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我們知道你是晚年得子，三十七歲才有的方志軒，所以我更希望你能和我們說實話，咱們今天拋開那些榮譽，就是定性犧牲帶來的榮譽，你當年第一次發現以后，你有沒有繼續跟蹤過你兒子和劉燕燕？”

    杜大用一邊問著。一邊掏出香煙散了一圈。

    方學農在杜大用給他點著煙以后，抽了一口才說道。

    “杜局長，這是我家老婆子告訴我的，你這么年輕在這個位置上，肯定是有本事的警察，要不然光靠溜須拍馬肯定不會讓你重啟這個案件的?！?/br>
    “不過今天咱們的談話，你不要記錄，做到心中有數即可，能做到，咱們繼續往下說，做不到，喝完茶，你們請便！”

    “我雖然老了，可是也知道身后榮譽的重要性，如果是讓我兒子抹著黑在下面，我作為他父親，我做不到，否則哪天我下去了，沒臉見他?！?/br>
    杜大用聽完，把筆記本一收，讓羅新關掉錄音器以后才開了口。

    “方老，你說就行，我可以拿我的人格保證，方老你說的，我放在這里?！?/br>
    杜大用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我信你！往往你這種年輕高級干部，比我見過的那些老油子要強太多了。98年冬天，我老戰友請吃飯，吃完了，晚上喝了酒，出了門有些冷，剛好還在下雪，這一激，我就準備撒個尿，那會兒也不算啥停車場，往那兒一去，看見我認識的車了，回頭我就去車前面的樹叢里面去了?！?/br>
    “等我出來時候，剛好看見我兒子和劉燕燕，兩個人有說有笑，當時劉燕燕挽著我兒子胳膊，一邊走著一邊還歪著身體，把另一只手伸到我兒子褲襠里面去了，當時我就愣住了，我趕緊往樹叢里面又去了。躲在樹后面，看了一會兒，兩個人進了車子里面，我兒子打著火，劉燕燕就抱著我兒子啃了起來?！?/br>
    “我怕他們被別人發現了，趕緊捏了個雪團扔了過去。接著我就離開了！”

    “回去以后我就給老婆子說了，老婆子當時要給志軒打傳呼，我沒允許，我怕兒子好容易進了銀行里面，到時候給弄出來了，畢竟當時進去也是劉燕燕母親幫的忙，人家能讓你進，還不能讓你出來？”

    “我那會兒只讓老婆子給兒子打傳呼說我有些氣悶，當時想著兒子回來，我得問問，后來我覺得不能問，問了家里可能就不會安寧了。我也和老婆子打了招呼，志軒回家，一如平常，一個字都不準提，我那會兒想著就是跟一跟，得知道已經到了啥地步了啊，到底是因為個啥兩個人才那樣了？”

    方學農一邊說著，一邊幾口就把煙給抽完了。

    杜大用立馬繼續散了一支煙，然后把香煙放在了茶幾上。

    “打了傳呼以后，志軒回來的很快，我看著他狀態還可以，就說自己沒多大事，是他媽擔心有事，結果，在得知我沒事以后，志軒很快就再次出去了，那會兒下大雪，我沒辦法跟著，只能任由他去了?！?/br>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我知道我兒子和劉燕燕之間的關系有些不尋常了?！?/br>
    “我一開始并沒有跟著我兒子，我是跟著劉燕燕的，可是劉燕燕的私生活并沒有很亂，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她和孟凡杰兩個人在離他們家不遠的地方吵架，我才知道，孟凡杰在外面已經有了其他女人，而且還被劉燕燕給發現了?！?/br>
    “我連續跟了劉燕燕二十二天，劉燕燕也沒有和其他男人打交道，到了第二十三天的時候，我看到我兒子了。兩個人看起來沒啥聯系，可是就是一前一后的，兩個人進了一個小區，現在已經拆掉了，這個我沒必要說謊的?！?/br>
    方學農這會兒是很認真的說道。

