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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紅樓太妃要躺平在線閱讀 - 第27節

第27節

    愉王當下就喊起了冤:“臣弟是什么性子,皇兄您還不知道,這么多年,臣弟何曾有過半點出格之處!只是,日前臣弟家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在弘文館,被逼著表態,要支持誰做太子!皇兄你也知道,臣弟當年長子夭了,又過了好些年,才又有了一個嫡子,臣弟跟老妻都不指望這孩子有什么出息,便是在弘文館,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原本弘文館的先生對此是睜只眼閉只眼,結果這幾日功夫,臣弟給孩子安排的兩個伴讀都已經被打得手都抬不起來??蓱z我那孩子,昨兒個夜里驚醒了幾次,小臉都白了……”

    說到這里,愉王都要哭出來了,上頭圣上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他深吸了一口氣,擠出一個笑來,說道:“小孩子家家的,鬧著玩呢,王弟不必動氣!朕保證,以后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這幾日叫侄兒在府里好好休養,等回來的時候,就都好了!”

    愉王聽到圣上這般言語,自然也不會再追著問,你到底怎么給我保證,而是老老實實說道:“圣上厚恩,臣弟永生難報,只求圣上千秋萬歲,叫臣弟一直做這個王弟為好!”

    不想當皇帝的皇子都盼著老子長命百歲,到了愉王這里,是沒這個指望了,只能指望自個哥哥能健康長壽。這下頭那些小崽子,如今就已經不安分,等到當了皇帝,自己這樣的王叔只怕連落腳的地都沒了,所以,與其做個忍氣吞聲的王叔,還不如繼續做王弟,起碼圣上對宗室素來寬仁,不至于給他們什么難堪。

    圣上聽愉王說得真心實意,之前心中生出的那些惱恨也消散得差不多了,他嘆道:“都說什么萬歲,哪有什么千秋萬歲的人呢!罷了,這次的事情,朕會給王弟你們一個交代,王弟先回去吧!”

    愉王老老實實退下了,還帶著圣上賞賜給兒子安神壓驚的幾瓶成藥和一柄沉香如意,施施然回了王府。

    “弘文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們竟是一個個都不跟朕說!”愉王才走,圣上就開始大發雷霆,“莫不是你們也覺得朕老了,想要另投新主了?”

    御書房里,幾個太監跪了一地,戴權這會兒一邊磕頭,一邊說道:“都是奴婢等人的過錯,皇爺保重龍體,奴婢這就去將事情打聽清楚!”

    圣上自個對弘文館的教學不放在心上,畢竟,之前年長的幾個兒子早就畢業了,剩下那些對圣上來說就是混日子的。就算以后的太子要從小的里面選,也無所謂?;实圻@種職業,根本不是什么學士大儒能夠教出來的。冊封太子之后,他自然會讓他參與到政務之中,哪怕就是看折子,看起居注呢,都比跟著先生讀書來得強。

    弘文館之所以一直能夠存在,其實為的就是給一個團結宗室的平臺。宗室雖說大多手里沒有實權,但是畢竟算是自家人,還是要保持一個親睦友好的關系,真到了關鍵時刻,能信得過的還是宗室。

    而宗室能不能出息,看的不是讀了多少書,懂得什么知識,而是上頭是否信得過你!因此,對于弘文館的教學質量如何,圣上是不在乎的。這就導致了除非弘文館發生什么嚴重的事故,否則的話,圣上很多時候壓根想不到這個地方。

    這回幾個小崽子居然在弘文館里搞起了拉幫結派,嚴重影響了宗室內部的和諧,圣上居然半點消息都沒有聽說,這就讓他非常尷尬。

    戴權很快就將內情打聽清楚,心里差點沒將負責弘文館的那些官員罵得半死。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不知道厲害,你們這些人也不知道嗎?看著下頭搞起了小團體,你們居然也沒半點警惕?還是你們也想要玩奪嫡站隊那一套?

