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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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見此,忙收回目光,不再多言,只道:“那臣再去把把脈?!?/br> 謝禎點頭,示意太醫過去。 謝禎長身立于屏風外,從屏風鏤空的雕花中,望著榻上的蔣星重??粗t為她把脈,又看著太醫拿過方才外頭大夫開的藥方比對。 半晌后,謝禎覺得耳朵燒紅的感覺褪去后,方才重新走了進去。 太醫又寫了一張方子,同之前大夫開的方子放在一起,對謝禎道:“回稟陛下,外頭大夫開的方子無礙,只是臣又跟著這位小公公的體質,加了一副方子。這兩副藥方并無沖突,一道用著便是。只是臣開的方子,須得叫這位小公公用久一些?!?/br> 想來是醫治方才他所說的宮寒腹痛之癥的方子。念及此,謝禎點頭,隨后對王希音道:“安排個人同太醫去取藥?!?/br> 王希音應下,和太醫一同行禮退出房中,謝禎重新坐回了蔣星重榻邊。 望著榻上依舊未有蘇醒跡象的將星重,謝禎對一旁的李正心道:“去打盆熱水,再去取幾條干凈的棉巾過來?!?/br> 李正心行禮應下,不多時,便打了熱水進來,孔瑞配合著搬來凳子,將熱水放在蔣星重榻邊。 李正心浸透棉巾,擰至半干,尚未想好下一步該做什么,卻忽見謝禎伸手,從他手中將棉巾接了過去。 李正心一愣,隨即便見一旁的孔瑞給他使眼色。李正心見狀,忙拿過另一條棉巾浸泡。 謝禎骨節分明的手,握著素白的棉巾,小心伸至蔣星重人中處,去擦拭那些因吸入煙氣而留下的黑灰。 他神色專注,動作輕慢。仔仔細細,一點點地擦拭。一舉一動,好似將軍拭劍,樂師拭琴。 一旁打下手的李正心,手底下雖然做著自己的活,面上神色也無變化。 可他的心中,卻已翻起數重驚濤駭浪。 他實在不懂,蔣掌班縱然容色清秀,可到底是個太監,陛下為何這般在意?不知道的,怕是還以為陛下癖好別致,看上了個小太監。還親自擦拭臉上煙灰,他只覺自己看不懂,過往多少年的認知,都在此刻被徹底顛覆。 而一旁的孔瑞,靜靜地看著謝禎手中的棉巾,看著他這般用心輕緩的動作,忽地意識到,造化已至,這位蔣姑娘,未來怕是貴不可言。 謝禎將她人中處的黑灰盡皆擦拭干凈,復又跟李正心換了一條干凈的棉巾,繼續擦拭她臉上其他地方的煙灰污垢。一點點地,為蔣星重恢復了本來的面貌。 擦干凈蔣星重的臉,他復又替她擦拭手背。她雙臂依舊緊護在胸前,別處他想也沒法擦到。 而夢中的蔣星重,分明已經墜入冰涼的河水中,可她的耳畔,一直響起不同人一聲聲喚“陛下”的聲音。 在河水下,蔣星重仰頭望著河面,灼眼的日光凌照在河面上,河水波光粼粼,泛著刺眼又如碎金潑灑般的光芒。 伴隨著一聲聲陛下,在那灼眼的日光中,她仿佛看到一抹面容模糊的,身著明黃織金龍補圓領袍的身影。 冰涼的河水中,似乎忽地多出一只無形的手來,溫熱的觸感落在她的臉頰上,手背上……一點點地撫平了她所有驚慌。 蔣星重忽覺胸腔有些脹痛,跟著咳嗽了一聲,卻發覺自己能夠呼吸,意識這才一點點地回來,迷蒙地睜開了眼睛。 耳畔傳來言公子熟悉的聲音,語氣間隱帶焦急與欣喜,“阿滿!