    第1022章 從青鷺再啟（4）

    杜大用沒喝自己的茶，而是拿起方學農泡的茶喝了一口。

    別小看這個不起眼的行為，這就是杜大用再向方學農表示他認可他說的這些話。

    方學農看到以后，表情立馬松弛了一些。

    “杜局長，你是個講究人?！?/br>
    “我繼續說，志軒跟著也進去了，我最后跟著進去的，兩個人最后進的是一個屋子，過了大概有兩個小時，兩個人又是一前一后出來的，這回是我兒子先出來的，我這過來人一看就知道了啊，那就是滿足以后的神情?！?/br>
    “隔了一會兒，劉燕燕也出來了，那會兒其實我想上去問問的，可是為了孩子的前程，我忍住了?！?/br>
    “第二天我去那里冒充租房子的，問了一下，原來那里是劉燕燕買下來的，這戶人家去了太國，再托人打聽打聽，我才知道，那里是劉燕燕老同學的房子，出國之前賣給她的，而且剛剛買的時間也不久，在我兒子去了儲蓄所大概有兩個月以后?！?/br>
    “所以，杜局長，我家志軒應該在進入儲蓄所兩個月左右，就應該和劉燕燕有著不正當關系了，要不然劉燕燕也不會那么著急買個房子當做他們幽會的地方?！?/br>
    杜大用不管方學農說的對不對，都是露出贊許的神色點著頭。

    “而且我發現我兒子和劉燕燕幽會是很有規律的，往往都是在每個月月頭三四號到月中十一二號之間?！?/br>
    “方老，這個可能和女性的生理周期有關系，在那個時候，劉燕燕會認為懷孕的概率比較低?！?/br>
    方學農被杜大用這樣一說，老臉突然紅了一下，趕緊喝口水，點了點頭。

    “方老，他們這種關系持續了多久？”

    “杜局長，你等一下，我看一下，我有記錄的?！?/br>
    杜大用這會兒是真的有些佩服這個老頭了。

    方學農去了臥室，找了一本藍殼子的工作日記開始翻看起來。

    “到00年四月，兩個人再也沒有出去約會過。因為我后面也跟了一段時間，大概有三個月，結果根本沒有發現這兩個人之間有過約會，我那會兒感覺，好像是我兒子有啥問題了?！?/br>
    “是不是和奚蓉有關系？”

    “沒有！這個我可以肯定。這兩個人根本不交集的，我跟蹤這么久我還不知道嗎？”

    “那你跟蹤過奚蓉嗎？”

    “沒有，我沒事跟蹤她干嘛？就她那樣的家庭，我肯定不同意的，除非方志軒不認我這個老子，不認他自己的媽?！?/br>
    “我這個不是歧視奚蓉的家庭，可是那種家庭負擔真的很重了，從農村考上來的，家里經濟條件不好，還有不少窮親戚，加上她母親身體也不好，志軒怎么承擔的起？就是我們家全部貼上也是不行的?！?/br>
    “兩個人生長環境不同，家庭條件相差很大，那么無論在以后的生活中，以及事業上都會有著很大的分歧，我作為一個自私的父親來說，志軒和劉燕燕睡在一起，劉燕燕是能給志軒一些東西的，可是那個奚蓉怎么可能的？”

    “只會我家志軒倒過來去想辦法幫助她，一個本身就沒有多大本事的男人，再去消耗自己的人際關系幫助一個扶不起來的家庭以及個人，只會兩個人一起變差，甚至更差！”

    “我方學農雖然一輩子沒有其他女人，可是這種事情看的太多太多了，就是平反返城那年，什么愛情，什么有了孩子，大部分人不都放在了一邊？我說假如的話，奚蓉就算扶起來了，她不去回報她的家庭？尤其那種家庭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就這個，能不能做到互補？”

    “要是女人貼心一點還好，要是不貼心呢？到時候我家志軒以及我們臉面關系的投入是不是統統打了水漂？再說了，一個身體不好的母親，還有其他的親屬，都是日子不太好過的，就算兩個人成了家，一旦女人知恩圖報，就會讓一個小家庭陷入困境的?！?/br>
    “方老，我看您的材料，您當年也沒有回去??？”