    圣上聽了戴權的稟報,也差點氣樂了。

    很快,圣上的處置結果下來了。弘文館的一干博士、助教盡數被罷黜問罪,罪名是離間宗室乃至天家骨rou親情,連同只掛了名,幾乎不去上課的幾個學士也受到了牽連,被申飭罰俸。那幾個學士也就罷了,無非就是丟個臉,那些博士、助教算是徹底完蛋,那個罪名簡直就跟大不敬一樣,能保住一條性命,就算是圣上寬宏大量。

    而作為罪魁禍首的徒宏軒和徒宏憬,同樣沒落到什么好處。兩人直接被圣上一頓臭罵,又被罰了閉門讀書,還得抄寫《禮記》一百遍。

    這一番處置,朝堂上鼓吹冊封這兩個皇子的聲音一下子就消失了,畢竟,他們兩個在弘文館的作為,委實配不上他們之前的評價,真要叫他們中哪一個當了太子,豈不是又要在朝堂上搞小團體,黨同伐異?

    聽聞這個消息之后,賈赦差點沒樂出聲來,還專門跑到賈史氏那邊冷嘲熱諷了一番:“老太太,您不是一向覺得自己高瞻遠矚嗎?如今瞧見了?咱們家之前若是像你們說的那樣摻和進去,這會兒只怕早就被圣上給惦記上了!還從龍之功,也不怕淹死!”

    賈史氏只能當做是沒聽到,真要是跟賈赦慪氣,她覺得遲早自己得被氣死!賈政倒是想要幫著賈史氏說幾句,結果又被賈赦給噎了回去:“閉嘴吧,賈存周,要不是因為你這個廢物點心,老太太犯得著摻和這種事情嗎?”

    賈政還想要拿之前的話來堵賈赦:“兄長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要不是兄長你,咱們家怎么從國公變成了如今的一等將軍,母親也是為了家族復興……”

    “呵,家族復興?”賈赦冷笑起來,“我看是二房鳩占鵲巢吧!行了,我也不跟你們啰嗦!之前我就說過了,甭管你們以后想要出什么幺蛾子,我都能叫你們偷雞不成蝕把米!”

    說著,賈赦揚長而去,賈政看著賈赦的背影,氣得轉頭找賈史氏告狀:“母親,你看大哥……”

    賈史氏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說道:“行啦,之前的事情,咱們也拿捏不住他了!誰能想到,貴妃娘娘這次居然沒能成事,這下他可愈發要得意起來了!也罷,咱們府里如今這個情況,一動不如一靜,好歹等除服之后再說!到那個時候,你也去衙門當差了,朝堂上有什么動靜也能早早聽到風聲,免得像這次一樣,弄得不上不下,徒然尷尬!”

    賈政只得點頭答應了下來,他以前一直覺得自家母親是個極為精明強干的人,如今看起來,也就是個尋常老太太。不過,賈赦可以不把這個孝字當回事,可賈政卻不行。他能在榮國府發號施令,憑的就是賈史氏屬意他奉養,他這才有資格住在榮禧堂,以榮國府的身份行事。若是他丟了這個根本,那賈赦放個屁都比他響亮。

    等著賈政離開之后,賈史氏覺得渾身都沒力氣。她這是做了什么孽啊,一個兒子現在將她當仇人一樣,以跟她作對為樂;另一個倒是聽話,偏生是個無甚主見的廢物。至于女兒,之前說得好好的,以后就在京城,肯定會經常歸省,結果根本就是騙人的,過年的時候回來了一趟,都沒過夜就走了,就像是這榮國府有什么東西要吃了她一樣。

    原本元春養在她身邊,但是自從上次被賈赦威脅了一通之后,王氏生怕賈赦哪天在榮慶堂兇性大發,將元春給毀容了,因此哭著喊著將女兒抱了回去。

    賈史氏已經懶得多罵王氏了。這個蠢貨,賈赦要是真想要下手,在哪兒不能下手,元春還能一輩子養在榮禧堂里頭不成,賈家就算是金陵出身,也不像是江南那些人家一樣,專門起一個繡樓將女兒養在里頭,成年累月地連下樓都不許。她總得出來給長輩請安,還得跟著女先生念書,學一些詩詞歌賦的本事,要不然像是王氏這樣無趣,能有什么好造化。等到了年紀,還得出去交際,將名聲在貴女圈子里頭打出來。這一樁樁、一件件,只要賈赦有心,哪里鉆不到空子。

    也就是說,如今的榮慶堂,就生活著賈史氏和她手底下一干丫頭婆子,這些丫頭婆子奉承賈史氏的來來去去就那么些招數,張氏如今懶得討好婆婆,難得來一次也是裝木頭,王氏自個就是個木頭,才想要開口將冬生也就是賈璉養在榮慶堂,直接就被張氏給撅了回去:“老太太,冬生早產,嬌氣得厲害,活脫脫一個夜哭郎,真要是送到老太太您這里,那不是平白惹了您的清靜,那就是我們做兒女的不孝了!”