阿滿……” 蔣星重慢慢看清了眼前的一切,看清謝禎的瞬間,她啞聲開口道:“言公子?” 說著,蔣星重四下看了看,正見王希音、孔瑞以及李正心同樣欣喜的神色。 她環視了一圈所在之處,發覺屋子陌生,這才看向謝禎,問道:“你來了?” 謝禎立時點頭,語氣也格外溫柔,似是怕吵到她一般,對她笑道:“你現在感覺如何?” 蔣星重復又咳嗽了一聲,只覺鼻腔里全是火場中的氣味,她蹙眉道:“胸口有些疼?!?/br> 謝禎見她神色不渝,不由蹙眉,叮囑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再要緊的線索,都不如性命要緊,日后莫要再這般莽撞?!?/br> 聽著謝禎的這番話,蔣星重忽地愣了一瞬,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變得緊張。她忙松開緊護的手臂,躺平在枕上,在衣襟外一陣亂.摸,直到摸到那本冊子,她的神色這才松弛下來。 她看了王希音和孔瑞一眼,暫且沒有拿出那本冊子,只看向謝禎問道:“你怎么來了?” 謝禎道:“聽說你昨夜沖進了火場,今日我正好得空,便緊著來瞧瞧你?!?/br> 蔣星重這才想起昨夜那場大火,不禁有些后怕。她動了動四肢,除了胸腔內悶痛,渾身上下似是沒有別的傷口,她并未感覺到疼痛 。 她便從榻上坐了起來,謝禎忙上前將她身后的枕頭拉起,給她墊在腰后。 蔣星重看向王希音和孔瑞道:“二位公公,有吃的和水嗎?我餓了?!?/br> 二人聞言,忙點頭,去給蔣星重取食物和水。 蔣星重目光緊追在二人身上,身子從榻上探出半個腦袋。直到見二人確實離去,蔣星重忙看向一旁的李正心,抬手指向他,并對謝禎道:“他叫李正心,是個可用之才!” 說著,蔣星重還沖他一點頭,緊盯著他的眼睛,意思是你懂我意思吧?他也是我夢中的忠義之人。 一旁的李正心一驚,他只是個無名小卒。蔣掌班就這般大剌剌的在陛下面前舉薦他? 而陛下又不叫蔣掌班知道他的身份,他又不好跪下。一時弄得李正心進退兩難。 兩難的同時,他又滿腦子霧水。蔣掌班不知陛下是陛下,陛下也不告訴蔣掌班他是皇帝,可蔣掌班又要給陛下舉薦他。掌班和陛下到底在打什么謎語? 聽著蔣星重的話,謝禎的目光這才落在李正心身上,不由問道:“你叫李正心?” 李正心道:“是?!?/br> 謝禎復又問道:“你從前在哪里當差?” “回……回言大人的話,我曾在司禮監當差,剛被選至東廠?!?/br> “司禮監?”謝禎打量李正心幾眼,跟著問道:“你讀書識字?” 李正心點頭,“入宮前,在書院上過幾年學?!?/br> 曾在書院讀過書,想來是曾經家世也算不錯,想來家逢變故,這才入了宮。 謝禎點點頭,念及蔣星重在,暫且沒有多言,只轉頭看向蔣星重,含笑道:“好,我記著了?!?/br> 蔣星重沖他抿唇一笑,跟著抬頭看向李正心,道:“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話同言大人說?!?/br> 李正心點頭,離開了房間。 蔣星重這才從懷中拿出從火場里帶出的冊子,遞給謝禎。她神色嚴肅下來,對謝禎道:“景寧帝下旨叫東廠跟著一道參與追捕楊越彬的事,我找到楊越彬了。但是當時只是揣測,人手分散,叫他逃了。這是我從火場中帶出來的東西。我隱約記得,這上頭有何懷古、顧之章等人的名字?!?