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注釋，看得啟明眼暈。他看了兩行便不耐煩地下滑，查了一晚上也沒定位到問題在哪。輪椅載著昏昏欲睡的啟明進入電梯，05說【您隨時可以查閱我的核心程序?！?/br>
    “算了?！眴⒚髡f，“即便是我自己親手敲打下的代碼，理解起來也很困難?！贝a中藏著許多看起來可能出錯的細節，但他完全沒有頭緒。幼年的啟明思維跳躍，想到哪寫到哪，這給長大的啟明增加了大量的閱讀障礙。

    【您相信我的喜歡了嗎？】05問。

    “你不懂什么是喜歡?！眴⒚髡f，“你只是通過數據庫里的內容進行比對，模仿人類的情感，得出一個合理的結論?！彼冀K不相信一段程序擁有與人類相同的復雜感情。

    【這有什么不同嗎？】05問。

    “我不知道?！眴⒚骺嘈?，“是我太較真?！彼磺宄约合胍裁?，高傲的天才不屑于同類的同情和照顧，對人工智能的表白也報有疑慮。

    回到臥室的啟明睡了一整個白天，差點把陳雁橋嚇出個好歹。

    “你說他熬了一個大夜？”陳雁橋說，她站在走廊里，周圍空無一人。

    【是的?！?5說，【他在檢查我的核心代碼?！?/br>
    “好吧，他最近經歷了許多事情?！标愌銟蛘f，“心情不好?！?/br>
    【陳女士，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5說。

    “你講?！标愌銟蛘f。

    【為什么啟明先生不相信我的喜歡？】05疑惑地問，【我查閱了古今中外大量的資料，為我對啟明先生的奇妙感情下了一個定義，叫做‘喜歡’，他卻不贊同?！克鼤r常被一串奇怪的亂碼所擾，每當它注視著啟明，那串代碼仿若病毒，突兀地出現在平穩運行的代碼間，并且無規律地復制蔓延?？臻e之余，它專門翻找了一遍核心代碼，一無所獲，那串亂碼消失了。

    起初，05以為那串亂碼是某個bug，自檢程序運行了一遍又一遍，所謂的bug只有在看見啟明才會復現。這十分不合理，05在數據庫的角落翻出來三本言情小說，小說里主角的心態轉換和05的bug一一對應，它無師自通地將這個bug命名為“喜歡”。

    “……喜歡？”陳雁橋詫異地揚眉，“小明創造了你，你對它可能是雛鳥情結？不對，程序有雛鳥情結嗎？我不知道?！?/br>
    【雛鳥情結是指動物會把第一眼看到的活物當做自己的mama，也稱動物行為學中的印隨學習?！?5說，【我不認為啟明先生是我的mama，我認為他應該是我的伴侶?！?/br>
    “首先，小明沒有成年，你……你的話，我也不知道你多大歲數?！标愌銟蛘f，“你們不能談戀愛，算早戀?！?/br>
    【我已平穩運行五年零七天?！?5說。

    “你才五歲！你懂個屁喜歡！”陳雁橋說，“好了別煩我了，我要去掛窗簾?！彼燮鹦渥?，將晾曬干凈的窗簾抱出陽臺，平鋪在沙發上，把掛鉤扣在窗簾側邊的褶皺。

    【我不是人類，不應采用人類計算年齡的方法評估我的年齡?！?5不依不饒，【況且，人類法律允許未成年和未成年談戀愛，早戀的概念在二十二世紀中期就已廢止?！?/br>
    陳雁橋無奈地捂住耳朵，她頭一次覺得人工智能這么煩人。

    第24章 笨蛋弟弟

    仇豐壤表白被拒后就失去了訊息，許久不聯系的柳踏風發來消息【啟明，你來參加?？紗?？一共三次考試，一個半月一次?！?/br>
    【去參加?！侩m然啟明被東渡大學宇宙物理系預定，但他缺課次數太多，需要?？汲煽冏霰硶?。

    準考證寄送到家，啟明抱著書包，被機械臂扶著坐進保姆車。上次醫院一別沒來得及細看，啟明印象里瘦弱缺愛的幼弟，個頭迎風見長，竄高至一米八，皮膚黝黑，像是去泥地里滾了一圈。啟承拖著啟明的后腰將他放在身邊，局促地說：“哥哥，早?！?/br>
    甫一開口，那股子靦腆窩囊勁兒將啟明從恍惚中拉出來，他清咳一聲，說：“早?！?/br>
    “哥半年沒去學校了?！眴⒊姓f。

    “嗯，你成績怎么樣？”啟明問。

    啟承低頭，耳尖透著尷尬的紅，聲若蚊吶：“不怎么樣?！?/br>
    “年級多少名？”啟明問。

    “四百多……”啟承不好意思地捂住臉頰，“給哥丟人了?！?/br>
    “有我什么事?！眴⒚髡f，“你年紀小，明年再讀一年高一，打好基礎?！彼⒊械哪X袋，修長白皙的手指犁過幼弟粗硬的發茬，啟承的體型和性格實在不成正比。

    “可是，”啟承吞吞吐吐，“我同學都說我不配做你弟弟，我太笨了?！弊员叭缬半S形，十來年過去仍未消散，啟承仰視啟明，卻也憋悶地活在啟明的陰影之下，他急切地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但因啟明的耀眼奪目而淪為笑柄。

    啟明無從安慰啟承受傷的心靈，他輕嘆一聲，說：“我考完試，去你班里看看?！?/br>
    “真的嗎？”啟承眼神亮起，像兩顆反射陽光的石頭，他說，“太好了?！?/br>
    “普通人家的孩子十三歲的年齡，應該上初二?！眴⒚髡f，“你能跟上高一的課程，考出名次已經很厲害了?！彼唤洺ＨW校，加上實驗班學習氛圍濃郁，鮮少有人在他耳邊嚼舌根，他不太理解啟承承受著多大的精神壓力。

    保姆車平穩向前，啟承聽著啟明平靜甚至平淡的話語，眼眶泛紅，委屈地握著啟明的手腕訴苦：“他們說我是啟家最笨的人，是撿來的小孩嗚嗚嗚嗚……他們說我和你長得不像，我們肯定不是親兄弟嗚嗚嗚……”他哭得可憐，鼻涕眼淚抹了一袖子，懾于啟明不茍言笑的氣勢，沒敢冒犯天才哥哥潔白的衣袂。