    這話說出來,賈史氏還能如何?賈璉為什么早產,不就是王氏造的孽嗎?她還幫著遮掩了一番,不許張氏再追究。這件事,大家其實都心知肚明,如今再想要將賈璉抱到自個身邊,是個人都要懷疑她存心不良。

    賈史氏如今是真的寂寞了,每個月最大的盼頭居然是休沐日的時候,賈瑚回來請安,那時候王氏為了爭寵,也會帶上賈珠和元春一起過來。賈瑚和賈珠之間還不像是他們老子一樣,已經到了爭鋒相對,一句好話都沒有的地步。小兄弟兩個明面上看起來還是挺友愛的,元春又正是玉雪可愛的年紀,榮慶堂這一天就會非常熱鬧,一派天倫之樂的氣象。

    賈史氏這回是真舍不得讓賈瑚去王府讀書,賈瑚若是留在府里,跟賈珠一起讀書,就算不能每日晨昏定省,來榮慶堂的頻率也會高許多。

    可惜的是,賈史氏才開口提了一次,張氏的臉就拉了下來,皮笑rou不笑地說道:“老太太倒是說的輕巧,王府伴讀的差事,也是能說不要就不要的?雖說太妃娘娘與媳婦有幾分姐妹情誼,但是駁了王府的面子,回頭記恨起來,難不成老太太幫媳婦頂著?”

    賈史氏很想要說,一個空頭王府有什么怕得罪的,但是這話真說不出口,人家就算手里沒權,也是正經的龍子鳳孫,到時候告你一個藐視天家的罪名,你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王氏倒是想要說幾句酸話,卻被張氏的眼神看得瑟縮起來。她之前被賈赦嚇唬了一場,如今看到張氏,也有些疑神疑鬼的,生怕張氏哪一天想到賈璉的早產,也跟著發癲,害了她的孩子。

    王氏根本沒想過,張氏是個道德底線比較高的人,人家不會報復到她孩子身上,而是直接釜底抽薪,報復到了她娘家兄長身上。

    王子勝就是張氏選擇的目標。與王子騰相比,王子勝那就是妥妥的廢物點心,吃喝玩樂無一不精,其他卻是一事無成。

    王子騰繼承了王家在軍中的世職,雖說不高,但好歹是個不錯的開始,相應的,王家的家產絕大多數就落到了王子勝手里。王子勝對此也是心滿意足,畢竟,他很有幾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個當不了官,干不了正經事的,因此,繼承了家業之后,就沉浸在享受之中,不能自拔。

    以王家的家業,王子勝只在自個家里玩樂,那幾輩子都花不完??墒窃俣嗟募覙I,也不能沾染一個賭字!

    以前王家老爺子在的時候,對王子勝管的還是挺緊的,他在外頭捧花魁,包粉頭,雖說也很花錢,但他是個沒長性的,人買回來,玩上幾個月,再轉手一賣,雖說賣不出之前的價,卻也不會折太多。像是賭博這種,王子勝以前根本沒有機會沾染。

    而張氏卻是拐彎抹角找了個人,想辦法叫王子勝給沾上了。

    一開始就是小打小鬧,玩玩斗雞蟋蟀什么的,在做局之人的刻意控制下,王子勝贏多輸少,頓時自以為自己賭技高超,開始不滿足于小打小鬧,很快就玩大了。

    賭博這種事情,贏的想要贏更多,輸了就想要翻本,只要沾上了,幾乎就不可能拜托。

    王子勝也不是什么心智堅毅的人,很快就沉浸其中難以自拔。王子騰一心鉆營,根本不知道自己這個兄長居然有了賭癮,三天兩頭泡在賭坊里,先是將家里的浮財給輸了出去,然后就開始典當東西。

    他還沒到窮途末路的時候,也沒偷了媳婦的嫁妝典當,反而打起了庫房的主意。他只知道,庫房里頭很多東西都是當年海外各國的貢品,價錢不菲,只要賣出去幾件,那么翻本的本錢就有了!

