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我背你便是
意識最后殘存在青年guntang有力的身軀將她穩穩接住。 鄭婉睡了不知多久,脫力后的昏厥,竟仿佛魂歸故里般安適,再醒過來時,一直在車廂一角打盹的小狐貍正有一下沒一下地舔著她的指尖。 車廂里不知什么時候點了燈,它尾巴拂動的影子斷斷續續地將柔光分割成細碎的閃影,輕輕打在眼簾,鄭婉微微皺眉,清醒了過來,發現衣衫已被人穿戴整齊,身上也是干凈清爽的狀態。 乍一醒,倒覺得早些時候的放肆不過是她的一場夢,捕捉不到半點端倪。 動一動身子,她才覺出些比晨時還要鮮明些的酸澀。 鄭婉隨手摸了摸乖乖趴在她身側的小狐貍,坐起身來,卻不見對面人的影子。 馬車也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她正要掀簾瞧瞧外面的景象,便見完顏異提著食盒,俯身進了馬車。 見她起了身,完顏異將手里的東西往桌上一放,坐在了她對面,“醒了?” 鄭婉低低應了一聲,“今夜是在外留宿?” 完顏異點頭,“這一片多是山路,今晚是來不及到城中了,只能暫且在此處歇一歇?!?/br> 北境空曠,城與城間并非緊湊,路上時有不便,留宿野外也是常事,他出發前便已做好了相應的準備,方才又吩咐凌竹去獵了些東西來,就地起火,簡單做了些吃食。 說著話,鄭婉也幫著一同將食盒里的東西擺開。 將那一小碗紅rou送到小狐貍嘴邊后,兩人便也簡單吃起飯來。 從前完顏異大多不在府中,眼下算一算,還是頭一回這樣同桌而食。 鄭婉渾身仍是沒什么勁,吃東西的動作也不算快,倒不如旁邊的小狐貍用得香。 她瞧了幾眼,笑道:“可給它起名了?” 完顏異搖頭,隨口道:“本就是帶過來給你暖手的,名字你來起便是?!?/br> 鄭婉垂眸想了半晌,“瞧它生得漂亮,毛色也是紅的,不妨就叫石榴?!?/br> 完顏異抬眸瞧她,“還以為你不大喜歡這東西?!?/br> 聽鄭婉從前的口風,這曾是食不果腹時不得已的吃食,又是酸性極烈的東西,心有憎惡也是情理之中。 府里的人說她向來胃口不好,每每也是勉強用些東西,想想大約也是那時傷了脾胃。 “酸石榴自然,”鄭婉有一搭沒一搭地撥著碗里的飯,笑了笑,繼續道:“不過后來得幸嘗過一回甜的石榴,那個很好吃?!?/br> 或許也是對比鮮明的緣故,那時師父拿了些給她,她雖心下發憷,但也不好駁了師父的面子,便耐著性子剝了一個,本想著咬咬牙吃了,卻不想入嘴的香氣清甜,全然沒有那股子濃烈的酸味,簡直同她從前所食是云泥之別。 她還記得那日自己一口氣吃了七八個,直到胃里再也塞不進別的東西,才愣愣地停下來。 完顏異借燈瞧了瞧她的笑,垂眸簡單回了句,“那就叫這個?!?/br> 鄭婉試探性地叫了叫那小狐貍,“石榴?” 幾口吃完了那碗里的東西,小狐貍便縮回了角落里,聞言無精打采地搖了搖尾巴,也算是回應。 鄭婉轉眸看完顏異,“怎么瞧著不大精神?!?/br> 完顏異看了一眼,“這東西一貫是性子野些,被關在里頭這么久了,怕是也想出去透透氣?!?/br> 鄭婉瞧它實在一副懨懨的模樣,便伸手順了順它背上柔滑的毛發,同完顏異道:“左右是無事,不妨一會兒帶它出去轉一圈,也不費什么時間?!?/br> 原是同完顏異商量,石榴聞言倒好似聽懂了一般,耳棱一立,忽然主動頂著毛茸茸的腦袋往她手心一擠,撒著嬌低低一叫。 鄭婉瞧它模樣可愛,便撓著它下巴一笑。 完顏異看她方才用得不多,便將手邊瞧著清淡的青菜往她那側一推,又隨手拎著石榴的后頸拿到了自己懷里,省得鄭婉總注意著它,吃飯也不專心,“多吃些再去?!?/br> 鄭婉知道他從來是說一不二的性子,也清楚自己胃口這般下去有害無益,便點了點頭,慢吞吞地拿穩了筷子。 青年一聲不響地坐在她對面,動作不大習慣地給自己懷里不大安分的小狐貍順毛,時不時抬眸瞧她一眼。 暖燈清清,車簾上的倒影也有一股子入夜后獨特的柔和。 雖是私下無言的狀態,倒未曾給人以不自然的異樣。 靜靜等了一會兒,見鄭婉實在有些吃不下了,完顏異便將早就想跑的石榴放回她懷里,簡單將碗筷一收,“穿厚些,我在外面等你?!?/br> 鄭婉待他出去后又喝了口茶,便穿好氅衣,抱著石榴掀開車簾,出了馬車。 懷里的小獸在車廂里還乖巧著,方一沾著外頭的空氣,也不顧鄭婉還未下車,便激動起來,撒著歡從她懷里跳了出去,輕巧地落地轉了幾圈后,便找準了一個方向躥了出去,轉瞬間便只剩下草木間唦唦的干燥聲。 它一連串的動作實在太快,鄭婉甚至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在原地愣了一瞬后,她才后知后覺放下了手。 見完顏異正神色平靜地靠在馬車邊瞧她,仿佛早有先知,便搖頭一笑,伸手由他將自己接了下去。 掌心相貼,他手心的溫度總是剛剛好的恰當。 完顏異自然而然地一扣,合握住了她的手,沒再松開。 夜里空氣雖冷,卻是清沛。 左右鄭婉也想四處走走,兩人便索性跟著石榴方才消失的方向慢慢走了過去。 鄭婉從來走路都有些慢,眼下完顏異的步頻始終與她的相同。 走了一段后,他抬手拎了下鄭婉的帽子,轉眸瞧了眼她帽檐下小小的臉,問了句,“可覺得難受?” 鄭婉聽清后不由得垂眸一笑,“倒也不會那么嬌氣?!?/br> 她房事上吃力,走起路來的確會有幾分不適,但總歸并非切實的疼痛,這樣的程度于她根本無足掛齒。 大地鋪霜,月色下望去,像被折射出了滿地晶亮的碎星。 完顏異盯著眼前琉璃般閃潤的光斑,淡淡道了一句,“總歸是因我而起,嬌氣些又何妨,累了我背你便是?!?/br> 他話說得自然,也并未有什么遮掩不安的意味。 這樣平淡的語氣,倒叫鄭婉想起那晚初雪下,完顏異也曾用如出一轍的口吻對她表達過斬釘截鐵的拒絕。 眼下是一般無二的兩個人,也是一樣的夜色無垠,但今晚的他卻自然牽著她的手,說同樣不摻半點假意的話。 于是鄭婉更有些想笑。 青年的觀察力很出色,聞聲也跟著轉眸,隨口問道:“笑什么?” 鄭婉緩緩停步,抬眸望向他。 他琥珀色的眼一如霜色清俊,是亭亭月色也難以相及的驚艷。 “大約,我在開心?!?/br> 鄭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笑了一下,“開心少主是這樣坦蕩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