整了整儀容,佝僂了腰,面容復又成了一副陰沉不做聲的模樣,低頭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