    哪怕敢開賭坊的人,背后都有靠山,但是賭坊后臺開設的當鋪接連收到明顯不該是民間使用的器物擺件時,也有些害怕起來了。

    第52章

    京中各家府上, 或多或少都藏著一些不那么符合禮制的東西,只要不明目張膽拿出來用,放在自個家里擺著, 也沒人會追究。像是賈家,因著曾經做過織造,府里頭上用的料子一大堆, 以至于那等珍貴的緙絲衣裳都能賞給下人穿,也沒人說什么。

    但是, 你這要是數量太多,還不是料子這樣的消耗品, 那就不好說了,誰知道這些東西的來路是什么, 真要是被人告發,經手的人沒一個能脫得了干系。

    那些人之所以給王子勝設局, 不過是覺著王家老爺子沒了, 王子勝就是個紈绔,王子騰也還沒到后來得了賈家的資源, 一路扶搖而上的時候。至于王家的姻親,薛家遠在金陵,除了有錢,并無什么特別之處,至于賈家, 因為爵產分離的事情,兄弟不和,如今還是上層圈子里的笑話呢!何況, 王子勝是自個賭輸的,賈家也得講道理吧!

    一開始王子勝開始從家里拿出什么瓶子罐子之類的拿到當鋪典當的時候, 他們還在樂呵,能開在賭場附近的當鋪,那其實就是一個老板,無非就是多轉一次手罷了。王家也是開國勛貴,王家老爺子曾經官至太尉,哪怕如今的太尉已經變成了一個虛銜,那也是朝堂上一等一的大人物!

    總之,哪怕之前王家為了填補任上的虧空,連嫡女都嫁給了薛家,從薛家撈到了一大筆聘禮,但是大家都相信,王家其實有的是錢,無非就是之前怕被壓價,舍不得出手而已。

    如今瞧著王子勝的做派,這些人都意識到,王家有錢是真的!好不容易攤上王子勝這樣崽賣爺田不心疼的敗家子,這些本來就喜歡撈偏門的家伙就像是咬住了手指的王八一樣,死活都不肯松口。

    果不其然,王子勝拿出來的東西,那真的是五花八門,但都是好東西。

    只是一開始的各種金器銀器還有古玩金石也就罷了,應該都是王子勝自個的私房,后來那些東西就有些夸張了,幾乎都是來自海外的精品,上頭還有明顯的來自海外諸國王室的標記,這些分明應該是來自各國的貢品。

    私藏貢品這種事情,從來都不是什么小事,追究起來,那是要死人的!

    少許幾件也就罷了,王子勝拿出來的數量簡直叫人瞠目結舌,你們王家是打劫了一個朝貢的船隊嗎?哦,你們家原來就管著這個,看樣子,人家每每上貢給圣上的東西,都要先被你們王家抽一次水吧!

    猜到了王家的勾當之后,一些人心有余悸,一些人心思卻是活泛起來。

    王家當年得罪的人其實不少,畢竟,他們家原本是海盜出身,東南沿海那邊的大海商若是不孝敬他們,出海的船隊那就別想回來了。后來王家又搭上了改朝換代的春風,搖身一變,居然成了開國勛貴中的一員,之前那些人還得繼續討好奉承他們!

    現在,王家境況大不如前,在東南沿海的影響力也消失得差不多了,手底下連條船都沒有,家里也沒幾個能上得了臺面的人,這還有什么可怕的,正該痛打落水狗,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才對。

    因此,沒過多久,就有人出首,舉報王家截留貢品,圖謀不軌!被王子勝輸出去的那些珍品就成了證據。

    “老太太,求您救救王家吧!”王氏聽得消息,整個人都傻了,她一直以自己出身王家而自傲,覺得自家兄長也就是運道不好,否則早該扶搖直上。她都想好了,既然自家丈夫提不起來,回頭就想辦法用賈家的人脈關系,將王子騰推上去。

    哪知道,計劃才起了個頭,王家就倒霉了!

    王氏聽說這些都是王子勝賭錢惹出來的麻煩,恨不得將這個原本也極疼她的兄長碎尸萬段。只是,她還真不能不管,之前張家出事的時候,她還幸災樂禍,輪到她自己的時候,王氏就撐不住了,她自個沒什么主意,賈政更是個只喜歡推卸責任的性子,思來想去,還是得來求賈史氏。

    賈史氏這些日子消息也沒那么靈通,一聽王家的罪名,頓時就打起了退堂鼓。

    這種事情,像是那等封疆大吏干的都不少,各地或多或少都有些貢品,像是什么歲貢、年貢、鮮貢,其實就是各地的特產。不過,一般情況下,這些貢品都會多征收不少,除了貢上的那一部分,其他的就是地方上截留下來的,有的自己用,有的就是拿來走關系。絕大多數都算是官場上的潛規則,市面上你找關系弄到的貢余有的時候甚至比貢上的品質還強一些。

    但是有的東西就很敏感,比如說遼東那邊進貢的人參還有一些皮毛,素來都是嚴格只能進貢給皇室,由宮中分派。這等海外藩國的貢品就更敏感了,人家是為了天朝上國而來的,你一個臣子,也敢僭越!