/br> 謝禎伸手從她手里接過,不由握緊了手中的冊子。他微微抿唇,沒有著急打開,而是看向蔣星重。 蔣星重接著道:“光祿寺和戶部的事,改變了我夢中所發生一切的走向。景寧帝查到楊越彬頭上,想來也是意識到如今的南直隸的水很深。你切不可叫這本冊子輾轉到景寧帝手上?!?/br> 蔣星重不由蹙眉,神色間隱有擔憂,對謝禎道:“我私心想著,南直隸如此龐大的勢力,不僅是景寧帝的阻礙,日后也是你的阻礙。所以我們定要先景寧帝一步摸清南直隸的情況,再阻斷線索,叫景寧帝無從下手。說不定日后,我們可以借南直隸的勢力,牽制景寧帝,方便你成大業?!?/br> 謝禎靜靜地看著蔣星重,他驚奇地發現,此刻再面對這些大逆不道的謀逆之言,他心間竟是已無半點波瀾,且還有些感動。 謝禎含笑道:“好,就依你?!?/br> 蔣星重沖他一笑,但神色很快又嚴肅下來,不由問道:“對了,我昨夜調查南京戶部官員在京中的府邸和產業,發覺他們同晉商有大筆的生意往來,你可知曉與晉商相關的事?” 第035章 謝禎聞言微愣, 不由反問道:“晉商?” 從前尚為王爺之時,他只是聽過晉商善經營,至于其他關于晉商的事,他半點未曾聽過。甚至未曾留意過, 也根本沒有想到過去關注晉商這個群體。 尤其他登基不久, 眼前尚擺著無數問題需要解決, 根本沒有時間和機會去關注晉商。 謝禎神色間略有沉思之色。他思量片刻,憑著對晉商一點微薄的印象, 對蔣星重道:“我隱約記著,晉商似乎在為邊軍運送物資,先帝一朝便是朝廷默許的軍火商人, 至于其他的……我當真未曾過多留意?!?/br> 蔣星重聞言, 亦陷入沉思。 她思量片刻,對謝禎道:“昨夜調查之時,我發覺顧之章、宋奉新、劉子耕三人皆有同晉商的大筆訂單往來。但是從他們留在京中的賬目來看,每一筆訂單都是清清楚楚, 干干凈凈,沒有任何問題。但是昨夜我私心想著,從江南人士的路引下手,卻始終找不到楊越彬這個人, 便想著從山西那方人士的路引試試。完沒想到,還真就找到了楊越彬?!?/br> 謝禎聞言蹙眉,立時便明白了蔣星重的意思,“難怪錦衣衛遍查楊越彬而不得, 原來他根本不是江南人士。南直隸官員同晉商既有大筆的生意往來, 必定利益糾葛極深,晉商或已是為南直隸官員所用的爪牙?!?/br> 蔣星重連連點頭, 忙道:“我就是這個意思。如此官.商.勾.結,咱們不能坐視不管,任由他們在背后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不知你可有什么法子,能去查一下山西的晉商?!?/br> 謝禎沖蔣星重一笑,眸中神色莫名叫蔣星重安心。他道:“你放心,我會盡快安排人前往山西,去調查晉商。同時也會派人前往南直隸,好好查一查南直隸的官場?!?/br> 蔣星重聞言深吸一口氣,不由松弛,身子往后背上的枕頭里陷了陷,不由對謝禎道:“言公子,如你這般辦事,何愁大事不成?” 聽蔣星重這般夸贊,謝禎輕輕一笑,不由低眉,看向手中的冊子。但他并未打開,只在手中心不在焉地將冊子來回翻轉,唇邊還含著淺淡的笑意。 蔣星重見謝禎在翻手里的冊子,心間起了好奇,忙道:“那冊子里,你打開瞧瞧?!?/br> 謝禎回過神來,斂了面上笑意,點頭道:“好?!?/br> 說著,謝禎將其打開,一頁頁地翻看起來。屋內歸于安靜,只時不時傳來蔣星重斷斷續續的咳嗽。 