    杜大用笑著說了一句。

    “我老丈人很厲害的，何況那時候我都多大年紀了，老家也沒什么人能夠幫助我的，我還能怎么辦？杜局長，我就是說說當年我的態度，所以奚蓉我肯定不會跟蹤的，何況他們兩個確實也沒有發生交集?！?/br>
    “我沒有跟蹤奚蓉，后來沒有跟蹤劉燕燕，可是我還是跟蹤了我兒子的??！”

    “在志軒沒有和劉燕燕繼續約會以后，我先是跟蹤了劉燕燕，剛剛我也說了，跟了三個月，后面跟我兒子也跟了半年的，你可以看看，這是七月份，停止跟蹤劉燕燕，這是01年一月份，停止跟蹤我兒子?！?/br>
    “不過這半年，我也沒見我兒子有什么不正常的來往，更不要說和什么陌生人聯系過的，后來我又跟蹤了劉燕燕兩個月，那會兒過年期間我都沒有放棄過，還是沒有發現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br>
    方學農這會兒都有了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第1023章 從青鷺再啟（5）

    杜大用拿過方學農手里的工作筆記本開始看了起來。

    上面確實如此，到了01年3月10-11日是最后兩天跟蹤的記錄。

    “杜局長，這是最后兩天的跟蹤記錄，一個是周六一個是周日。從00年四月開始，我每個星期都是不確定時間的跟蹤，我也怕劉燕燕或者我兒子發現我，所以我就不挑時間的去跟蹤。從01年三月我停止跟蹤，我兒子那會兒下班也就正?；丶伊?，也沒有出去過，那陣子天天打游戲很多?！?/br>
    方學農說完，拿出另一本藍殼的工作日記本出來。

    “杜局長，這是我跟蹤孟凡杰的記錄，從01年九月中旬開始，直到02年十月，我整整跟了他一年時間，最后我還是放棄了，因為我已經感覺到，孟凡杰根本不可能雇人殺劉燕燕和我家兒子的，那家伙和他的情人已經有了一個孩子，而且那狗日的對他的那個小情人非常好，幾乎是天天到點回家，正常上班，極少應酬?！?/br>
    “我了解了一下，孟凡杰經濟收入有限，如果按照他那時候的收入，除了交給劉燕燕一部分，其他的要是和那個小情人約會，居住，也就勉勉強強的，這要是雇兇殺人，還搶劫銀行，我肯定不信的，就那些搶了錢的，憑啥要聽一個沒權沒勢人的話？邏輯不通嘛！”

    “方老，這些跟蹤記錄我都要帶走的，可能會對我們偵破案件有一定的幫助，案件偵破以后，我們會把這些筆記本還給你?！?/br>
    “沒事，沒事，拿走吧！如果能破案，我還沒死，我一定花我們老夫妻一個月的工資去你們那里放鞭炮，誰不讓放，我親自去找他理論?！?/br>
    杜大用只是笑笑，然后先把筆記本收好，再朝著方學農問道。

    “方老，現在咱們來談談劉燕燕，你可以評價一下劉燕燕嗎？”

    杜大用問完，方學農沉思了一下才開口說道。

    “劉燕燕，怎么說呢，我對她印象還是挺好的，雖然當年我家老齊找的她母親，最后我家志軒能進農行儲蓄所也是她拍板的，沒有她拍板，志軒不一定有機會進去的?！?/br>
    “而且，說句公道話，如果發現自家男人在外面有了女人，想著和我家志軒做點那個事也很正常，我這不是為了給我兒子開脫啥，畢竟一個大小伙，沒談過啥戀愛，劉燕燕又是過來人，長得也還可以，稍微用點心思，別說我兒子了，一般小伙子都扛不住的，何況還是他的領導，是個人也知道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道理?！?/br>
    杜大用聽著只是點頭，看著是贊同的，可是羅新卻在杜大用眼中看到了不屑。