    若是各家老一輩還在,這事還能糊弄過去,畢竟,老一輩與國有大功,到時候低個頭,罰酒三杯也就罷了??墒侨缃窭弦惠叺娜硕疾辉诹?,誰家敢為了王家這破事背書!

    賈史氏看著跪在自己面前,哭的眼淚鼻涕一大把的王氏,無奈道:“當初你大嫂子家里的事情,那會兒國公爺還在呢,都沒辦法,如今就我一個老婆子,能有什么辦法!”

    王氏更急了,忙道:“張家那是牽扯到東宮,可是我們王家卻不是這樣,別的也就罷了,便是罰沒家里的產業,追繳所得也沒關系,只要保住世職就可以!”

    “你還想要保住世職?”賈史氏看著王氏的眼神都有些奇妙了,你這是怎么敢的啊,一家子不因此被問罪就算是好事了,你還只想破財消災?有這樣的好事,那去年那些被問罪的人家不是白死了!

    王氏這會兒都有些口不擇言了,說道:“老太太,不就是私藏了一些貢品嗎?做過這種事情的人家多了去了,便是咱們家……”

    王氏這話還沒說完,就被賈史氏兜頭澆上來一杯茶水,也虧得水不算燙,要不然王氏這會兒能原地跳起來,饒是如此,也被搞得極為狼狽:“老太太……”

    賈史氏冷笑一聲:“你都多大年紀的人了,還不知道什么叫做謹言慎行嗎?管好你的嘴,別把咱們家也搭進去,你得記住,你現在是賈王氏,死了也是進咱們賈家的祖墳,別胳膊肘往外拐,一門心思還惦記著娘家!”

    賈史氏教訓一番之后,還覺得有些不夠,畢竟,她真的信不過王氏的腦子,這種蠢人,說不得什么時候就能闖出什么意想不到的禍來。因此,賈史氏又警告道:“想想珠兒,想想元春,你也不想他們有個被休棄的娘吧!到時候政兒續弦,我一個老婆子年紀也大了,可未必護得住他們!”

    王氏這才被嚇到了,對于她來說,兒女才是第一位的,第二是自己,第三才排到娘家,最后才輪得到夫家。她想要救娘家,歸根結底還是為了自己。有個強勢的娘家,她這個出嫁女在夫家才有底氣。她嫁到賈家,哪怕賈政只是次子,但其實也算是高嫁了,因為那時候王家正處在一個很尷尬的階段,王家老爺子退下去了,王子勝是個廢物點心,王子騰倒是很有野心和能力,可想要將野心和能力轉化為地位和權勢,還需要相當長一段時間的努力。王家那時候又被追繳任上的虧空,需要賈家幫著擺平官面上的關系,這才有了王家姐妹倆分別嫁給賈政和薛家少主薛儉的事情。

    賈代善在世的時候,王家就只能跟著賈家這個老大哥,賈代善略微漏了點好處給王家這個親家,王子騰就在軍中打開了局面??少Z代善去世之后,賈家這邊明明手里攥著軍中的關系,自己也用不上,卻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王家那邊早就急了。王氏這些日子以來,跟娘家關系變得愈發緊密起來,被娘家兄嫂一番洗腦,什么娘家好,你才能好之類的,王子騰又許諾,等自己上去了,就想辦法推元春進宮,讓她真正成為貴人。

    王氏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恨不得立刻為娘家拋頭顱灑熱血,但她之前也是也是錦上添花,如今卻要雪中送炭,一個不好,還得引火燒身,王氏頓時就猶豫起來。

    她不敢高估榮國府的道德感,或許賈家不會真的休棄她,但是找個借口,讓她去禮佛,甚至讓她病逝,都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就像是張家出事,他們想要讓張氏無疾而終,徹底跟張家切割,只不過后來沒能成功,張家又沒到那個份上罷了。