她沒咳嗽一聲,謝禎便會不自覺抬頭看她,眼露探問關懷之意。蔣星重只好揮揮擺手說沒事,示意他抓緊看。但即便如此,每次聽到她的咳嗽,謝禎還是忍不住抬眼。 蔣星重又幾聲咳完之后,抬手指著謝禎手里的冊子,對他道:“我真沒事,你抓緊看,一會兒王公公他們該回來了?!痹琰c看完還能跟她說說。 謝禎聞言無奈,只好低頭繼續看了起來。 半晌后,謝禎神色凝重,緩緩合上了冊子。 先前他只知南直隸文官集團欺上瞞下,但并不知曉南直隸的水有多深。但蔣星重從楊越彬處帶出的這本冊子,卻將整個南直隸的官場撕開了一個角,叫他得以窺見里頭腐爛的一部分。 看著謝禎沉思不渝的神色,蔣星重意識到情況不大妙。不由問道:“如何?” 謝禎抬眼看向蔣星重,眸中神色幽深,對她道:“這本冊子里,記錄了部分山西范家賄賂朝廷命官的證據,不止南直隸,還有山西地方官員、將領、乃至一些京中的官員?!?/br> 蔣星重眼露震驚,不由低眉。胸膛已微有些起伏不定,好半晌,她方才徐徐嘆道:“果然官.商.勾.結……” 話及至此,蔣星重似是想起什么,忙看向謝禎,問道:“賄賂他們的目的是什么?” 謝禎搖搖頭,揚了下手中冊子,道:“這里頭只有賄賂的記錄,并無其他。但我私心揣測,想來是范家為了拿軍務相關的訂單?!?/br> 蔣星重不由蹙眉,道:“我只搶救出這一本冊子,被大火燒去的還有多少,猶未可知?!?/br> 謝禎暫未接話,復又低頭看向手中冊子,隨手翻閱。 按照這冊子中記錄的往來名單來看,至少已有不下二十名朝廷命官與晉商有所往來。其中分別有南直隸的官員,還有京中兵部,以及山西地方文官及將領…… 牽扯之大,足以叫謝禎心顫。里頭的往來的銀錢數目,粗略估計在八百萬兩之上。且這里頭還只是記錄了今年,且不包括珠寶等眼下無法估數的禮物。 若是將這些記錄在冊的全部官員問罪處置,那么極大可能會影響山西,以及南直隸事務的正常運轉。 這是自傅清輝告知他勛貴在錦衣衛吃空餉一事后,另一件叫他覺得極為棘手,無法立刻處置收拾的問題。 蔣星重見謝禎神色甚是陰沉,不由嘆了一聲,對他道:“你別太煩心。官.商.勾.結,無非為了一個利字。腐敗一事,無論哪朝哪代都無法根絕。左右待咱們起事,一切重新洗牌,這些人一個都留不下。咱們只需查清南直隸以及山西晉商,摸清他們的深淺,做到知己知彼便是。至于其他事,該是景寧帝頭疼的,與咱們無關?!?/br> 說完這話后,蔣星重不自覺輕嘆一聲,不由抬眼望了望房梁,以解心下疲勞。 確實是該景寧帝頭疼沒錯,可話雖這般說,她心間卻隱隱意識到,僅她帶出的一本冊子,便以窺見如今朝廷這般模樣,沒看到的,還得有多少? 如今朝廷腐敗成這個樣子,景寧帝一個剛登基的少年皇帝,如何有能力去處置并梳理清楚這一切?別說處理,他現在怕是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這一刻,蔣星重忽地有些理解為何言公子之前時常同情景寧帝,她現在也有些同情了。 無論是南直隸,還是晉商,以及各地的駐軍,順天府的官場……這一個個的,哪一個不是先前就已形成且成熟的勢力?甚至有些勢力,比如南直隸,不知從大昭哪一代帝王開始便已經在經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