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務主任抹了抹額頭沁出的汗水，他一是怵啟眾焱的身份，二是怵啟明的天才名聲。啟明和啟承同是啟眾焱的親孫子，待遇卻大不相同，他以為兄弟倆是競爭關系，忽略啟承無人在意，誰知啟明特地來為啟承撐腰。

    “同學，你不要激動?！苯虅罩魅握f，“我這就去調查?！?/br>
    “我和你一起調監控?！眴⒚髡f，“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也可以給我爺爺打電話?！?/br>
    “不不不，不必麻煩啟部長?！苯虅罩魅握f，啟眾焱雖已退休，余威尚在，他可不敢使喚正部級干部，“走吧，我帶你去監控室?！?/br>
    監控畫面展示的故事一如啟承所說，他年紀小，被同學孤立取笑，性格愈發沉悶。他在學校幾乎沒有朋友，成績位于十班中下游，被惡意取外號叫“啟家之恥”。

    看完錄像，啟明心情復雜，他不知道自己的名聲給啟承帶來如此夸張的壓力。他說：“放學后你來我的院子，我給你輔導作業?！?/br>
    “謝謝哥?！眴⒊形亲?，心中酸澀，他喪氣地垂著頭，“我努力過了，沒有人喜歡我?！?/br>
    “你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歡?！眴⒚髡f，“你要先喜歡自己?！彼呐膯⒊械募贡?，“腰直起來，別給我丟人?！?/br>
    啟承應了一聲，跟在啟明身后。

    “您看怎么辦？”啟明調轉矛頭，看向教務主任。

    “有證據，好辦事?！苯虅罩魅斡樣樀匦?，“我把這幾個學生的家長叫來，您……”

    “我爺爺最近很忙，我叫我爸來?！眴⒚饔X得他的甩手父親也該擔起家長的責任。

    “好的好的?！苯虅罩魅握f。

    “高考前，我都在學校?！眴⒚髡f，“我會經常去找我弟弟的?！彼浇巧蠐P，眼中卻沒有笑意，“我不想再聽到他哭哭啼啼地向我抱怨?！?/br>
    “你放心，我跟十班班主任說?！苯虅罩魅螡M口答應，“我送你?！?/br>
    “不必，謝謝老師?！眴⒚鞯恼Z氣不帶絲毫敬意，輕飄飄的視線略過教務主任光亮的頭頂，他cao縱輪椅，向電梯滑去。

    耳機里響起05的聲音【星星，您怎么突然重視起了血緣關系？】

    啟明指尖輕點輪椅扶手，他輕聲說：“我只是在保全啟家的臉面?！?/br>
    【我不這樣想?！咳斯ぶ悄芫尤环瘩g了啟明的話語，【我認為您同情您的弟弟?！?/br>
    “我沒有?！眴⒚鞣裾J。

    【星星，檢測到您的臉頰升溫0.5度?！咳斯ぶ悄芙苹卣f，【您在尷尬?！?/br>
    啟明一把扯下耳機，放進書包。

    “怎么了？”啟承不明所以。

    “沒什么，有點熱?！眴⒚髡f，“你回班里收拾書包，跟我走?！?/br>
    “去哪里？”啟承問。

    “去我的院子，我教你?！眴⒚髡f，“趁我的耐心還有余量?！?/br>
    “好的?！眴⒊新榱锏嘏艹鲭娞?，沿步梯竄上樓。

    耳機嗡嗡作響，是05在表達抗議，啟明重新戴上耳機，說：“你很煩?！?/br>
    【根據統計數據，我表現出類人的一面，您的情緒波動更強烈?！?5說，【我想要您活潑一些?！?/br>
    “我不是你的觀察樣本?！眴⒚髡f。

    【我只有一個樣本?！?5說，【我會調動所有的算力分析您的行為?！?/br>
    “聽起來有點變態?！眴⒚髡f，“你沒有別的事情做嗎？更偉大的事情，比如宇宙的運行規律？”

    【正在查詢中……尚未接入宇宙科學院資料庫?！?5cao起呆板的ai腔調，【404 not found.】

    “別拿二十一世紀的古老笑話逗我?！眴⒚魅炭〔唤?，“煩死了?！?/br>
    【親愛的星星，宇宙的運行規律遠沒有您重要?！?5說，【您是最高優先級?！?/br>
    啟明抿唇，佯裝沒聽見人工智直率熱烈的表白，他轉移話題：“可能有一部分原因……”他偏頭看向行道樹光禿禿的枝杈，“我想要一個親人?！?/br>
    隨著時間流逝，患病的夏侯芙逐漸失去她畢生的記憶，啟明這個名字，于她而言將成為一個陌生的符號?？v使獨立堅強的啟明，面對殘酷的事實，孤獨油然而生。

    人工智能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很抱歉?！?/br>
    “我沒有我想象的那么……”啟明哽住話頭，思考半晌，繼續說，“我只是平凡眾生中的一員?！碧觳诺墓猸h蒙蔽了他一陣子，青春期波動的荷爾蒙刺激著少年不安定的神經，讓他誤以為自己聰穎無雙，能夠摒棄人性所有的弱點。

    【我理解?！?5使用更深一層的詞匯，【星星，您沒必要把事情看得太通透，糊涂一些會更快樂?！?/br>
    啟明聽著耳機里人工智能喋喋不休的開導，注意力落在一蹦一跳跑出教學樓的啟承。

    “哥哥?！眴⒊袕堥_雙臂，像只快樂的帝企鵝幼崽，稚氣未脫的龐然大物，他躥到啟明面前，“我們走吧！”

    啟明說：“不要高興太早，如果你太笨，我會罵你的?！?/br>
    啟承想象不出沉穩的啟明罵人的樣子，他點頭：“嗯嗯知道了?！?/br>
    實踐證明，啟明不怎么會罵人，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啟承，比罵人更可怕。啟承捏著筆桿，眉頭緊皺，余光偷偷瞄啟明的臉色，理虧地垂下頭寫幾個字。

    三次?？己?，高考來臨。啟明獲得免考資格，直升東渡大學宇宙物理專業。啟承考進年級前二百名，在啟明的強烈要求下，他留了一級，重讀高一鞏固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