    “杜局長，劉燕燕性格上面，我覺得還是挺好的，雖然她在私生活上和我兒子有些糾纏不清，可是在工作中還是有口皆碑的，這個我也調查過的，在工作中，劉燕燕真的算是兢兢業業的，而且非常穩重得體。這只是我遠距離的調查，畢竟也沒有近距離接觸，所以只能是我一家之言?！?/br>
    “方志軒有沒有認識其他的女孩？我說的就是剛剛退伍回來以后，以及在木器廠工作那段時間?！?/br>
    “沒有，那會兒退伍回來，志軒也沒有在家里停多久，很快就去了木器廠上班，那會兒木器廠工資高，福利待遇都還可以的，誰也沒想到，突然之間就到閉了，最后成了永明家具廠，這里面有啥我也不好說了?！?/br>
    “木器廠女工不多，再說了，女工志軒也不會談的，他自己心里有數，倒是有兩個阿姨給他介紹過，可是最后都沒能成，不是人家嫌棄志軒，就是志軒自己看不上的，要不然劉燕燕那種成熟女人動動手指我家志軒怎么就會像個哈巴狗一樣了，就是沒談過戀愛，沒和女的睡過，我這不是說一定要禍禍人家女孩子，現在談戀愛啥情況你們也知道的，不像咱們那會兒了！”

    杜大用一聽就知道，在方學農這里抄不到什么有用信息了。

    因為這個老頭本位思想太嚴重，幾乎一切都是朝著方志軒有利的方向去考慮的。

    哪怕他的兒子現在已經不在了，這種思想依然在他腦子里面根深蒂固。

    離開方學農那里，羅新上了車就說。

    “杜組，這種爹太嚇人了！那會兒真的和方志軒談談也是好的啊，愣是一個字沒說，自己悄摸摸的跟蹤那么久?！?/br>
    “老頭有老頭自己的理由，而且是那種利益為先的理由，這種理由在老頭那里就能完全說服他自己了。在老頭看來，點破了，萬一他兒子會告訴劉燕燕呢？那還有什么前程可言？”

    杜大用一邊看著方學農的筆記本，一邊和羅新說道。

    第1024章 家有難念經

    “杜組，說句心里話，你看看咱們在這起830案中，查出來多少人性問題，各種各樣的人層出不窮，有時候我看那些卷宗的時候，心情真的有些沉重?！?/br>
    “犯罪的根本原因，要不就是經濟有問題，要不就是情感有問題，最后一種心理有問題，這些只是起因，但是犯罪的程度就和人性有關了，有的在經濟上犯罪手段會緩和一些，有的是不擇手段，同樣在其他方面也是如此，有的人報仇只為一人或者是關聯人，但是有的就是濫殺無辜。心理有問題的，喜怒無常就是他人性的本質所在，完全就是他個人人性的扭曲，這種犯罪的，甚至在沒有實施犯罪的時候，大家覺得他是一個好人，但是最后知道以后才會覺得恐怖，落差會很大?！?/br>
    “你剛剛說這些話是要告訴我什么？李萌在家和你說了什么？”

    杜大用頭都沒抬的說道。

    “你怎么想到李萌身上去的？”

    羅新頗為不服氣的問道。

    “你作為一個刑事警察，竟然和我說人性問題讓你心情沉重？你哪門子心情沉重？無非就是老頭說的那些情況引發了你的共鳴而已，李萌在家說了啥？結了婚有了孩子，你就是甩手掌柜了？就和我杜大用差不多了，為了案子就快六親不認了？”

    “沒有那么嚴重好不好！什么六親不認的，沒有的??！女人嘮叨那不是常有的事，動不動就回不去，孩子有點啥，她著急也沒個指望的，這不就開始數落我來了?！?/br>
    杜大用笑了笑說道。

    “你別沒事在家里瞎談案件里面的故事，女人這里和咱們不一樣的，別看李萌以前也是刑警，現在她是啥？孩子媽，你羅新的老婆，她還要兼容同事，同學，朋友，自己父母，公公婆婆，咱們案件里面到處充斥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聽完，還得聽你八卦這些，那心里所想，就是你說這些故事的延伸?！?/br>
    “下次和你說話要注意，我這有點兒小情緒從哪兒引發的你都猜的出來，太嚇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