    可如今王家這事,王氏原本覺得問題不大,但是看賈史氏的臉色,她就意識到自己想差了,這事其實很嚴重,嚴重到可能影響自己的地步,這就讓王氏開始猶豫起來。

    賈史氏太了解王氏這個兒媳婦了,本質上就是個涼薄的性子,見她神色猶疑,就知道她動搖了,當下說道:“你先回去吧,王家畢竟跟咱們家是親戚,是不能袖手旁觀,只是也得先打聽清楚情況再說。而且,這事歸根結底得看圣意如何,若是圣上寬宏,有意網開一面,那這事也就過去了,若是圣上……”

    賈史氏沒有再說,但是王氏卻明白了賈史氏的未盡之意,若是圣上是個小心眼的,覺得外頭藩國的貢品,朕還沒享受到呢,你們就先享受上了,你們還當自己是東南沿海的土皇帝呢!那樣的話,王家這次就兇多吉少!

    做臣子的,誰敢將希望寄托在上位者的心胸上呢?人家只說宰相肚里能撐船,說到圣心,大家只會說伴君如伴虎,圣心難測!可見,做皇帝的人,沒幾個是真的心胸開闊的,甚至,大多數皇帝堪稱是睚眥必報,小心眼得要命!

    王氏失魂落魄地回去了,壓力卻到了賈史氏這邊。王家與張家不同,那是在金陵時候就有的交情,要不然金陵那邊也不會有四大家族的稱呼,哪怕看似湊數的薛家,那也是地方上的龐然大物。

    王家海盜出身,道德底線可以說是沒有,若是賈家明確表示拒絕拉王家一把,那么王家那邊,反咬賈家一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這里,賈史氏就開始后悔,原本賈代善想要給賈政娶一個低品文官家的女兒,她不同意,非要從老親里頭選,史家當時又沒有合適的人,正好王家找上門來,她那時候瞧著王氏,長得還行,性子也好拿捏,結果如今看起來,那簡直是油蒙了心。哪怕王氏生的賈珠和元春都挺討賈史氏喜歡,她依舊得說,王氏就是個蠢貨。

    賈史氏不知道這么多年,王氏跟王家說了多少關于賈家的事情,以前賈代善還在,許多事情就算是有些出格,以賈代善在圣上心中的地位,這些事情都能糊弄過去,但是如今可就說不準了。賈代善的遺澤固然有,但是在圣上那里還有多少份量,還真是說不清楚。

    思來想去,賈史氏硬著頭皮說道:“去請大老爺和大太太過來一趟,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賈赦依舊窩在自己書房里把玩自己的諸多收藏,張氏也被冬生搞得分身乏術,榮慶堂這邊來叫人,兩人都露出了不怎么樂意的神色。賈赦是壓根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么事,只當賈史氏又想要作妖。張氏倒是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她就是始作俑者,巴不得王家倒霉,自然不想摻和這件事。

    只是賈史氏都叫人過來了,夫妻兩個還是各自放下手中的事情,一起往榮慶堂而去。

    夫妻兩個如今沒了太多的親密,反倒是如同合作伙伴一般,兩人都覺得這樣的關系更讓自己安心。坐在馬車上,賈赦就忍不住問道:“太太,你知道老太太今兒個叫咱們過去,是為了什么嗎?”

    張氏輕聲說道:“老爺,應該是為了王家的事情。我聽說王家被人告了,說是他們截留貢品?!?/br>
    賈赦忍不住撇了撇嘴:“既然是王家的事情,找老二跟老二媳婦啊,找咱們兩個干什么!”

    張氏安慰道:“不管怎么樣,既然老太太叫咱們,咱們過去便是了!”言下之意就是,去是去,到了之后要是讓咱們干什么為難的事情,咱們只不答應就是。

    賈赦點了點頭,心中開始盤算,真要是王家完蛋了,對自個家里可有什么影響,然后臉色就有些不好。

    在二門外下了車,夫妻兩個一路走進榮慶堂,給賈史氏行了禮,賈赦裝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說道:“老太太今兒個叫兒子夫婦過來,可是有什么要事?”

    賈史氏一看賈赦那憊懶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哼道:“你是我兒子,我沒事就不能叫你過來嗎?”

    賈赦依舊一副無賴模樣:“能,當然能,橫豎兒子如今在家無事可做,老太太你要是閑著無聊,兒子天天過來陪你也不是不行!”說著,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嘖嘖說道:“老太太您這邊好東西不少啊,那美人觚是汝窯的吧!這龍文鼒我好像小時候見過,難道就是在老太太您這里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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