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智能工具的幫助，全手動計算成為一件格外辛苦枯燥的活計，七個人算出八個結果，再抓耳撓腮地對比核查，確定哪個結果是正確答案。這群成績優異、智商超群的工程師們，面對陰沉的殺手愛德，和冷淡的首席工程師，感受到更勝于高考的痛苦與疲憊。

    不是所有的工程師專業方向都是物理和數學，化學和生物方向的工程師們算得昏天黑地，叫天天不應，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實驗室里。

    啟明挨個兒指導過去，練西剛跟在他身后，手執筆記本記錄數據。

    一晃眼十天過去，分析模型搭建出雛形。啟明面對神思恍惚的工程師們，正式拉開穿梭實驗的序幕。

    第一次實驗的對象，是一只大頭黑螞蟻。祁闊的手記寫道，耗能和穿梭者的體型呈正相關。啟明加入0.02g的砹247，實驗失敗，得到了小半只螞蟻腦袋。

    第二次實驗，仍然是大頭螞蟻，0.05g砹247，得到了半只螞蟻身體。

    第三次實驗，第三只大頭螞蟻，0.1g砹247，傳送回1分鐘前，傳送成功。

    “耗能、時間的頻率坐標、和傳送者體型，都有關系?！眴⒚髡f，“我們試試老鼠?！?/br>
    愛德坐在門口的椅子上，圍觀這群工程師進行了一整天無聊的實驗，看得眼皮黏連，腦袋砸地。

    啟明瞥一眼打盹兒的愛德，不動聲色地蹲下，拆開cao作臺面板，梳理電線。他不在乎愛德會不會發現，殺手看不懂機械原理，也就不明白啟明拿著鑷子，小心拆開絕緣膠帶，往電線里塞機械卡扣的行為。

    練西剛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堆金屬邊角廢料，他在里面挑挑揀揀，趁愛德不注意，將一塊尖銳的三角形材料壓在鍵盤下方。

    啟明余光睨見練西剛的小動作，沒說話。

    -

    時間一天天過去，逼近查理要求的期限。

    2376年2月29日，下午三點。

    腰背疼痛、腹痛、黃疸、新發糖尿病，都是胰腺癌晚期的典型癥狀。查理消瘦了一大圈，纖細的腕骨包裹著一層皺皺巴巴的黃皮，宛如一把干柴，輕易便可折斷?；氐尼t生無計可施，只能開具強效鎮痛劑，緩解癌癥引發的疼痛。

    “教授，啟明給出的穿梭時間是明天早上九點十五分?！睈鄣抡f，“他要求您準時到實驗室?！?/br>
    “我明天沒有別的事?！辈槔碓緫K白的皮膚仿佛蒙了一層沙黃色的膜，他一天要注射三次嗎啡才能維持住理智，保持平靜地說話而不是失控地尖叫，他沙啞的聲音響起，“我等這一天，很久了?！?/br>
    “很久很久了?！辈槔碚f。他佝僂著腰，眉頭擰成一個死結，他的身體已經對一天三次的嗎啡產生耐藥性，過重的藥量又會增加負擔，他瘦得像一具搖搖欲墜的骷髏。

    “祝您成功?！睈鄣抡f。

    “愛德，你記不記得我年輕的樣子？”查理問。

    “我有一張照片?！睈鄣绿统雠ＦゅX包，在人們普遍使用聯絡器付費的當下，隱姓埋名、謹慎行事的殺手仍攜帶錢包，用紙幣購買商品。錢包夾層塞著兩張照片，一張是溫海姆和蘇婕的合照，一張是查理站在屏幕前和蓋婭對話的場景。

    查理接過照片，徐徐笑開，懷念地說：“蓋婭啊?！?/br>
    照片背后寫著日期，2330年6月。

    “這是我27歲?！辈槔碚f，“我記得你那時候，還是個心狠手辣的雇傭兵。一晃眼，我們都老了?！?/br>
    “是啊?！睈鄣抡f，“沒有你，我活不到現在?！碑斈晁灰活w子彈打進右胸，卡在肋骨處，出氣多進氣少，看了一圈人生的跑馬燈。查理命令醫療隊將他從地獄的門檻拽回來，免去了高額的醫療費，要走了他的忠誠。他記得查理的話，【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后半生必須給我打工，當然，待完成大業，我也會分給你一份榮光?！?/br>
    “謝謝你為我的事業做了這么多貢獻?！辈槔碚f，“回到過去，你別來找我了，去找個漂亮女人，過普通人的生活。我看安潔莉卡就不錯，你去科薩城再救她一次，她一定會死心塌地愛上你?！?/br>
    “說這些太早了，教授?！睈鄣律駪B鎮靜，不因即將成功而放松警惕，“啟明是個聰明人，明天我會看好他?！?/br>
    “嗯?！辈槔碚f，“有你在，我很放心?！?/br>
    -

    “明天，無論如何都要成功?！眴⒚髡f，“機械卡扣只能啟動一次，若查理發覺，我們都要完蛋?！?/br>
    “我明天站在查理后面，如果他磨嘰，我就把他推進去?！眴⑿μ裾f。

    “你身手快得過愛德嗎？”啟明問，“他手里有槍?！彼麍坦P畫下一幅潦草的平面圖，“假如查理站這里，你站這里，”他在穿梭機艙門口畫兩個圈，“愛德站這里，”cao作臺后一個圈，“我站在愛德旁邊。你覺得你活下來的概率有多大？”

    “他有槍，我沒槍，概率為零?！眴⑿μ裾f，“我是說咱倆，都活不成?！?/br>
    啟明緩慢地眨一下眼睛，他說：“不行，我要活下來?！?/br>
    “練西剛，他怎么樣？”啟笑恬說。

    “我看見他用邊角料做了一把匕首?！眴⒚髡f，“按照常理推斷，無論他恨不恨我，他都不應該救查理?！?/br>
    “他能搓一把匕首，你就不能搓一把槍嗎？”啟笑恬說。

    “？”啟明看向啟笑恬，滿臉寫著【你是不是吃錯藥了】的無語表情，“你覺得愛德不認識槍零件的形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